凤起连云-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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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见予钧有甚么不痛快,不如意,她便觉得自己心里酸楚难受,再无安乐?
两人自朝元猎场初时直到如今,许许多多的往事纷杂飞舞,在明珠脑海里纷至沓来,她都不知道两人居然一起经过了那么多。从前有什么难处,她总是问霍陵,或是问萧佐、霍陵会怎么做。到了她接手帮会两三年之后,日渐老练也愈发威重,她便问的少了。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明珠似乎有什么事情都会想问一问予钧,或是跟他说一说,当然,她也愿意听予钧用他沉稳清朗的声音讲解那些朝局中的事情,或者京中的关系,又或者宫里的往事、京城的旧俗、楼家的风云、羽林营的轮值,一切的一切,她喜欢听他说话。
只是,连云之主这四个字早就刻在明珠的骨子里。这四个字既是江湖上的风云大旗,也是她肩上的千斤重担。她不能轻易做决定,她一直记得自己须得为这个头衔付上的代价,哪怕这个决定是关乎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傅嬷嬷等人许久不曾到予钧跟前,此时乍见便是他这个模样,几人都落泪不止,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长公子受苦了,吃饭喝水请太医云云。
予钧本就身心两煎熬,满腹的冤屈和怒火撒不出去,忍了片刻之后,终于沉声道:“嬷嬷,带着她们出去。请少夫人过来。”
绮霜道:“都是少夫人害的!您……”
予钧身上并没有多少力气,又疼痛难耐,心中愈发厌烦,喝道:“出去!“
这一声连明珠都听见了,心中一惊,也生了几分自责,自己便是心乱,也不该这时候将予钧丢开。他心里本就那样多的苦楚,此番又受了重杖,自己还……
牵挂至此,明珠忙快步过去。
傅嬷嬷等人一齐见礼,绮霜羞愤之下脸都红了,几人望向明珠的眼色也是越发难看,皆不禁想到,挑这个时候叫她们进来,不是正撞上长公子心绪不佳么?看着粗豪强硬的少夫人居然心思这样歹毒。
明珠全没注意,只看见予钧额上的汗和他伤口处似乎渗出了新的血渍,瞬间心里便如刀割一般,随手向傅嬷嬷等人挥了挥,便从水盆里绞了帕子,又向外叫道:“澄月,换一盆热水,白翎,将止痛的汤药再送一些。“言罢便在予钧额上擦了擦,却并不与他目光相对。
白翎等人立刻赶来,送粥送药换水盆,众人皆配合默契,有条不紊。傅嬷嬷和绮霜绮雨便是想插手也无从下手,只是略有不甘的呆立一旁。
明珠亲手喂予钧吃了些粥,见他眉间痛楚似乎舒缓了些,才舒了一口气,转头看见傅嬷嬷等人仍在,便温言道:“嬷嬷回去歇着吧,不妨事。过几天再过来看长公子。”
傅嬷嬷到底是老练之人,还是看的出予钧和明珠之间便是有些隔阂争执,也是情深意重的,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们退出去了。
白翎等人为予钧的伤势料理完毕,也是各自低头退出。
待房里没了人,明珠和予钧之间的气氛又尴尬起来。
予钧不知道能说什么,两人相识至今,彼此的了解已经足以让他知道明珠心里跨不过去的顾虑,就是连云帮的安危。而这个他也改变不了,他既不能劝明珠将连云帮拱手送给旁人,也不能跟明珠保证连云帮将来不会受到冲击,他只能沉默。
明珠却是受不住他这样的神色,原本因着他身上的伤,明珠已经觉得自己心痛欲死,此刻再见他眉目失落、悲凉孤苦,更是难以承受,犹豫了半晌,终于低低道:“我不会不理你的。“予钧闻言不由望过去,心里一阵隐约的狂喜,连心跳都快了一拍,只是他激动之下身子一动,腿上又是剧痛。
明珠忙伸手按住他:“你乱动什么?你……你何必如此。”
予钧见她目光中虽然纠结自持,眼底的关切心疼却是清晰无疑,心里越发欢喜起来:“明珠,我……我……”他心里含了许久的话还是说不出来,旁人表白心意都是花前月下,吟诗作赋,哪有似他这样,满身伤痛,行动不便的狼狈样子,想到这里他竟说不出了。
明珠却心里难过,只觉得自己对予钧太狠心了些,这一点点的关切都能让他欢喜如此,他路途走的这样艰难,自己便是不能叫他全然如愿,哪怕在他受杖养病的日子里,稍稍安慰他一些也是好的。想到这里,便伸手抚上他的脸,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安心歇着,莫要再扯开伤口了。看你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予钧握住明珠的手,心跳慢慢重归平静,胸中的欢喜之意却仿佛要满溢出来。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该感谢玄亲王的这一顿暴打?
明珠由他握着,心里竟也慢慢涌上一丝甜蜜与欢喜。看着予钧眉宇渐展,神采舒畅,她也觉得自己平安快乐,像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
第87章 两心如一()
然而几日之后,予钧却在这样的静好与欢喜之中越发感到不安。
明珠素来将连云帮视如性命,赐婚的困局一出,她立刻叫了萧佐入京,那一场与楼靖商议的漫长与周密,其实叫楼珩都有些意外。
如今倘若明珠之心与他一般,难道就只是这样举案齐眉、侍奉粥饭?难道她不会提出许多的顾虑和风险来与他商议?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明珠并没有想当真做他的妻子,这几日的温柔照料,百依百顺,不过是可怜他受杖辛苦、孤寂艰难的同情之意罢了。
予钧不想这样想,却也自欺不得。
此时刚好明珠回到房里,秀丽脸庞上含了盈盈笑意:“好些了吗?萧佐送了些新果子来,晚上采绿做些果酪来吃。你喜欢吃酸甜的吗?要不要扶你起来散散?”
这样絮絮的家常欢喜与温暖,予钧却愈发紧张:“明珠。”
明珠见他神色紧张:“怎么了?不舒服吗?哪里难受?”
予钧扶着明珠的手站起来:“明珠,若我好了,你也会这样吗?”
明珠怔了怔,不妨他这样敏锐直接:“我……”一时语塞,便低了头。
这几日里,萧佐、白翎都与她谈过,甚至连寒天都简单说了两句,总结起来的意思就是,明珠已经为连云帮鞠躬尽瘁了,如今不必顾忌那许多。其实连云帮上下,尤其是直属明珠的朱羽卫、风雷卫、璇玑卫,都已经做好了明珠在京结亲的准备。
但不知为什么,明珠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仿佛一旦接受了跟予钧的感情,便是对不起当初曾经跟着她出生入死的连云帮众人。
“明珠。”予钧握住她的手,“你心里到底在怕什么?”
明珠沉默了许久,久到予钧再次柔声唤她:“明珠,看着我。”
又默然了片刻之后,明珠终于抬起头来,满眼满脸都是泪:“我不知道。当年青江之变,我看着叔叔伯伯们血溅三尺,战死在我眼前,我看着我爹爹如何惨死,我妈妈如何自刎,那时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给他们报仇,便是此身此生非己有,也没关系。长公子,我明珠何德何能,叫霍三爷这样疼爱我,这样多人都愿意帮我、支持我?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走到如今,是多少人的血洒在前头?他们也都是爹生娘养,有血有肉的人,我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回报他们。我倘若如今为了自己的心就嫁在京里,以后……以后若是人家拿着连云帮攻击你,我要怎么办?人家若是拿着剿匪的名头去剿连云帮,要怎么办?玄王爷如今要夺嫡,你将来要不要?我……”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予钧心里疼的很,明珠到底肩负了多少?但他也很欢喜,他听见了明珠说:若是为了自己的心便嫁在京里,一路走到现在,明珠的心到底是给了他。
予钧伸手,慢慢将明珠揽进自己的怀抱。
明珠闭了眼睛,泪水仍是不断落下。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大哭,这样完全将自己的恐惧和软弱放在人前?感受到予钧的臂弯温暖而坚定,明珠终于顺从地倚在他怀中,无声饮泣。
予钧环着明珠,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沉声道:“明珠,你说的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命。你的,我的,他们的,天下的。”
明珠倚在他怀里,眼泪慢慢止住,仍是闭目不语。
予钧继续缓缓道:“明珠,你说过,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偏偏是霍三爷救你于死生之地。所以你入京之前虽然不知往事,但入京之后也要为霍三爷筹谋,不惜一切。同样的,对于连云帮的人来说,他们既然奉你这个明家女为主,你的身世,你的婚事,也都是他们的命。明珠,说句托大的话,或许有些人,还更愿意你留在京里,毕竟庙堂之高,京畿繁华,不是人人都不喜欢。待眼前的大风波定了,京畿军,京策军,甚至羽林营,处处都用人,郴渝凉泉四州的大军就更不必说了。”
明珠抬眼望他,湿漉漉的眸子里都是泪光。
予钧诚恳道:“你若信我,我们再与萧郎君谈一谈,可好?”
明珠低头静了几息,心乱如麻。
而予钧望着明珠,亦觉得自己心跳渐快。
终于,明珠抬起了头,几乎是有些发抖地,向他轻轻点头。
予钧瞬间便觉得似乎心都要飞了出来,便再度将明珠紧紧抱住。
明珠稍有些迟疑和抗拒:“你的伤……”
予钧却满心都是欢喜满足:“不要紧。”
明珠听他声音这样高兴,心里慢慢静下来,由着他抱了一会儿,才推开他:“好了,你的伤势别又牵扯了。”
予钧其实早已经疼的冒汗,不过是一直死命忍着罢了,摇头道:“没事没事。”
明珠皱眉道:“哪里没事?都出汗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心疼埋怨:“是不是疼得很?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好容易才好了些。”
予钧听她这样轻嗔薄怒,比什么话都更甜些,心里灌了蜜一样,便扶了她的手,重新回到病榻:“若不得这样伤痛,你哪里会心疼我。”
明珠心里一软,瞥了他一眼:“那我的心为了你而疼的很,你便不在意吗?”
予钧笑意愈发展开,只觉得这样迟钝的明珠一旦说起软话来,似乎别有一番风情,但他此刻身子实在难过的紧,只能勉强笑道:“我在意的,见你心疼我,便开心的不得了。”
明珠看了他一回,轻轻道:“心疼你的人是少了些,那我便多在意你一些罢。”
次日一早,红日甫升,当繁华绮丽的盛京犹自在沉睡之中,三骑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便惊碎了京城公卿的美梦。
郴州前线最要紧的荆川城失守,北戎大军已逼近郴州,郴州军告急!
第88章 郴州战起()
皇宫大内,三省六部,皆迅速忙碌起来。
玄亲王府内则又是另一种奇异的紧张气氛。
予钧善战,人尽皆知。睿帝的诸子当中,论骑射最强的是宁郡王,论行军或许只有泰郡王尚可。而一众皇孙里面,论起什么文采风流,少年俊秀,或许予锋、予铮之类的还能说的上,但是要在郴州这种苦寒风霜之地金戈铁马的摔打砥砺,却只有予钧一人了。毕竟阵前刀枪无眼,边城萧索苦寒,莫说皇子皇孙这些天皇贵胄不愿意去,就算是武举选拔的兵将,兵部选出的人才,也是愿意去渝州泉州这些温润富庶之地的居多。
以如今朝中的形势,孝瑾皇后一脉和瑜妃昌亲王一脉已经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誉国公府是一门心思要掀孝瑾皇后的底,而玄亲王的应对则是紧抓住军政的权。郴州军这些年来已经不及从前,前线守将也比较平庸,几大将门之中顾家一枝独秀,这也是玄亲王为什么对顾家之事这样在意。
如今郴州有险,虽然其地荒寒,但是若郴州失守,很快就会危及京畿。若是予钧不曾受了这样的重杖养病,他前往出战是当仁不让,对玄亲王来讲也是极大的优势。但予钧被打得血透重衣,险些昏死过去,到现在才不过十日出头,听说刚能勉强由明珠扶着走路罢了,如何能赶赴前线?
而且如今郴州战事急如星火,只怕新任的战将最多十天半月便要立刻点兵赶去,这几日内就得定下人选了。然而玄亲王的气结还未半日,睿帝再度果决地乾纲独断,一旨诏书传进长风居,予钧封正二品左将军,伤病之事御前太医会诊,三月初九领冀州驻军两万,赶赴郴州增援。
由明珠扶着才能出去跪接圣旨的予钧并不意外,听到三月初九还是松了口气。他此番受杖伤势颇重,养到此时连走路尚且困难,但已能勉强坐软轿出门。毕竟赶往前线并非孤身而去,两万兵将的交接盘点,也是许多的要紧工作。他若没有伤病在身,其实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