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雄兵-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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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黑夜里飘啊飘
在海上飘浮啊飘浮
它昏昏暗暗
因而我们的生活也昏昏暗暗
它是被黑暗吞没的
因而也特别美
…
部队长身披白袍,勒住马,望眼苍穹,这一片水草地绵延数百里,是古往今来西亚—中亚—南疆的必经之路。他回望长安,往东穿越,祁连山往下应该是塔里木盆地了…………再有1千公里,应该是兰州了…………祖国多么辽阔啊,这里是寒风呼啸的雪岭,可是在身后,是母亲温暖的腹地…………再远的东方,是北京…………他眼睛湿润了…………
…
上次是从西北向南而来的,4个月以前…………小分队执行一项侦查任务,平明皓月,从兰州出来,已领略到西域风采了。远望无边的戈壁,间横着古长城遗址。越往西行,景色逾荒凉,西北人特有的火热已融进浑然远景中去了。古凉州、古浪、山丹…………擦腾格里沙漠而过;丹霞、黑水…………远眺玉门,“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入河西四郡之一张掖,九层木塔掩隐可见;酒泉、嘉峪…………“黄沙纷飞塞边北,弯钩残月冷戈壁”…………驮着货物蜿蜒在沙漠中的骆驼商队迤逦一线…………直到山影突现在地平线上,就象一道屏障,横亘大地,夕阳下色彩柔和安详…………小分队沿祁连山脚,取道石包城、安西,抵达星星峡…………
“你们此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加强分队要配合当地侦查力量,实地摸清新疆西藏两地敌社情,特别是中苏边境一带情况…………最重要的是…………”耳畔响起此行前军区侦讯首长的谈话声。
“最重要的是…………”他心中在咀嚼,反刍着这句话,其实这后半句话自己也不愿意让它跳出脑海,因为说出来字字动魄惊心…………
…
“他为什幺是苏联主义者?”李沪生把背上的战刀从左肩换到右肩,亮着眼睛,在身边问。
步步进逼,哪有这样提问题的啊?部队长一怔,白了李沪生一眼。
“你说…………军政课你听了吧?”
“听了啊…………按理说,苏联和中国是狭路敌国,可是你却说…………”初出茅庐的军校生谈起帝俄侵华史如数家珍。“这完全是两码事!”部队长双手牵住马缰,凶狠地正视着李沪生,像是无所不知的父亲,突然被儿子的一句傻话问住了似地,无话可说,长长出了口气:“你说,你为什幺是中国主义者?”
“这…………苏联人穷凶恶极,在边境制造事端啊…………”李沪生一时语塞。
…
“这个…………废话!还是执行任务吧。”部队长沉默半晌,欲言又止,又似无可奈何地调转话题,掏出怀表:“已经是下午3点了,还有100多里路程…………走吧。”
一路上,两个侦察员就这样磕磕碰碰的——在那个禁语、忌语的年代,到处是思想的囚室,僵化的黑洞,冻残的大脑在探索,没法真正的突破,被迫窗洞窥望…………在一层冰缝里,你也在行走,我也在行走,都以为活着,都被活埋着——但是这种磕碰,是一种激进的思想,和一种更为激进的思想的碰撞,互相怀疑着,交织着,斗争着,发出雷电的火花。
冰碰着冰在解冻的河流上…………嘁嘁嚓嚓咔咔嚓嚓…………裂缝之间说诉着说诉着说诉着,解冻着自己…………一道道冰缝在制造着分裂,一小块小块融冰,消失成无法再分割的一体——
说话吧,中国的冰!在僵化的体制里,陈袭的意识里;墙与墙的隔阂里,心与心的封冻里!
…
雪花渐渐稀落了,两骑不急不缓,踏步前行。部队长解下腰间的干粮袋,取出烙馍,递给李沪生,李沪生也递过来水壶。嚼着烙馍,部队长迷惘的目光,悄悄从李沪生身影上收回——
…
“他为什么要和穿黄衣服的人打?”二百五毛头军士小伙又冒了一句——
这是在问上次中苏边境塔城山口凌晨看到的一幕,一个蓝制服和一个黄制服,两个红五星军士…………扬剑拼杀,徒手格斗…………部队长狠狠白了李沪生一眼——一个傻瓜有时候提出的问题,比一百个聪明人能够回答的还要多…………“为了各自的主义和理想呗!”恶狠狠地吐了一句,又“啃”了一下嗓子:“他们是50年代结下的宿敌了!”
…
“哼…………”莫名地瞥了一眼“13点”,那个楞头小子正抹去嘴角的烙馍渣,仰头向嘴里灌进一口冰水——部队长心里暗叹一口气:“这些…………苏联、俄罗斯、中苏关系、中俄关系,共产运动,两党辩论,两国纠纷…………历史的现实的,理论的实际的,错综复杂,怎幺能一下子理得清!?”
他轻叹一声,耳畔响起了一首苏联歌曲《出发》的旋律…………影片《马克辛。贝瑞贝利察》1955年上映时,正值卫国战争胜利10周年,她雄壮、激昂,节奏鲜明,曲调起伏大,3—6—1音式,尤其是用小号吹奏的下滑音过门…………形式优美,情感强烈,朝气蓬勃,适合青年人昂扬奔放的性格,立刻成为当年流行歌曲,后来还成了红军广播电台的开始曲——
…
“我们行军路途遥远,
战友们哪向前看——
团队旗帜迎风高高飘扬,
指挥员们在最前面…………
战士个个勇敢年轻,
目光锐利像雄鹰。
我们都有无上的光荣,
曾在战斗中立大功…………
我们要把话儿说清,
要叫敌人记在心:
我们曾经走遍半个世界,
如果必要就再出征。
战士们出发!
出发!出发!
亲爱的,
我会给你一路写信回来,
听军号在召唤,
再见吧,出发!
出发!出发!”
…
出发!出发!热血沸腾!那么好的旋律!可是,为什么“中苏对立”!?又怎幺能三言两语让这位涉世不深的士官生茅塞顿开?!自己不也是五十年代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莓花儿开》这些苏联歌曲长大的吗?…………这一代人血管里都流淌着理想主义的血液!我内心也有浓郁的苏联情怀…………
他眼前飘过一副画面,一位年轻秀美的母亲,肩上是一个中国儿童,母子俩正在放飞一只和平鸽…………那是1958年电影《风从东方来》放映前银幕上的宣传画。当年自己在军事学院俱乐部里刚坐定,掌声响起来长达10分钟…………反映了中国军人想往和平的时代心声…………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在1959年中断了呢!?
…………
8。 北方鹰翼
8。 北方鹰翼
…
阳光从西边天空照射下来了,穿透乌云,撕开云层缕缕,把大把大把的光明喷洒下来。雪地一片明亮,远方天空变得澄澈,隐约隐现的远山银镰般衬托着蓝色…………那应该就是守护着塔里木盆地的祁连山了…………部队长默默望着天影,心渠忽然掠过了些柔软的感觉…………马儿打了个响鼻,撒欢儿似的,马蹄也轻快起来了——自己参军那阵就是从山脚下骑兵连出来的。第一次军事行动是穿越准噶尔盆地抵达阿尔泰山,最远还到了图瓦乌梁海…………河边沼地白桦林与夹峙着溪流的柳树丛,岗上云杉与落叶松,还有河里的狗鱼与鲑鱼…………山中还流出了一条额尔齐斯河,百转千回,终北而去,流入北冰洋——动物、植物、森林、溪流,生气与美景都令人神往,仿佛一首音诗…………神圣的波涛正在涌来——就是在那里,草原上飘过来一首“俄罗斯竖琴”的歌:
…
我无法阻挡你霍尔姆茲的海风
我无法拒绝你鞑靼草原的歌声
俄罗斯,我无法拒绝你的竖琴
哦,我无法躲避你神圣的眼睛
…
来自远古的歌者,春天的使臣
俄罗斯原野的牧师,神的福音
来自土地的声音我无法阻挡你
我听了你的话语感到无地自容
…
我看了你的画面感到无力抗拒
你的歌使我迷狂啊,使我窒息
不可阻挡的爱这样来到我心里
无法拒绝的酒,我啜饮,欢喜
…
我是一个罪人但心灵受到洗涤
我蒙昧,但我的窗口已经开启
你向干涸的土地喷出一股清泉
你让夜晚我的地狱睁开了眼睛
…
歌声是那样的苍丽悠扬,以至于秘密分队在密林里驻足了一会…………那里曾经是中国的土地啊…………
“这种感觉应该是什幺…………主义的呢?”他心中渐渐升起了一股复杂的、值得玩味的情愫。
…
“部队长,苏联为什么那么强大?”那个小兵孩又在急切地问。勒住马,面部毫无表情,部队长望着天空…………
天空已经阴沉下来,太阳完全被云层覆盖了,阴沉得厉害,前面已经灰暗不清了。
两人跳下马。李沪生解开马料袋,给马喂豆料。部队长掏出望远镜,远方翱翔着一只鹰,逐渐接近,像是一个黑点,更确切说是一个人影…………那人影掩映在荒草中,似乎在向他们张望,一会儿消失了。
李沪生蹲下洗马,马在草溪间饮水。
李沪生仰起脸,一双澄净的眼睛。
…
部队长手中望远镜随那个人影的消失,而从绳带松落下来,和胸前的手枪带铜扣碰到一起,发出咯嗒一声响。
“这…………强大的工业基础呗…………”部队长话没说完,就知道这样的答复是不严谨的。一个民族的强大是有多方面因素支承的,绝不仅仅是物质条件。他想补充一下,这种强大和一个民族的文化视野与思想世界有极大的关联,尤其是精神领域。可是这样回答,未免又要落入“苏联主义”的怪圈…………
“当然…………”话未出口,李沪生又飘来一句:
…
“那中苏之间为什幺要打仗?”
…
部队长已经上了马,虎着脸:“因为…………”
因为已经无法回答了,马儿原地踏了两步。
…
“部队长,中国文化为什幺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李沪生座骑稍后一点,伸长着脖子又问。
…
部队长脸一下变得刷白,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侦查员的思想范围!甚至大大超出了时代的规范——他翻了一眼那张稚嫩的脸,这个66届军校毕业生向以大胆敏捷敢于提问而出名…………他也太出格了——部队长这会只有坐在马上喘气的份了。“我老了吗?咳!”他把吊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又摘下——镜片里一张脸:土匪翻毛帽耳下斑白的鬓角、灰白的鬍杈、两道风霜染白的剑眉下,一双喷火的眼睛——
你是鹰!夜莺!花丛中的炮!乌云中的雷电!
…
这是一个乾坤颠倒的国家——你无法逃遁历史的问责!
你无法回答——为什么你所身处的偏偏是这样一个时代!?
你也无法回答——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时代,你偏偏出生在中国?!
你甚至也无法回答——为什么偏偏在这样一个时刻,你将面临中苏矛盾的一切后果!
你更无法回答——为什么由于历史的和现代的原因,也由于文化和精神方面的原因,包括苏联在内的欧美共产党人、整个世界上主要国家的发展主流,已经远远走在时代前列——因而,他们实际上是胜利者!是真理的操持者!
一句话,你要想前进一步,你就无法回避60年代中国问题!
…
部队长暗暗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淹没在草野里——勤于思考,见解独到,也难怪领导看得上他,基层单位锻炼刚满期就直接调军区任实习参谋…………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漂浮着血和旗帜,草地曾经是红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先照亮心中的黑暗吧!
…
这个
箱子里的
语言生病了
…
封闭社会还有更深一层看不见的封闭
封闭的理论、封闭的思想方法、知识框架,以及由此而造成封闭的精神和思维
极权社会所建造的封闭的文化,虽然受到一些表面开放的冲击,但是,
附属于它的知识界,以及知识和文化的基础基本没有发生变化
我们不能在另一种语言的世界里睁开眼睛
…
不能打开箱子
打开了就有光
…
“你啊!”部队长回头瞪了一眼,闭住了嘴巴。
9。 凄美湾流
9。 凄美湾流
…
8月的中亚原野已经覆上了一层薄雪,远方正传来游吟诗人哀怨的歌声:
歌手啊 我真不忍心听你用那/ 断了一根的手指弹奏/ 那断了一根的手指是 战争!/ 那五根琴弦是多么美妙/ 可是它弹奏出来的却是哀伤!/ 那琴像初创的世界一样年轻/ 可它的内心写满了痛创!/ 歌手!你真不该用五弦琴弹奏/ 我知道你不是诗人/ 看纸上泪满一行行!/在牛羊和麦穗的大地上/ 重新修补你那断指/ 看那狂欢节奏的雨点!/ 听你吟唱诸神的乐章!………… 黄褐色的戈壁上,正飘过一只一只的白羊,天空低沉,两个哈萨克斯坦小姑娘,垂着小辫子,穿着花衣服,走在白羊里,像一幅黯淡的织锦。远处有些狼头在攒动,看见有人来,倏地一下都跑掉了。
…
“看来今年年景不好啊,冰雪大,你看这草衰的,动物都没有东西吃,庄稼也一定不会好啊!”
部队长念叨了两句。两位军人策马越过了漫坡,远远地看见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