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手记-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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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访工作并不容易,那几个知情人像约好了一样都不愿过多谈及当年。在一家无功而返后,黎莞站在那家院门口有些泄气,“龚老师,这案子真让人头疼,当年的资料烧得残缺不全,一点头绪都没有。”
龚克摇摇头,恰恰相反,他觉得这起案子已经看见了一些曙光。
他迈步朝远处一家小卖部走去,小卖部门口放着张躺椅,一个老人正躺在上面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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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那些人,那年事()
小卖部门口放着个长形冰柜,上面铺了块花色老旧的棉被,棉被磨出一个洞,离洞不远地方放着一台老式录放机,里面的磁带盒子空着,声音来自录放机自带的广播,听上去应该是交通台,正播着某某路段出现交通事故,提醒行车绕道。
播报员是个年轻女人,本来声音好听,可因为录音机有年头的关系,变得断断续续,时不时还没声,躺着闭目养神的老人就会不耐烦,睁开眼照着录音机盖子狠狠拍那么一下。
可这次他睁开眼,就没再闭上,他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那男人也看着他。是个没见过的生人呢。
“你要买点啥?”龚克听着那个老人问自己,拿了钱递去给老人:“两根冰棍。”
“草莓的卖没了,就剩牛奶味的了。”老爷子絮絮叨叨,说着镇上那群小孩那么爱吃甜的,迟早吃出蛀牙来。龚克递了黎莞一根冰棍,闲聊天似的问大爷:“大爷,这店开了有三十多年了吧?”
“三十三年了呗。”大爷上了岁数,头发斑白,牙齿掉了几颗,说话有些漏风,也许是太寂寞了,难得遇到人和他说话,老头直接关掉了录音机,“以前买我冰棍的那群小浑球现在都当爹了,我就给他们的娃娃卖,一晃这么多年了。”
“那大爷你还记得十一年前在新乡,有没有哪家的小年轻家里有点势力,还总爱惹点是非的吗?”
老大爷的反应倒还真让龚克有了点小意外,他眼皮挑了下:“你是想问陈家老三那件案子的吧?”
说起那件案子,最初在新乡是引起了不小轰动的,可之后就像一个不可说事件,一夜之间在人群里被三缄其口。这个老大爷像个知情人,却只开个头不愿多说下去。黎莞是个有眼色的,她又拿了些钱提出要进屋买点糕点,就势把老爷子让进屋子。
那间杂货铺不大,外间堆着货品,老爷子孤身一人住在屋里。进了屋,老爷子像换了副模样,顿时老泪纵横:“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新乡人做主,为新乡除害啊……”
老爷子这番话换来黎莞和龚克的对视,难道新乡还有其他冤案?
简单说了几句,他们了解了个大概。
老爷子口中的“害”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县里没发现煤矿时,那仨就总拉帮结伙,一群小子没事就在街上晃,那时候县里的姑娘有不少都差点被他们给欺负了,我们这些岁数大的没少说他们,可谁想到,风水轮流,人家后来就上位了呢。”
一九九几年的时候,新乡县发现地下矿藏,顿时国家各方面的扶持资金到位,原本的贫困县没几年就成了B省排名靠前的富裕县,而老爷子嘴里说的仨祸害,李家的哥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了县里的富户。
“按理说,李家的家境只算是一般,可谁能想到那哥仨能第一个拿出钱,成了县里第一个私人矿区承包商呢?”老人自言自语着。
黎莞觉得这个话题扯得稍微有点远,她出声打断大爷:“那大爷你凭什么说李家的哥仨和王保户的被杀案有关呢?”
问完这个问题,黎莞发现出现在老爷子脸上的犹豫情绪,她出声安慰:“没关系的大爷,你只要说出你的依据来,至于其他的,我们警方还是会进一步核实的。”
老爷子咽了一口唾沫,“陈家老三虽然手脚不大干净,不过那孩子我知道,胆子不大,从小就被他两个哥哥欺负,杀人这事……他干不大出来。倒是李家那哥仨我知道,出事儿前,他们仨还撺掇王保户耍钱呢,听说坑了人家不少。”
“您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吗?”龚克突然插了一句。这次老人的回答相当快:“就是政府放出开放矿场私有权之前不久,那时候我还想着王家该是头一个参加的,谁知道后来王家出了这事,王家后来也举家搬走了。结果李家后来成了新乡的大户。”
龚克的思路在老头这里得到了完整的推测结果,离开前,他想起什么,回头问老汉:“大爷,李家的事也只是陈裕达那一宗,怎么说起为新乡除害呢?”
“今年他们筹建新城,把我们好些人家的地占了,不只如此,还欺行霸市。”
土地,是农民的根本,难怪一直贪图安逸不肯说实情的老人突然就说了,所以说伤人莫伤其根本。
有了新的侦破思路,黎莞却有几点想不通:“龚老师,你怎么就知道从那老大爷身上能找到线索呢?”
“村民不是不愿多说就是说不知道,可见这个案子不是没有隐情,而是有个大势力在压着他们,不敢说而已。而那个老大爷,你没发现,今天的太阳不大,并不适合晒太阳,何况他前后一直都从眼缝里看我们的动向。”
黎莞暗自佩服这位其貌不扬的犯罪心理学家,他的心思真细腻。可心思细腻的那位却没因为新方向而轻松,相反,那几个未解的谜团还缠绕在他心上,譬如原本“证据确凿”,等待判定的杀人案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再有,当那起旧案被重提时,派出所的资料馆怎么就莫名地起了火,他觉得案情还有很多可待商榷的地方。
一方面,黎莞安排人手搜集当初的证据,另一方面龚克也在寻思着如何解除李家三兄弟而又不打草惊蛇。
只是,蛇终归还是惊了,在一个天气还算不错的下午,一辆加长版的凯迪拉克横在了新乡县派出所不大的门前。黎莞正在比对手里的资料,一抬头看向窗外,刚好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李家老三——李世茂。他一身西装革履,和黎莞手上拿的资料照片出入不大。
黎莞看着他站在门前端详了大门几秒,这才理理衣襟迈步进楼,没一会儿,有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黎大队是吧?”
黎莞挑挑眉,“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们在四处搜集资料查我们,说我们是当初杀那个王保户的凶手?”
黎莞又挑挑眉,不置可否。李世茂也没管她,继续兀自说着:“你们爱查就查,只是有一点,我哥说了,我们李家是有头有脸的人,查明白了不是我们,到时候我们可就要求个说法了。”
说完这些话,李世茂就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间,旁边一个新乡本地的小民警凑到黎莞旁边,小声说:“黎大队,李家在我们县是第一户,县里的领导平时都要卖他家几分面子,现在被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他,估计案子不好查了……”
黎莞直接甩了小民警一眼,“你哪个警校毕业的,哪个老师教你破案要看面子,不好查的案子不查来着?”
小民警被训斥得抬不起头。
那天归来的龚克听了黎莞对白天事情的陈述,点点头说:“这是正常现象,对方心虚了。”龚克说对方心虚,并不是空穴来风,白天时,他又去了一次陈东林的家,上次陈一晓说他爸爸喜欢的不是他妈时,他就留意过,而这次的陈家之行也恰恰印证了他当初的猜想。
陈东林不喜欢他三弟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三弟娶了他喜欢的女人。陈东林和陈晋的妈曾经是一对,证据就是在陈东林家一处暗格里找到的一本属于陈晋妈的日记。
日记记录了它的主人同陈东林热恋时候的种种,可日记到了某个年份就突然中止了。
再继续时,日记就到了最后一篇,日记的内容是这样写的:“我已经是个不干净的人了,既然他们想要,那我就给他们,也算报答了陈裕达对我的恩情,他是好人。”
简单的记录让龚克推理出当年的大致情形,陈晋的妈妈被人糟蹋,陈东林一时无法接受,失落的陈晋妈赌气嫁给了陈东林的弟弟,可谁都没想到陈裕达之后牵涉进了杀人案,为了救丈夫出来,看样子陈晋妈妈是再次牺牲了自己。
当然,这些推论需要证据,看着陈晋妈的日记,泣不成声的陈东林捂着脸承认了一切。那时,他和陈晋妈谈恋爱,对方的父母一直瞧不上自己,他因此也憋了一口气,直到有一天,当走了几里山路来找他的陈晋妈披头散发出现在自己面前,衣服也被撕破了时,他突然就有种对方配不上他的感觉,鬼使神差地,他撇下了陈晋妈自己走了。
本来想着过几天等他心理平衡了再去找她,可谁想到再见面对方却成了他弟妹。
造化弄人,早知道结果,他还会要当初的自尊心吗?陈东林也不知道。
只是可惜,陈晋妈没提那几个人究竟是谁。
“左不齐跑不出李家那哥仨儿!”黎莞恨恨地说,她最恨强奸甚至轮奸类的案子了。
“龚老师,我准备提审李家那三个人……”黎莞的话音还没落,新乡派出所办公室的电话就急促地响起来了。
说完电话,黎莞面色凝重地说:“李家城北的仓库着火,听说仓库里还有人。”
城北距离派出所还有段距离,车子开到还有两条马路时,车里的人就看到浓浓的黑烟遮住了半边天,火真的不小。
天黑前,火被扑灭了,随车跟去的穆中华先带着面罩进火场,尸体就躺在仓库中央,呈斗拳状,经过了初步的物证搜集,她叫同行法医通知其他人可以进入现场。
“需要进行尸检解剖判定是失火意外还是他杀。”穆中华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闷。
“99%的可能是他杀。”龚克的声音让穆中华有点惊讶,看起来他是有十足的把握了。龚克的手指去一个方向,穆中华顺眼看去,立刻就惊呆了。
不远处烧得一片漆黑荒芜的地面,此刻躺着一张白净的纸,纸上似乎有字迹。
穆中华起身走过去,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拿起那张纸,这次她看清了,第一行是这样写的:警方无能,让案犯逍遥法外这些年,我现在替天执法。
而下面的字迹是属于另一种笔体。
是份认罪书。
大略看完,穆中华回头看龚克:这下好了,我们大家都成疑犯了。
龚克也想起疼疼看柯南时,常会从凳子上蹦起来高喊的一句话: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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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地狱召喚()
这种“凶手就在我们当中”的认知让黎莞有些蒙,她自认算得上久经沙场的干练警员了,可现在一时也没了主意。的确,如果凶手真的是警员中的一个,那让他们参与到案件调查当中来显然是一件不智的事,好在经验更为老到的穆中华先说了话:“别那么早下定论,这仓库房顶都烧没了,纸又是皱的,难保不是从外面丢进来的,你没瞧见那边有块石子吗?”
听老穆这么一说,众人扭头一看,果然在刚刚纸张躺着的地方躺着一块不大的石头,看颜色和周围烧焦的地面也的确不一样,龚克明显觉得刚刚还环绕在身体四周的紧绷气氛在这一刻松弛下来。
“黎队长,我们要准备法检,你带着警员出去看看是否有其他线索吧。”穆中华这样说着,看也没看黎莞一眼,蹲下身子开始观察尸表。
而黎莞在龚克一个眼神的提示下,也猛地意识到了穆中华话背后的意思——石头从高处落下,不可能不发出响动,唯一的解释是,凶手拿字条包裹石头,近乎平直地将字条丢在了现场,这么看来,凶手就应该是在现场的某个警员。
检查完尸表的穆中华随着运尸车去了殡仪馆,在等待法检结果时,黎莞和龚克在新乡派出所某房间里开了一个简单的碰头会。
“省厅的人可以排除,他们都是临时抽调过来的,不具备作案的先决目的性,而且案发时他们正在派出所开会,这就排除了作案时间。”冷静下来的黎莞分析。
龚克沉思了一下,“回去可以再确认下是否都在,另外,在场人员的怀疑范围可以再缩小一下。”
他拿出一张纸,黎莞看着纸上面用笔画着一些圆圈,圆圈里写着些字,是些人名,黎莞认得,那是当时出现在现场的警员们的名字。她仔细辨认了下,惊讶道:“龚老师,你和我们才待了几天,记住他们的名字不说,我看你刚刚根本没怎么看他们,怎么就记住他们站的位置了呢?”
这没什么难的。龚克撑着下巴开口:“梳中分的万为国每天下午都要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他奶奶最近风湿病发了;法医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