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盲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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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胜明这次荣归故里惊动了所有村人,自从李胜明当兵走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没等村人们来看他,父亲便带着一家老小去还愿了。李胜明惊讶父亲惊人的记忆力,这么多年了,父亲仍清楚地记得某年某月借了谁家多少钱,就是零头的几角几分也毫不含糊。父亲报完帐,李胜明便连本带利地把钱还了。又深深地鞠上一躬,叫一声三伯或二大爷。三伯或二大爷就颤颤着手,很不好意思地把钱接下了,说一声:胜明这孩子,出息了。
父亲带着李胜明终于还清了所有欠下的债,父亲又把李胜明领到村后山坡上母亲的坟前,爷儿俩坐在坟前,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李胜明又想到了自己的少年和童年,中药味和母亲的屎尿味又逼真亲切地回到了他的脸前,他风风雨雨地跑在山路上,心里惦记着床上的母亲,他回到母亲的床前,他的一颗心才踏实下来,母亲用那双久病的枯手为他擦去额前的汗水和雨水。
他照料着母亲,母亲就哽着声音说:孩子,是娘连累了你呀!
母亲的话仍在耳边回响着,恍似发生在昨天。
他久久地默坐着,真想就这么坐下去,一直坐到地老天荒。
父亲终于说话了,父亲说:老屋卖了!
李胜明的心又颤了颤。
父亲说:债还了!
父亲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坟地里的母亲诉说。李胜明看见,两滴浑浊的泪从父亲的眼角滚落下来。
父亲说:孩子出息了,孩子回来了。
李胜明决定在村里置办一次酒席,请上全村所有的乡亲。他和月娥结婚时没有铺张过,按乡俗,这次就算在村人面前补办一次婚礼。他的想法,得到了父亲和月娥的积极响应。
酒席终于置办齐了,在村头的空地上,一溜摆了十几桌,村人们也到齐了。
父亲显得特别高兴,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在每张桌前他都要停留下来,和乡亲们喝上几杯。
父亲说:他二叔,喝了这杯。
父亲说:他三伯,喝了这杯!
父亲努力挺直弯下去的腰,他的脸孔因酒精的作用而显得有了血色,父亲一双苍凉的浊目,透出无限的光辉。
父亲在酒席间,显得前所未有的兴奋,他举起酒杯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李胜明随在父亲身后,一桌桌走着。他说:爹,你少喝点。
父亲摇晃着说:爹……今天高兴……高兴。
在喜庆而又热烈的气氛中,父亲终于就一头栽倒了。父亲倒下了,便再也没有起来。
这一切似乎在李胜明的预料之中,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心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父亲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在最后的日子里,终于找回了尊严,但父亲最大的遗憾,就是老屋卖了,那是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老屋。
李胜明决定把老屋买回来,以了却父亲最后一个心愿。买老屋的村人非常通情达理。很快就同意,把老屋还回来。
给父亲发丧那天,李胜明一把火把老屋点燃了,火光照耀着老屋,大火焚烧着老屋,父亲在火光中入土了,父亲带着最后一颗平静的心走了。
他带着月娥和孩子跪在了父母坟前。
李胜明磕了一个头说:爹,娘……
便再也说不下去了,老屋的火光仍在熊熊地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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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胜明在山镇见到了陈平。
陈平在公园里开办了一个射击场,射击场上是真枪,也是真弹,来这里游玩的人络绎不绝,枪声紧一阵慢一阵。
陈平坐在太阳伞下,望着他开办的这座兴旺发达的射击场。他每听到一声枪响,他脸上的肉都要哆嗦一下。
他看到李胜明的时候吃了一惊,他站了起来,好腿在前,假腿在后,僵硬地向前迈了两步,他举起拳头狠狠地擂了李胜明的胸前一拳,喊了一声:胜明是你!
两个男人就紧紧地抱在一起。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陈平责怪道。
李胜明苦苦地笑了笑。
陈平把李胜明领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房子是陈平自己盖的,很宽大也很舒服。陈平一回到家,便打电话叫回了张芳,张芳回来时,把孩子也一同接了回来。
两家人第一次聚在了一起。
两个男人在一起喝酒时,就想起了许多往事。
李胜明说:还记得,你上战场的前一天,咱们喝的那次酒么?你说自己过生日。
陈平就笑一笑,和李胜明碰了杯,喝了杯中酒。
你这一走,田壮我们俩可吓坏了,不知道你小子去哪了。李胜明说。
一提起田壮,陈平就没有了笑意。他把举起的杯子又放下了。
张芳忙说:吃菜,快吃菜。
李胜明又说:我知道你恨田壮。
说到这他看了眼张芳,又说:田壮也不易,他离婚了,你们知道么?
陈平和张芳就惊叹了。俩人还真的不知道田壮离婚的事。
李胜明就把田壮离婚时前前后后的事儿说了,李胜明拍了自己脑门一掌说:他和庞巧妹结婚,都怪我,其实他当时心里很矛盾,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当初如果我反对,他也不会有今天。
李胜明说完,就垂下了头。
张芳离开了饭桌,她走进了里间,她倒在床上,号啕着大哭起来。
那次她怀着一颗真挚的心去部队看望田壮。回来后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她知道田壮再过几个月就该复员了,她想给田壮一个惊喜,等田壮复员回来,他们就结婚。她把这份秘密一直珍藏在心里。他把这份秘密同时也告诉了陈平,陈平也为两个人感到高兴。
没想到风云突变,田壮提干了,接下来又很快地和庞巧妹结了婚。
张芳在得到李胜明告诉的这一消息时,她竟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后来她绝望了,肚里的孩子已经有几个月了,那时她首先想到的是一死了之。她真的想到了死,她觉得自己连同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抛弃了,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呢?
陈平在得到这一消息时,也着实吃了一惊,接着就是愤怒,他要去部队,找田壮算账,被干爹制止了。
后来陈平走进了张芳的生活,他拉住张芳的手说:芳妹,你要是不嫌我是个残废,咱们结婚吧。
绝望中的张芳一头扑在陈平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们匆匆地结婚了,但张芳有个请求,她要把怀着的孩子生下来。陈平同意了。陈平知道虽然张芳同意和自己结婚,但她的心里仍没有忘记田壮。就像他无法忘记白晔一样。白晔离开了他,他曾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找女人了。
一直到婚后,他们才真正地相互了解,他们是在婚后相爱的。他把田壮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再提田壮,惟恐伤害了对方。
当张芳得知田壮离婚,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痛苦万分,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田壮。
陈平也就把当年和张芳结婚的前前后后说了。
这次轮到李胜明吃惊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故事这么曲折而又迷离。
4
田壮没想到,他会接到关班长打来的电话。
关班长在电话里说:他已经来到这里好久了。还说:他现在已经是蓝天建筑公司总经理了。并约田壮和李胜明晚上到金桥饭店聚一聚。
田壮在电话里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他找到李胜明时,李胜明想了想说:我看还是去,别的不说,他当初也是咱们的班长呢。
晚上的时候,田壮和李胜明就如约前往了。金桥饭店是本市最大一家饭店,他们在饭店门前,果然就看到了等在那里多时的关班长。
关班长果然不是以前的关班长了,人胖了穿着也富丽堂皇了。他们见面的时候,关班长正在用手机和别人打电话,当看到俩人时,话还没讲完,就收线了。
关班长就很热烈地握了俩人的手,说着久别之后的话。他把俩人带到了事先预定的雅间内,接着酒菜就上桌了。
关班长就说:田壮你小子不错呀,几年没见都混成少校了。
田壮很复杂地笑一笑。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关班长说,自己复员回去后,差一点没把他父亲气死,他当时也很绝望,在部队干了五年,党没入上,最后又犯了错误,他想这辈子算是完了。一家人瞧不起,村人们也瞧不起。复员回去没多久,他就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先在城市里干起了小工,后来干熟了,便自己拉起了几十号人,接一些建筑上的小工程,后来逐渐地扩大了队伍,南征北战,挣了一些钱,队伍也就越来越大,最后就成立了今天的蓝天建筑公司。
说到这关班长问两个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蓝天建筑公司吗?
田壮和李胜明都不语。
因为我当过空军!说到这,关班长的眼睛就有些潮湿了。
田壮和李胜明见关班长这样,觉得关班长和他们的距离一下子又缩短了。
我现在又回来了,可我没有勇气走进部队。关班长低下头来,拼命地吸烟。
田壮说:关班长,别老记着过去的事。
关班长也苦苦地笑一笑说:当了五年兵,听惯了飞机的声音,刚回去那阵子,做梦都能听见飞机的轰鸣。
李胜明也说:关班长,这么多年,我没忘你当班长时的那些日子。
关班长就重重地拍了拍李胜明的肩膀,然后说:我这次带着公司的人马回来,没别的,就是想离部队近点,这样我才觉得心里踏实。也许我这想法太没出息了。
后来他们又提到了齐汉桥指导员。
齐指导员自从转业后便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有人说齐指导员回去后便离婚了。也有人说齐指导员回去后不久,哑女就为他生了个儿子。种种说法不一。
关班长就说:不管咋样,我不会忘记齐指导员,他是真心想帮我,可事与愿违。
李胜明也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
关班长接着就又问了一些现在部队上的一些事。
田壮都一一回答了。
关班长后来就又提到了那片盲区。
他说:当兵那会儿,一站下半夜的岗,我总是听见大青山上有一种很怪的声音,像喊又像哭。
李胜明也说:我也听过,我睡不着觉,躺在宿舍里也能听到。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关班长起身推开身后的窗子,远方部队营院的灯火,闪闪烁烁。夜航的飞机,一架接一架地飞上天空,整个机场上灯光闪亮,远远望去,那里如同一座繁华的都市。
当时在部队时并不觉得什么,可离开部队了,才觉得当几年兵,不仅是为了入党,也不仅是为了提干。关班长一边凝重地望着机场一边说。
田壮说:要是让咱们大家都重新生活一次,该多好哇。
关班长回过身来,拍着自己的左腿说:当时我自己打了自己一枪,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可笑。每次我进澡堂子里洗澡,看了我脚上的伤,别人还都以为我是一个功臣呢。
关班长说完,绕着桌子走了两圈。现在从外表,已看不出他的左脚有什么不同。
三个人临分手的时候,关班长拉着两个人的手说:有时间就到工地上来看看我。
田壮和李胜明都点了点头。
欧阳江河现在已经是飞行大队长了。自从他重新又回到飞行大队,他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过那片盲区,这么多年,他严格地遵守着飞行线路,清晰而又准确地绕开盲区。
欧阳江河避开盲区,不是他不想探索它,战胜它。他是在遵循着和庞师长的相约。从警卫连回到飞行大队后,他又成了一名飞行员,从地面回到了天上。回到天上他仍像做梦一样,那一次庞师长和他深谈了一次。那一次深谈中,庞师长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以后没我的命令,你最好不要接近盲区。庞师长很深地望着他。
在没有停飞前,盲区就是盲区,那时欧阳江河对盲区的理解是单纯的,然而现在毕竟不是以前了,他离开过天空,站在地面再看盲区时,他才理解了真正的盲区。那时他就曾深深地思索过,昨天、今天、明天,欧阳江河觉得自己比以前成熟了。他不仅理解了盲区,还理解了庞师长,他此时正在一步步向庞师长内心走去,就像走进一个远古的梦里,他摸索着,前行着。
于是盲区在欧阳江河的眼里变得愈发雄浑博大了,他无法看清,也无法走近它,盲区就是盲区。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弱小和单薄,以前他靠的仅是一时的激情,驶进了盲区。
他成熟了,成熟之后,他在一点点地了解庞师长,这时他才清醒地认识到,庞师长正在暗暗地做着冲进盲区的准备。
庞师长老了。当年和庞师长一起进驻机场的那批飞行员,有的当上了军区的司令,最差的也当上了军长,惟有庞师长仍留在这座机场。欧阳江河刚开始不解,他现在似乎理解了。庞师长再有一年就该到退休的年龄了,欧阳江河隐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