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连云-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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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钧侧头看着因着仍在新婚而身着茜红衣衫的明珠,见她秀美双颊上绯色尚在,抿嘴而笑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佯作威胁的眼光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狸猫一样,不由再度失笑。不过他与明珠交锋许久,太了解明珠这外刚内柔,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所以见好就收,并不再说什么取笑的话,而是将一个锦盒递过去分她的心思:“宫里赏的。”
明珠果然接过那个颇有些分量的沉香木底大锦盒,奇道:“宫里赏我的?”
“是,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晋王妃接口笑道,”今日咱们晋王府洗三,皇上娘娘给的恩典。一早便赏赐下来了,除了给梅儿的添盆和赏赐,还有给重虎媳妇、重川媳妇、还有给你的,也是年下添些喜气。”
明珠这便懂了,近几个月来朝廷上风云激荡,睿帝铁腕之下必然也是心力交瘁,晋王添了重孙女,也算是叫长辈们在年前换换心情的一件宗亲喜事。如今孝瑾皇后凤仪中宫,用的还是明氏女的身份,晋王府便是中宫的半个娘家,加恩加赏都是应该的。更何况,虽然睿帝膝下的重孙已有两名,却都是礼亲王的嫡庶孙辈,玄亲王还没有孙辈,想来孝瑾皇后也是很盼着重孙的。
林氏笑道:“刚才长公子过来给王妃请安,便先给长公子了。皇后娘娘对宗姬实在看重,光锦盒便比我们的大上一倍呢。”
明珠与明重川和林氏这对温润通透的夫妇一直都关系都还友好,听林氏这样说话便知是故意凑趣,于是也笑道:“堂嫂这是打趣我了,说不定是皇后娘娘看我顽劣,赏一盒湖笔回去抄书呢。”
晋王妃笑道:“成亲之后越发贫嘴了,倒教祖母不好管你!”
众人也是一番笑,暗中也不免想到,成亲不到一个月,这位锦瑟宗姬便转了性子,居然能收起强硬作风,放得下身段自嘲说笑,看来玄亲王府的日子果然不好过。
明珠却哪里想得到这一句随口的话便引来几分同情,寒暄打趣几句,众人又复三三两两各自说话。晋王妃对明重兰细问晏氏和孩子的事情,予钧也在跟另一厢的明重山闲谈,明珠右边是楚家的一位长辈女眷,正在低声叮嘱楚丹姝。明珠一时间左右皆插不上话,便随手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不由意外地怔了怔。
赤金和白银拉成细丝,交叠着绞成流云如意纹样,步摇顶端硕大的红碧玺珠流光生辉,下坠着三股珊瑚流苏。旁边两枚精巧的红碧玺福纹小发梳,并一对红碧玺耳坠,一条红碧玺手钏,还有一条红玉玲珑双层球形禁步。这竟是整整一套的红碧玺头面首饰,除了年轻女眷较少佩戴的戒指,余下的竟是□□俱全。
今日乃是晋王府的头一个重孙女洗三,便是孝瑾皇后想要加赏赐恩,也没有这样格外厚待出嫁女的道理。明珠不用问也知道,旁人所得的赏赐肯定没有这样重。但这是为什么?孝瑾皇后虽然待下温和,却似乎并不是这样豪阔招摇的作风。
予钧与明重山说完了几句朝元猎场的闲事,便转头瞥见明珠的神情,看了一眼那套红碧玺首饰,瞬间便明白了,忍不住在明珠耳边低声笑道:“这是娘娘补偿你呢。”
“补偿我?”明珠诧异道,然而一瞬之后便忍住了要追问的下一句,因为她居然在灵光一闪之间听懂了。成亲的第三日回门之礼未完,予钧便因太子遇刺赶回宫中,一忙便是数日。腊八宫宴一见,腊月初九又回了羽林营。二人算是实打实的聚少离多,所以,孝瑾皇后这是补偿她新婚之时便“独守空房”?
明珠又想了想,却觉得好笑,亦压低了声音对予钧道:“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啊。”
予钧登时气结,什么一样?他在不在都一样?哪里一样了!
他涵养极好,将泰山崩塌般的憋屈存在心里,面上只认真低声:“我在不在王府,少夫人您都是高床暖枕;但我回不去王府的时候,昼夜巡防,顶风冒雪,寝食皆难。”心念一动,予钧神色故意里带了三分严肃,三分失望:”哪里就一样了?”
明珠一噎:“这个……”心里也觉得自己好像说的不太合适,但又觉得自己并没说错,便压了声音抗议:“可是,这是你的职任……”
予钧早料到明珠这个反应,闻言便将目光一垂,转了几分黯然,却不多说:“是。”
明珠最见不得予钧这个神情,心里瞬间便软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你莫放在心上。那这次再回营里,我帮你多预备些衣物带上?”
予钧最爱听明珠这般温软低语,尤其是想到她惯常杀伐决断的英气,更觉得这样柔声细意实在可爱。他心里暗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淡淡颔首道:“多谢。”
明珠不由偷眼看了看周围似乎还在各自絮絮闲谈家常的一众亲眷,暗道平素高峻雅正的予钧如何就在此时不痛快起来?难不成是前几日在羽林营里或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她垂下眼帘,心下飞快盘算,如今睿帝加强了皇城翊卫,监控东宫,羽林营接着搜索刺客又清洗了城防。这样高调的动作,慕容家没有反应?昌亲王没有动作?渭阳夫人又当如何?萧佐原本就在京城布局调查,但到底是在羽林营没有直接的人手。倘若予钧自己不说,明珠对羽林营的内情便所知极少了。
要不,向羽林营也送两个人进去?想来许多人都是愿意的,虽然也是军伍编制,但天子禁军等同官身,对寻常人来讲那便是一步登天。谁合适呢?韩萃?燕衡?展琮?
明珠这厢已经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思虑,神色便严肃下来。
予钧哪里能想到此刻在明珠脑海中是数十个人名飞快滑过,只看她笑意敛了,心里便奇怪,难道明珠不高兴了?她气量何时这样小了?还是自己装的过头了?又等了片刻,见明珠还是垂目不语,神色平静,便只好轻咳了一声:“这个,只有衣物吗?”
“啊?”明珠回神,想了想才明白,予钧是问下次他回羽林营是不是只多给他带些衣服。只是,不带衣服还能带什么?明珠越发不明白予钧的心思,索性低声问道,“那长公子还需要什么?”
予钧看眼前的明珠在旁的事情上见微知著,敏锐果敢,在二人□□上却迟钝至此,愈发心塞。暗道我还缺个媳妇,宗姬可否大方相赠?但想想还是算了,这话便是以玩笑口吻说出来,后果也是难以估计。予钧望了她片刻,不免流露些朽木不可雕琢的无奈:“你可会煮汤?”
明珠见他这神色细微之处并无多少黯然沉重,心下飞转,难道自己之前会错意了?于是脸上多了些诚恳和歉意:“前日送的姜汤不好喝么?”
予钧自是顺势而下,颔首蹙眉:“确实不好喝。”
明珠展颜一笑,粲然生光:“那就是我煮的。”
座位和予钧只差一步半,内功深湛、耳力极好,只能靠着涵养装成一直什么都听不见的明重山终于将茶喷在了自己茶碗里。
第66章 时嗔时喜()
回玄亲王府的路上,予钧终于讪讪道:“那个,姜汤其实挺好的。”
明珠心里不爽,虽然严格地说,予钧也没说错什么,但她就是不高兴,好像自己的同情关切都被予钧拿来戏弄她。于是自出了晋王府,明珠便拿着连云帮的密信专心看,只是看的速度明显比平常慢了许多,听见予钧这话便随口应了一声:“嗯。我回头叫人给长公子煮更好的。”
予钧心里简直是要哀鸣起来,他自认识明珠以来,便一直见她统御帮会如率三军,令行禁止,便是在宫中见驾也颇似使节国会,不卑不亢。这样睥睨天下、气如金石的明珠,他哪里会想到送来食盒中那两盅又浓又辣的姜汤便是她亲手熬煮,不由又心痛自己还曾分给明重山的那半盅。
“其实,”予钧自己也想不到,高峻雅正,风度清华的他也会如今日一般,为了已经过门却尚未到手的媳妇洗手作羹汤而这般斟酌小心,“那姜汤实在是辣的很,那日营里极冷,我喝第一口呛着了,才觉得没那么好喝。但其暖胃之效极佳,还是……”
明珠听他语气里踌躇犹豫,如履薄冰,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然而目光仍专注在手中密信,甚至强自向跟左边车窗外头又侧了侧脸,并不回应。
予钧顺着明珠的方向望向车窗外,外头路上冰雪堆积,家家户户皆是悬灯结彩,窗花飘红,一片年下喜庆。于是心念一动,叹道:“罢了,前头辛苦你了。年下便歇歇也好,左右我过年也不在府里。”
明珠到底将脸转了回来,却只是认真颔首:“是。每逢大节大庆,最是守卫松懈的时候,不可不防。”
予钧简直想自己转向另一厢的窗外,忍了又忍,才看着明珠平静的眸子无奈道:“嗯,所以除夕夜我会亲自巡防京策宫卫。”
明珠终于噗嗤失笑:“好了,辛苦你了。过年的时候我叫燕衡给你送汤加菜去,还是到羽林营的卫所?你想吃什么?”
予钧心下简直被明珠这时嗔时喜的模样气翻,目光不由飞快地在她端丽明艳的面庞和洁白脖颈上一扫,露出一副甘拜下风的神色:“全凭少夫人做主。”
明珠见他又提二人间的夫妻名分,虽是顽笑口气,心里也怪怪的,却不好说什么,只白他一眼便罢了。
腊月二十,晴。
清晨起来,明珠第一次按着品级宫装盛扮,不是依着锦瑟宗姬的位份,而是皇孙之妻、位同二品夫人的服色,跟着玄亲王府的车队一同前往皇城向北再十里的大盛太庙,这是年前的大祭典,也是孝瑾皇后入主中宫之后第一次以皇后身份告祭太庙。
睿帝和孝瑾皇后皆着明黄色大祭礼服,外罩玄色披风,分绣龙凤团纹,其后众亲王皇子依着齿序列队跟从,在礼官礼乐的伴随下,自前殿始,缓缓走向中殿,举行大祭。
在所有皇族嫡系男子上香祭祀之后,睿帝再度亲手携了孝瑾皇后,告祭先祖。至此,孝瑾皇后才算是真正得以载入大盛史书宗庙的正宫皇后。
随后年迈的睿帝与孝瑾皇后便在中殿之中休息,由玄亲王等众亲王皇子,代祭后殿。整套礼仪郑重繁琐,在殿中礼官唱礼声音低沉醇厚,青烟环绕缭缭。待得全套祭礼结束,便已经到了日将西落的时间。
这一日是全年最重要、最漫长的皇室祭祀大礼,一众养尊处优惯了的皇族子弟并女眷都要在寒风之中反复进殿出殿,恭敬等候,或者上香跪拜,待得到晚间离开太庙的时候,人人都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冻得脸红手僵,疲累不堪。明珠在玄亲王府女眷当中一同执礼,也未能幸免。她虽然内力精湛、素不畏寒,然而这一日刚好是她的月信之期,身子便羸弱了许多。
至于予钧,则是往返奔波,在这一日中只有轮到玄亲王膝下皇孙入殿祭祀的时候现身入祭,余下时候都是继续退到外围督管全程防卫。直到将睿帝和孝瑾皇后的御驾平安回到皇城,予钧才得以赶回王府。待他向长风居走回去的时候,天色早已完全黑透了。
长风居本就花草不多,院中只有几株松柏,积雪化去之后,在夜晚便有些郁郁阴阴。予钧刚到长风居大门口,便见两个窈窕身影等在外头,灯笼橘光温暖,眉目姿容清秀,正是之前在长风居服侍了数年的绮霞和绮雨。
“给长公子请安。”两个丫头一起福身,声音清脆娇俏,都是笑靥如花,其实心里也多少有点互相壮胆的意思。
予钧点点头,虽有点诧异,但也不过一闪而过,根本没放在心上,便直接往里走。绮霞绮雨互相看了看,长公子如今年纪渐长,杀伐之气愈重,到底没有胆子追上去或者开言再拦,只得一同沮丧地回去了。
对于这个几乎就没让予钧停住步子的小插曲,明珠还是知道的。不过连日天寒,她这次的月信推迟了好几日,加上祭礼漫长而辛苦,一回到王府便腹痛如绞,腰背酸痛不堪。在这种情况下,明珠对于绮霞绮雨这点不知算是忠心还是上进的小算盘根本顾不上,只是喝了两碗姜汤,便去西厢处理刚刚送到的连云密信。
因而当予钧终于风尘仆仆地到了正房时,失望地发现明珠并没有等在门口,而是在西厢的书案前挑灯伏案疾书。
澄月向予钧欠身一礼,随即转身向明珠禀报:“少夫人,长公子回来了。”
明珠并未停笔:“知道了,给长公子预备热水茶饭。”
予钧皱眉,直接进了西厢书房:“明珠。”
明珠抬头,见他仍是白日祭礼那一身皇孙大礼仪仗服色,并不似有些体弱怕冷的宗族子弟一般内里加了夹衣或棉袍,玄色织锦绣古螭纹腰带束着暗青海水纹直缀,合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