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嫁-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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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会被人放在掌心关爱呵护,是会有人在她摔倒时搀扶一把,是会有人会在她疲惫的时候背着她往前走的姑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软弱的情绪,只是当过去的境遇与此刻混杂,她难免想起最黑暗的那些年。
她这一生最难以面对的情绪,大概就是她的母亲,骨子里,并不爱她。
她所有真心付出过的人,她以为会疼爱自己的人,统统不如她所以为那样爱她。
没有谁天生就觉得这个世界黑暗绝望,她也是在跌跌撞撞走了那么多路后,才懂得不要有任何期望这样残忍的道理。
只是那时候,那些黑暗的岁月里,十三岁跪在冰雪里折腾自己的时候,还有一个叫秦书淮的人陪着她,将大氅搭在她肩头,问她冷不冷。
如今二十五岁,却真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过去的人早已面目全非,甚至她自己,也早已不是自己。
她呆呆站在宫门口,衣衫下的身子微微颤抖,再往前踏不出一步。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秦芃”。
她回过头去,看见柳书彦站在霞光里。
他静静瞧着她,目光仿佛沾染了霞光的暖意,平静的神情依稀有几分少年秦书淮的影子。
他带着白玉华冠,身着湖蓝色长袍,清晨的风吹得他衣袖翻飞,朝阳在他身后一寸寸升起,他整个人沐浴在光芒之中,温暖又耀眼,占满了她所有视线。
她的心脏因为这个人怦然跳动,她直觉觉得,这个人仿佛是在等待她,是来接她,是来搀扶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她,走过这段她几乎无法走下去的道路。
她故作镇定,沙哑出口:“柳太傅在此做什么?”
秦书淮瞧着这个姑娘仿佛是带了水汽的眼睛,想到当年赵芃用倔强冷漠埋着失望难过的眼神,他忍不住笑起来。
“来送公主回去。”
“为什么特意赶来送我?”
秦芃捏紧了拳头,觉得内心一片酸涩,秦书淮目光温柔下来,感觉仿佛是少年时的赵芃在问他这样的话语。
他几乎已经分不清眼前谁是谁,也不愿分清。
于是他放缓了声音:“我想,此时此刻,公主大概需要一个人陪公主回去。”
“若是摔倒了,”他声音里带了调笑:“还有人能扶上一把。”
话没说完,秦芃突然就朝着秦书淮冲过去,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死死抱住他,整个人微微颤抖,秦书淮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温和了眉眼,叹息出声:“公主,难过便哭出来,没什么的。”
秦芃咬紧了牙关,让眼泪落在这个人的衣衫之上。
他的温暖透过层层衣衫涌上来,终于驱走了这个清晨的寒意。秦芃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的认识到,她已经不是赵芃了,她已经重新活过来,已经有了新生。
她不会像赵芃一样,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她有卫家当她的亲人,有秦铭当她的亲人,有一个叫着她“秦芃”的柳书彦,有很长的路,和新的人生。
柳书彦叫她秦芃,她该作为秦芃活着,漂漂亮亮活着。她可以去喜欢一个人,这一次,她再不会遇到秦书淮那样的男人,她会找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她会站在这个国家权势的顶峰,然后见到赵钰时候,告诉赵钰——我是你的姐姐,可你信不信,并没有关系。
哪怕赵钰不信,她也会有足够灿烂美好的人生。
“柳书彦,”这一刻,秦芃突然下定了决心,她的声音打着颤:“本宫允许你,扶本宫一辈子。”
秦书淮猛地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他怕是给柳书彦招惹了一朵霸王花。
第四十四章()
可他是怎么和柳书彦承诺来着?
哦;他要给她斩桃花。
而且琢磨了一下;柳书彦未必喜欢秦芃;他胡乱招惹;到时候错点鸳鸯成了孽缘;也不是件好事。
于是他假作听不懂秦芃的话;同秦芃道:“公主;回去歇一下吧。”
秦芃吸了吸鼻子,放开“柳书彦”。
这个人没接她的话,某种意义上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可秦芃向来也不是个容易退缩的;她看上的男人,断然没有还没追求过就放手的道理。
她从“柳书彦”怀里出来,擦了眼泪;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同“柳书彦”笑道:“劳烦太傅了。”
秦书淮点了点头,目光落到秦芃手上的伤口上;他不着痕迹道:“公主与太后可是起了冲突?”
秦芃含着笑:“没有。不过是陛下病了;我过来;母后受几个奴才挑拨;同我发了脾气。”
“公主都处理好了?”
“嗯。”秦芃目光一转;落到秦书淮身上,却是道:“太傅怎么会在这个点入宫来?”
“听闻陛下病了;太后叫公主回去,此事是我提议的;断没有让公主一人承担的道理。”
秦书淮早就准备好了理由;然而秦芃的关键点却是落在了另一件事上:“太傅消息真够快的。”
秦书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从容笑道:“这深宫内院,从来是瞒不住什么消息的,公主说可是?”
秦芃点了点头,也不意外,若说柳书彦在宫里没安插人,她才不相信。
两人一路闲聊过去,等送到了门口,秦书淮终于道:“公主让太医看看手吧,若是留了疤痕,怕公主不喜。”
听秦书淮的话,秦芃这才想起手上的伤口,她大大咧咧道:“没多大事儿,太傅不必忧心。”
秦书淮没说话,他将她的手拉过来,从怀里掏出方巾,给秦芃包上伤口,一面包着伤口,一面道:“公主毕竟是个姑娘,等真留了疤,后悔就来不及了。”
秦芃听着他他的言语,感觉自己仿佛还是十几岁被秦书淮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她呆呆抬头瞧着他,秦书淮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目光,有些疑惑:“公主在瞧什么?”
“柳书彦,”秦芃微笑起来:“我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
秦书淮笑了笑,他没有断然拒绝。
秦芃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或者说,像赵芃的人,他就觉得,哪里都好。
他想着,柳书彦那个性子,秦芃他未必不喜欢,这么断然拒绝,万一柳书彦喜欢上了,不是追悔莫及吗?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公主哪里都好,只是你我还不够互相了解,再等一等可好?”
“毕竟,这种事情,该由男子主动开口。我若确定了心意,自然会同公主说。”
秦芃点点头,她收回手来,目光信誓旦旦:“柳书彦,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做驸马!”
秦书淮笑而不语,仿佛是在看一个孩子,秦芃转过身去,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趴在床上,将整个人都埋进了枕头了。
虽然说的时候信誓旦旦,但从恋爱经历上来看,其实她的恋爱经验贫瘠得可怕,基本都用在秦书淮身上了。
秦芃趴着趴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笑出声来。
白芷在给秦芃点香,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傻样,冷淡道:“看上柳太傅了?”
“不是看上挺久了吗?”
“决定看上和看上是两回事。”
白芷点了香,就准备离开,秦芃抬起头来,亮着眼道:“别,你别走,白芷你过来。”
说着,秦芃挪了挪,拍了拍自己床边道:“来,你和我一起睡,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白芷本来想拒绝的,然而抬头看着秦芃,她突然觉得,仿佛是当年的赵芃坐在床边。
她名义上虽然是赵芃的侍女,然而其实她自幼跟着赵芃,她们之间根本没有主仆之分,一直像是亲姐妹一样。
小的时候在冷宫里,冬天寒冷,她们经常挤在一个被窝里。后来习惯了,出了冷宫,有时候夜里赵芃有心事,也是这样,拍拍床板,叫她:“白芷你过来,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赵芃话多,那时候话题除了宫里的八卦杂事,就是秦书淮。
她一步一步看着赵芃变成后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她却也记得,很早很早时候,两个小姑娘窝在床上,话题全是那个从南方来的俊秀质子。
她一时不忍拒绝,板着脸来了床边,脱了外套躺了上去。
被子里暖暖的,她也不知道秦芃是哪里来的精力,特别能说。
基本上就是在发泄自己对柳书彦的感想,这个人好啊,哪里都好。
白芷来来回回听着,有种自己回了十三岁的错觉。
她有些困顿,艰难睁眼道:“公主,您都二十五岁了,嫁过人了,您的婚事该想着如何联姻,而不是喜欢不喜欢。现在还这么想事情,您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秦芃笑了笑,看着面前白芷艰难撑着眼,她柔和下声音来:“白芷,你喜欢夏侯颜吗?”
白芷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她喜欢夏侯颜,那个出身贵族的世家公子。本来按照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给夏侯颜的,可是当年赵芃知道她喜欢他,就拼了命想办法,一步一步谋划着让她嫁到夏家。
“嫁给喜欢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的代价就是,她为了夏侯颜留在了北燕,永远失去了赵芃。
秦芃平躺着,听出她言语里的警告,慢慢道:“我当然知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芷,其实我很喜欢天真这样的词。”
“走过了黑暗,看过了绝望,知道这世界多么可怕,却仍旧心怀初心,一如既往。不会因为仇恨蒙蔽眼睛,不陷于憎怨,这叫天真。”
“这样的天真,我很喜欢。”
“而因一无所知所以拥有的善良,那只是叫愚蠢而已。”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白芷已经慢慢睡了过去,秦芃看着天花板,内心一片宁静。
她感觉自己像是佛家道家里说的那样,用好几次的轮回和死亡,去参悟出活着的道理和真谛。
她看过黑暗,走过绝望,怨恨迷茫,终于到了今天,能够对所有事泰然而处。
哪怕是面对杀她三次的秦书淮,她也能保持着距离和平常心,不被他干扰生活。
她闭上眼睛,握住白芷的手,微笑着睡过去。
而秦书淮回了自己府邸,睡了一觉后,便开始处理他和柳书彦两个人的事情。
江春接了信鸽,同秦书淮道:“柳大人来信,说他把事情查清楚了,七天就到了。”
秦书淮笔尖微顿,而后他点点头道:“知道了。”
柳书彦要回来了,他没有多少时间,想了想,秦芃对“柳书彦”的信任感和好感都差不多,他需要一个契机,去揭开这件事。
秦书淮思索着这个契机,隔天之后,秦芃给秦书淮送了信,询问他陆祐的事。
这时候秦书淮才反应过来,陆祐他还没送回去。
想了想,秦书淮立刻抬头,同江春道:“让赵一给秦芃下拜贴,明日下午,他上门造访。”
江春应了是,秦书淮站起来,淡道:“去再见一次陆祐。”
第四十五章()
赵一是平日假扮“柳书彦”的暗卫。
他原来是侍奉赵芃的人;赵芃身边一共有四个暗卫;当年死了三个;只剩下赵一。当年赵一出去执行任务;回来时赵芃已经死了;赵一按照赵芃曾经留下的遗愿;继续侍奉秦书淮。而秦书淮后来的亲卫;也按照当年赵芃取名的风格,补足了赵二、赵三、赵四。
赵一是个十分擅长模仿别人的人,他按照秦书淮的吩咐给秦芃递了帖子。
知道赵一给了帖子;秦书淮就放心进了地牢。
这时候陆祐正在和人喝酒划拳。
最近在地牢里陆祐过得不错,白胖了一圈,秦书淮一进来;所有人就退下了;陆祐坐在牢房里喝酒,也不看秦书淮。秦书淮就站在门口静静等着;他不说话;陆祐也不理会他;一口一口抿着酒;仿佛秦书淮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许久后;秦书淮率先开口:“其实我很好奇,这么多年;我害姜氏全族满门灭族,姜漪为什么不杀了我?”
陆祐不语;秦书淮继续道:“以姜漪的性子;她该不顾一切杀了我。我与她一同坠崖的时候,她就该拼死杀了我。”
陆祐嗤笑,满是不屑。秦书淮靠近陆祐,声音低哑:“陆祐,我能杀她一次,自然能杀她第二次。”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陆祐喝了口酒,似乎已经料到秦书淮要说什么:“你想复活赵芃是吗?你以为每个人都能拥有这样的好运,是吗?”
陆祐声音有些急促,秦书淮神色平静,丝毫不为他所动:“你告诉我,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你给不了。”
“我能。”秦书淮说得铿锵有力:“我可以让你在官场平步青云,可以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