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盲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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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亲悬梁自尽后,家一下子变得冷清了,陈老师有意把她接到自己家里。第一天晚上她顺从了,可她睡在陈老师家里却怎么也睡不踏实,她的耳畔不时响起母亲和父亲呼喊她的声音,那声音就如同以往她在外面玩耍忘记了回家吃饭,父亲、母亲在胡同里亲切又焦急的呼唤,她在这冥冥的呼唤声中流泪了,她强烈而又真诚地思念着亲人。那天她一夜也没有睡,睁着眼睛等到了天明。
第二天她执意回到了家中,陈老师一家虽住在隔壁,但仍不放心白晔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陈老师让陈平过来陪白晔。
夜晚的时候,他们一同躺在白晔父母的大床上,那时他们都刚上小学不久,对男女之间还没有那份羞涩。两个孩子躺在一张床上,白晔只有睡在自己的家里,才感到踏实,在她的感觉里,父母并没有死,他们就站在她的身边,微笑地望着她。她很快甜甜地睡去了,当她睡醒一觉的时候,却发现陈平仍没睡着,正睁着一双眼睛望她,陈平躺在床上,尽力地把身体缩成很小的一团,陈平小声地说:白晔我害怕。
怕什么呢?白晔觉得陈平有些好笑。
陈平说:我总是看见白老师在看我。
我爸看你,你怕什么?白晔说完钻进了陈平的被筒里,她像个小姐姐似地把陈平搂在怀中,她抚慰地拍着他。这次陈平很快地睡着了,他们一起走进了单纯无邪的梦乡。
第二天,他们在陈老师家吃完饭后,便一起来到白晔家,他们写完作业后,便又躺在了床上,两个人钻进了一个被筒,白晔紧紧地搂着陈平。
陈老师夫妇并不放心两个孩子在一起,他们在夜晚来看过两个孩子,他们看到两个孩子这么亲密无间,都很感动,拍着两个孩子的头说:你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两个大人的话说得意味深长。
陈老师夫妇果然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在照料着白晔。
白晔和陈平这种童稚无邪的亲近,不知是在哪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悄悄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使他们一下子变得疏远起来。
后来,他们不再在一个被筒里睡了,他们自己睡自己的,木质双人床很宽大,可他们在无意间,手和脚仍会不经意地碰在一起,这时他们就各自躲开,黑暗中他们会脸红心跳。久久不能入睡的他们,就一边听着各自的呼吸,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天夜里,两个人睡熟了,他们又像以往那样搂抱在一起,直到天亮的时候,他们从梦中醒来,看到眼前的对方时,他们几乎同时逃离开对方,他们的脸红了许久。那一天,他们相互没有说一句话。
晚上的时候,白晔在另一个房间,她把以前自己睡的那张小床清理了出来,她抱起了自己的被子说:平哥,我去睡小床吧。
陈平红着脸点点头。
从那以后,他们便分开睡了。
陈老师夫妇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们有时会深情地望着两个孩子说:你们都长大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自己和对方越来越变得神秘起来,他们相互之间更关心起他们各自的变化。
陈平在夜深人静中,会为白晔的一点点动静而浮想联翩,在这种联想中他会长时间地睡不着。白晔晚上去厕所,有时正赶上陈平起来,他们在黑暗中身体相互碰在一起,他们会变得大惊失色,他们逃也似地离开对方,可他们的耳朵仍在寻找着对方。
陈平在那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和白晔躺在了一张床上,是白晔悄悄溜到他床上的,他抱住了她,她也抱住了他。他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气味,那气味是从白晔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他就贪恋的嗅着,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嘴唇碰在了一起,那是潮湿而又温柔的梦乡……陈平后来就突然在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的短裤已经湿了,那种新奇和兴奋使他浑身发抖,他怕冷似地缩紧了身子。从那以后,世界在他的眼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终于,他找了个理由搬回了自己的家。从那以后,陈老师一家仍把白晔当成自己家人似的照料,陈平却每次见到白晔都脸红心热,他觉得自己“罪恶”深重。他甚至不敢正视白晔的目光。
每天上学,两个人仍一起走,却不像以前那么多话,只是默默地走着,偶尔他们会没话找话地说上一些功课上的事,那种交流也很短暂,像刮过的一缕风,很快便在俩人之间消失了。
两个人的关系重又变得亲近起来,是他们上了高中以后。那时,郑排长已经在白晔的生活中消失了,俩人变得亲近起来后,有一种谁也不愿意离开对方的那种感觉。他们一起上学,又一起回家。那时,陈老师为他们买了辆自行车,每天上学放学,都由陈平骑车,白晔坐在后面,放学之后,俩人吃完饭,又帮着家里干一些杂活,俩人便迫不急待地来到白晔家。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有些迫不急待地躲进小屋里,他们做作业,很快便做完了,然后两个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那时,陈平就学着写诗了,陈平有一个塑料皮的日记本,陈平的诗都写在日记本上。陈平有时会把日记本上的诗让白晔看,白晔每次都看得很有滋味。看完之后,白晔就用一种欣赏和崇敬的目光望着陈平。陈平这时就一脸深刻地说:以后我要当一名诗人。
诗人好呐。白晔的心颤颤地,说。
俩人的关系发生实质性的变化,是在高中毕业那个学期。
陈平经常从家里拿出许多书,让白晔读,那是一些徐志摩和刘半农等人的诗集。白晔的家里也有许多父母留给他们的书,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安娜·卡列尼娜》、《牛虻》等等,他们对那些书变得越来越关心,也越来越神往起来,有时陈平就觉得自己是保尔,白晔更觉得自己是冬妮娅了。
然后,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郊外,在星期天的时候,他们骑上自行车走进郊外的山里,他们在野地里读诗看小说。
那一天,陈平学着徐志摩的诗为白晔写了一首:
桃花儿开了,
山里的蜜蜂,
回家时,请你捎个信,
告诉山外的她,
山里的桃花开了……
白晔在这首小诗里悟到了那份崭新的情感。她的脸红了,陈平终于捉住了她的手,白晔似乎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却没有抽动,于是那两只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他们的目光凝望在一起。后来他把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把头靠过来。这时她的眼前很快闪过郑排长的形象,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正当白晔独自在屋回想往事的时候,陈平来了。他戴着失而复得的军帽,他便觉得自己又像保尔了。
陈平给白晔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接兵的首长已经来到了山镇。
我们要当兵去。陈平又一次捉住了白晔的手。
白晔有些担心地说:我怕部队不会要我。
别怕,有我干爹呢。陈平安慰道。
白晔觉得自己只有当兵才是惟一的出路,她高中毕业了,已经十八岁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让陈老师一家养活自己了。因为父母的问题,她无法找到就业的机会,况且她在少年时代,便对解放军有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渴望,那是她的梦想。她做梦都想走进军营,少年时她是为了复仇,长大以后,这种幼稚的想法消失了,另一种梦想,却在心里膨胀着。
9
山镇武装部长张断指是陈平的干爹。
张断指并不叫断指,部队打珍宝岛时,他的手指被冻断了,以后就有了这个外号。张断指人生得矮小精悍,很黑,没有什么文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下属们有些单据要报时,让他签字,他经常把自己的名字写得颠三倒四,字还是那几个字,却经常地乱了前后顺序。
山镇的武装部长在山镇却是一个十分著名的人物,因为他是珍宝岛反击战中的战斗英雄。珍宝岛反击战打响的时候,他是副营长。战斗还没有打响时,他率领前卫营潜伏到了敌人的眼皮底下,他们怕暴露目标,把羊皮大衣反穿在身上,他们趴在冰面上,珍宝岛的气温异常寒冷,夜晚的时候足有零下四十多度。数九寒天,冷风肆虐,他们趴在冰面上,刚开始,他们还能感受到那种阵阵的寒冷,不到一个时辰,四肢便开始麻木了,为了抵挡这种寒冷,他们不时地喝着带来的“高粮烧”。他们眼睁睁地盼着天亮。
天终于亮了,炮火像雨点似的落在阵地上,刚开始还能数得清爆炸点,后来干脆数不清了,像一场猛烈刮过的风暴,大地在震颤,江面也被炮火震裂了。
炮火稀疏下去以后,冲锋号吹响了,他们却站不起来了,四肢麻木得不听召唤,张断指就大喊:站不起来就爬,爬也要爬上阵地。
尖刀连艰难地向前爬着,后续部队也发起了冲锋,敌人的火力封锁住了江面。张断指又急又恨,他们一边爬着一边向敌人射击。他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滑到了冰缝里,那是一条被炮火震开的冰缝,冰缝下面就是冒着气体的江水。他的身体卡在冰面上,他仍没忘记向敌人射击,部队冲上来以前,他在冰缝里足足坚持了两个小时。
后续部队把他抬起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双手连同冲锋枪一起被冻在了冰面上,后来他失去了三根指头,得到了“张断指”的绰号。尖刀连立了功,他也立了功。
战斗结束后,他因失去了手指头,便转业了,来到山镇当上了武装部长。后来很多学校都请他去作英模报告,他对珍宝岛的寒冷印象太深刻了,他每次作报告的第一句开场白就是:珍宝岛贼他妈的冷,冷得就像猫咬手指头……台下的学生们就笑。
这没影响他当山镇武装部长,张断指也许从珍宝岛的寒冷中,悟出了一条真理,那就是越是寒冷越向前。从那一年开始,他养成了冬泳的习惯。山镇的冬天也很冷,初冬一到,一切便被厚厚的积雪和坚冰覆盖了。公园里有一片很开阔的湖面,第一场雪落下之后,人们就会看见张断指肩扛着锹镐走向冰面,他把冰面刨开很大一块,然后他一边在冰面上跑步,一边大口大口地喝“高梁烧”,一直跑得浑身上下热气腾腾,然后他便开始一件件地脱衣服,最后浑身上下脱得精赤条条的,只剩下了一条遮羞的短裤,这时他仍不急于下水,而是把整个身体躺在落满积雪的冰面上,他像火烧了似的在上面滚动,最后“扑嗵”一声滚到水里,这种时候,他会像孩子似的大喊大叫,然后在水面狗刨似地扑腾,溅起了一片片欢快的水花。他痛快淋漓的喊叫声,吸引来了许多山镇的人们,大家站在岸上兴高彩烈地看着张断指在水里扑腾,直到累了,他才爬上冰面,抖一抖浑身上下的水珠,冲岸上的众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喊一声:舒服死老子了。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一件件穿衣服。
每到冬天,他都要有几次这样的举动,每到这时,山镇人们就像观摹一台精彩演出一样,来观赏张断指的冬泳。他的这种举动,使人们惊讶得直喷嘴,他穿好衣服后,在人们的惊叹声中,一边往嘴里倒那瓶剩下的“高梁烧”,一边旁若无人地走去。
每年他不游几次冬泳,就感到浑身无力,接连不断的感冒会折磨得他面黄肌瘦,他爱上了冬泳,就像染上了吸食鸦片,使自己不能自拔。
那一年,陈平一伙孩子来到公园的湖面上溜冰,陈平掉进了冰洞中,刚开始还能手脚并用地在冰洞里挣扎一番,最后就被水流冲走了,受惊的孩子们叫喊着跑散了,正赶上张断指来到公园里冬泳,他来不及做准备活动,一边往冰洞那儿跑,一边脱衣服,他一个猛子扎到了冰洞中,在水里终于摸到了陈平,后来他又摸到了冰洞口,他爬上冰面,马不停蹄地把陈平扛在肩上,然后一圈圈地在冰面上疯跑,一直跑到陈平的嘴里吐出了喝下去的水,陈平终于缓过这口气,“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陈老师夫妇得知消息后,早来到了现场,眼看陈平得救了,他们齐齐地给张断指跪下了,他们感动得痛哭流涕不知说什么好。张断指把陈平的衣服脱光,又照准陈平的光屁股,响亮地打了两巴掌,陈平的哭声更响亮了。他又抓过酒瓶子。强行给陈平灌了两口“高梁烧”,这才把陈平还给父母。
那件事没多久,陈老师夫妇带着陈平买了很多礼品去张断指家感谢。张断指在家里正大口地喝酒,看到陈老师夫妇上门感谢,有些恼火,并一再强调不收这些东西。陈老师夫妇不知说什么好,张断指就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儿子,我看这小子,日后一定错不了,就让他做我的干儿子吧。
当下陈老师夫妇就让陈平给张断指磕了头。陈平从那以后有了这样一个干爹。
张断指喜欢孩子,尤其喜欢男孩。张断指结婚晚,早年只顾打仗了,便把生儿育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