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钗计-第5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偏偏那两人成日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天子不召,宋卿好也不急,三哥更乐得安逸,成天陪她鼓捣小玩意。
时间闲了下来,宋卿好对什么都兴趣盎然。
一会儿好奇我身边多出那把剑的来历,一会儿好奇爆仗如何制成。
说起那把剑,我后来才知它亦有名字,叫渊虹。有日我把着剑在寝殿院子里舞,企图热经活血,嬴子月和应文双双跑来,叫我去冰上蹴鞠。
行宫有汪湖水如今还结着冰,“肯定很有意思!”他俩跃跃欲试。
话完,嬴子月眼尖见着我手里的银色软剑,怔了怔,伸手来抚:“渊……虹?”
她抬头问。
“原来叫渊虹?”挺好听的,我默默想。
少女却抖着牙关,仿佛看着这把剑比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中还叫她发寒,“还是公主……有本事。”
估计时指嬴子期这份礼物送得重。
“很厉害吗?”
应文听着听着,就趁我不注意抢去把玩。结果剑身软弹回来,差点伤到他,真有灵气似地。
“说厉害呢,将就吧。说不厉害呢,它又……”
“又如何?”
哪料嬴子期神出鬼没现身:“不是要蹴鞠么?”
就此堵住嬴子月的八卦。
至于宋卿好,研究完这柄剑的来历又开始研究火…药,三哥手把手教她制硝石与硫黄。
两人绝口不提京师的一切,看上去充实得紧。
只不过有天晚上,宋卿好莫名睡不着,跑来我寝殿消磨时间。我陪她看星星看月亮,聊前尘聊未来。聊到天将亮,她还是睡意全无,终于不忍心,语气柔柔对我道:“你先睡吧。”
翌日听说,三哥那晚也彻夜不眠,行宫内有上上下下的人走动,无忌更是不消停。
而我迷迷糊糊睡去时,亦感觉到整座宫殿涌动着什么暗流。
似乎,大厦将倾。
没几日。
京师。
“我的儿啊!”
紫禁之内,传出震天悲吼。
再瞧,金銮殿上的伟岸男子困难呼吸,下方皇子与大臣跪了黑乎乎一地。
中央跪着的,正是捧血报而来的传信兵。
“禀陛下,四皇子误入陷阱,身陷囹圄。然受困将士未及时等到援兵,四殿下……四殿下……”
那人不敢继续往下说。
此番敌人派来出战的是突厥少主,曾微服到京师游玩勘察,在互不知晓身份的情况下,因缘际会与四哥结为好友。
两人战场相见,四哥险胜将他挑下马,却没杀,只劝他拔寨回营。没料对方将家国看得比挚友重要,“今日你不杀我,明日我依然会拔刀相向。天命所归,你我各为其主,国事所上,断不能以私废公!”
如此这样,四哥更是不忍,心中敬他是条汉子,收了长…枪,策马离去。
没几日,突厥少主顺势诈降,哄得四皇子前去收兵。因对象是他,四皇子不疑有诈,到了地儿才发现是突厥军师主策。四皇子中了埋伏,被敌军困在地势难进难退之地,整整两万儿郎全部阵亡。
不过,据说四哥并非全无防范,临去前他曾吩咐留下来的三万将士:“若本王久出不归,即攻。”
但还没等将士攻进去,阵亡的哨音传来,埋伏地烧起一把可通天的火。
金殿。
听完始末,父皇气得腿肚子微微发抖,跟着他已然耷拉的眼皮一起。到最后,他干脆闭起,不难看出眼角湿濡。
“臣等恳请陛下保重龙体!”
“臣等恳请陛下保重龙体!”
不知谁喊了句,后边悠悠跟一串。
“保重龙体……呵。”父皇悲痛欲绝到怀疑自己,“朕的四子,柔仁好儒,他日定是千年难得之明君!何以,何以老天如此善妒……”
讲到后边已没心力说下去。
然而宋卿好不认可父皇的眼光。
在她心中,所谓明君的素质,四哥并未具备。
他或许是个仁者,却并非至仁者。至仁者之仁,是行公义之仁、明法之仁、而不是私交滥仁。
在国将噬的时刻选择小我,注定无法留千秋万载的身后名。
国…丧。
大应礼法要求臣下服“斩衰”三十六日。
三十六日内,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统统不得组织或参加任何形式的读书应考。不能升官,亦不得婚娶,更不得在街头巷尾开展任何娱乐项目。
国…丧期间,阳歌亦不能幸免,街头喧嚣少却许多。
宋卿好照例每日早起去城墙收信,有天却发现有人比她更早,背影萧条,是三哥。
他听见动静回头,束得规矩的发髻高耸,一身贵不可言的袍子、朗眉星目,却凭空多出几分寂寥。
或许,或许是站得太高的缘故。
“殿下勿过于悲切。”
应逍没接她的话茬,神色不辩:“若有日我也……”
也在逐鹿中原的途中倒下,她还能否这般从容。
“你不会是他。”
宋卿好心知三哥要讲什么,抢先打断:“等殿下踏上凌霄那日,民女还等着与殿下持江山以枰,执星月落子,所以我不允许你死。起码——”
她一顿:“不能死在我前头。”
“别忘了应逍,你还得助我报仇。若非你的安排,乐阈如何能揽下那档子差事?我不知你如何怎么办到的,你也从不对我说。反正没有这个前提,又何谈我给他献的那些歪门邪道计策?是你默许我做这一切并顺水推舟,因为你比我更清楚,真正的皇室操戈比这残忍得多。你不绸缪,就只能被谋。而四皇子,今日不去,也不过是晚几日、几月,甚至可能由你亲自动手……”
行宫高台上,宋卿好讲着讲着有些激动。她不知自己一番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最终悄没声息,习惯性地咬唇。
应逍见了,长手过来剥开那点粉…肉,表情虽不温不火,口气却硬定:“你为什么总把比谁先死、怎么死、什么时候死挂嘴边?”
最初的口头禅就是“不过一死”。
交给我愿望纸条时也说等她死了再看。
现在亦很笃定地说三哥不会比她先死。
好像她就是阎王,给自己默了三更的时辰,绝熬不到五更。
应逍听着莫名烦躁,因宋卿好破罐破摔的性子他了解。宋家的仇她鲜少提,但不代表她忘记。就怕她心里有什么打算,所以父皇将他发配阳歌他一个不字都没说过。
对三哥而言,离开京师并非全是坏事。
一来,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做下棋手比正面迎战有利得多。
二来,也是怕宋卿好呆在京师有什么异动,触到父皇的逆鳞。
真到那时,市井的闲言碎语,那个人,并不在乎。
城楼上,他俩各有所思。
面对三哥的问询,宋卿好沉默。少女脉脉眼波起了又落,终回娇媚一笑:“因为先走的人没那样难过。我素来不肯吃亏,你是知道的。”
他忽然倾身去吻她,用激狂的力道,以舌头为剑,横扫她征个芳腔。良久放开,额头霸道抵着。
“我素来不肯让你赢,你也是知道的。”
宋卿好的心霎时疼得冒血酸。
她很怕,怕心心念念的不能成功。又怕归途已定,但她,不想走。
四哥的意外明显宽慰了宋卿好。
我在阳歌素衣白缟,她倒常常笑容满面,毫不在意让我们知道她的真实心情。
因京师传来消息,父皇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念着他最为得意的儿子。那种在无数夜里抱着恨意一点点等天亮的感觉,他……总算体验到。
而岚娘娘亲手将独子送上死路亦悔不当初,身在冷宫又再无盼头,悬梁自尽了。
为此我亦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岚娘娘这些年害的人不少,三哥的娘亲张裕妃吞金自杀便是拜她所赐。她心狠手辣,我母妃当年在宫中也受过欺压,不堪重负才请求父皇允她回阳歌。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也算自食恶果。
但听说她悬梁的方向正对太极宫。
风韵不减的女人站在高凳上,窗户掀开,恰恰面朝太极宫舟池,仙裙飘飘,吓得进来添油灯的宫女失了神魂。
父皇早对她没什么感觉,她的某些作为也是知晓的,若非看在四哥面上,她的小命早就不保。孰料他睁只眼闭只眼,竟纵出祸端。于是在得知岚妃死讯时,他竟道:“也好,老四,你在路上不孤单。”
说完又是一阵困难喘气,足见对四哥的喜爱程度。
四哥三岁能背诗经七岁通古今,能文能武明礼懂孝,就这么去了,其程度不外乎砍了父皇两只胳膊。
“但朕……朕还有腿!朕要亲手了结那背信弃义的小人、了结叛贼,为我儿报仇!”
思及此,他踉跄起身,神情癫狂。
“陛下!”徐福急急迎上去:“不可妄动啊陛下!”
父皇哪里能听进去,连夜召集皇后的叔父,兵权重臣孙连权进宫,虎虎生风扔下一句——
朕,要御驾亲征!
掷地有声。
“御驾亲征?”
阳歌。
应文在三哥的寝殿蹦来跳去,“父皇年事已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哥一脸你有本事你去阻止。
应文偃旗息鼓:“那、我们总得有点什么行动吧?!不若快马加鞭赶回去,兴许来得及阻止!”
果然很傻很天真。
连四哥薨时,父皇都没下旨叫三哥回京,此番如何私自回去。
自古天子亲征,必留下太子监国。即便明面上还没指定太子位的归属,但他留下谁在京城,就等同于心中主意定的是谁。而今上京城还有几个皇子?除了应文,三哥,和年纪尚小的念儿,只有二哥最有可能。他们突然跑回去,不明摆着抢太子之位?
届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完分析,应文也怂了,谁叫他不是父皇心中的好好儿子呢?现下本是一番好心,可时机不当,那就有不臣的嫌疑……
终木已成舟。
栈城。
父皇领军十万,不到半月时间,便彻底踏平了这所给突厥提供粮草的中间小国。
城中百姓叫苦连天,他充耳不闻,一心想着此等蛮夷竟联手突厥间接害死他的好儿郎,誓亦要它国破家亡。
为避免遭到极刑,栈城君主选择弃城逃跑,途中被我军将士逮到。
他利落下跪,并称愿将城中资源双手奉上:“陛下若杀了鄙人,不过一条性命罢。若利用鄙国地势和资源,必能成就霸业之战啊!”
父皇想着他有点用处,暂且留命一条。
京师。
二哥被任命监国,暂握禁军统领一职,更被赐京师步兵水兵队的调遣令牌,一时间呼风唤雨,引好一部分墙头草大臣追随,狼子野心渐渐曝露。
乐阈性直看不过眼,干脆避免和他接触。孰料他竟主动找麻烦,派他这个禁卫军副统领去游街,和初来京城时一样。
夏大人首先不赞同,却还是给二哥留了面子,私底下以臣子和岳丈的身份劝说:“此际战事不定延多长,京师为国之根本,需有乐阈这样的人震场。”
不料二哥冷哼,“京畿之地固然重要。正因为重要,本王才做出如此决定。毕竟将权利交到别人手上,始终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放心。或者,岳父大人莫不是认为本王连区区乐阈都不如?”
“不是不如,是底下将士跟随乐阈多年,修罗场结下的情谊,殿下不可同日而语。”
“本王自有主张。”
应江袖子一拂,懒得再同老顽固说话。
夏焕看着这个小女婿,老脸紧绷,眉头紧蹙。
栈城。
父皇下令全军在此驻扎、暂做休养,为之后迎击突厥做准备。
栈城君主被抓当日,便将城区图双手奉上。方便了父皇在各个容易遭突袭的位置都布下重兵,严防偷袭。可有的隐患,在他冷脸将马蹄踏在无辜百姓的尸首上那日,便已经埋下。怎么防,都是徒劳。
驻扎第七日,夜。
一支人数不足两万的突厥精锐悄然抵达,走的全是城区图上没有的通道与死角,将十万将士悄无声息围在栈城中。
栈城君主像早就在等这日,当厮杀的号角响起,他在临时搭建的牢笼里,摸出早就藏好的毒…药,像喝酒一般干脆笑尽。
敬天,敬地,敬一生荒唐。
“我为王之日不曾做出壮举。好在为囚之日,能为冤死的子民雪恨!”
尔后在血肉过刀锋的阵阵声响里,自绝当场。
城中还有在屠刀下险生的普通百姓。他们曾亲眼见着至亲惨死在屠刀下,自是义愤填膺,主动听从安排为突厥精锐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