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潜伏-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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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耶稣基督的信徒圣保罗的箴言,可惜后来他也跟耶稣一样,被钉死十字架上。”陆轩说完,回头一看,才发现刘占元早就跑了。
落魄不堪的赵建国行动缓慢地走进一条空旷寂静的小巷子。当他经过一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时,迷离的眼神放射出饥饿的光芒。
他咽了几下口水,极力抑制心里山崩地裂般的饥渴欲望,尽力维持自己最后那点可怜巴巴的人格尊严。可是周围除了自己的影子陪伴,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咽了咽苦涩的口水,犹如一只凶恶的野狼猛扑向面前那堆垃圾,仿佛一条恶犬,徒手扒开所有的垃圾,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满堆的垃圾被他翻得一片狼藉,最后他终于在一个几乎碎掉的纸箱里找到两个腐烂的苹果。
他如获至宝地捡了起来,喜出望外地坐到泥泞不堪的墙根底下,狼吞虎咽地啃咬着,这是他回到申城后的第一顿晚餐。
全身装束黑不溜秋的刘占元淡然地坐在雪白敞亮的餐厅里,气定神闲地吃晚饭。他面前摆放着三份牛排和糕点,自从他离开西北以后就再也没有今晚这么好的食欲。
手下陆轩脸色忧郁地坐在他旁边,面对盘子里热气腾腾的食物,一点都没有胃口。他索然无味地坐着发呆,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刘占元却吃得津津有味,他一边细嚼慢咽,一边伸手去拿陆轩手边的酒瓶。陆轩只好随手推了过来,刚推到一半,他就愣住了。
因为刘占元向来滴酒不沾,今晚却忽然喝酒,行为有些反常。刘占元瞪了他一眼,他笑了笑,拧开瓶子,开始斟满刘占元面前的酒杯。
刘占元抿了一口红酒,默不作声地望着对面的椅子。那是罗树林先前的座位,现在空无一人,仿佛在静静地诉说曾经的过往。
吃饱喝足,刘占元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窗,拉紧窗帘,仿佛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地站着发呆。
他心里空荡荡的,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失去了右腿还能干什么?亲手杀死了那个十分讨厌的老家伙之后,接下来该做什么?
呆立几分钟,刘占元战战兢兢地伸手拉开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窗帘后面隐藏一颗暗雷。
他打开窗户,俯瞰夜色笼罩之下的棚户区。那片暗黑的地方就像叫花子身上所穿的衣服,捉襟见肘,破破烂烂。他静静地望着自己经常看到的地方,在纷飞的雨雾和苍茫的暮色中,肉眼无法看清万千补丁的任何角落。
于是,他捡起搁在桌上的那部军用望远镜,仔细地查看。只见那些破烂不堪的窝棚顶上伸出的锈铁管里冒出一股股浓烟。滚滚的浓烟之下,几米见方的角落里分布一户人家的卧室和餐厅。
棚外的泥地里是全家人的活动场所,孩子们的游乐场,以及所有人的公共卫生间,对那些连砖砌的灶台都无处安放在窝棚里的人们而言,它也是一个露天的厨房。
刘占元透过望远镜,看到一对夫妻站在雨中,煞费苦心地想点燃他们那个砖瓦砌成的灶台里的柴火。两人费劲地鼓捣了半天,柴火只在纷飞的细雨中冒起一股股白烟。
他们那个半大的孩子围在旁边哇哇大哭,看样子已经饿得不行。只能通过哭声催促父母赶紧想办法弄饭吃。
那个小点的男孩则站在几米之外,浑然忘我地嬉戏打闹,自娱自乐。只见他颓然坐在泥坑里,无忧无虑地翻滚和抛洒泥巴,他浑身赤裸,身上脏污不堪,就像一头刚刚出生的小牛犊。
第173章 久违的密电()
一个乞丐佝偻的身影进入刘占元的视线,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泥泞不堪的街道,看样子应该是回家的路上。
一股热泪涌出刘占元的眼眶,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企图掩盖从喉咙里发出的哽咽,以及不可抑制的痛哭。
他低低地抽泣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张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随手扔掉望远镜,蜷缩在窗台之下,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呜呜大哭。
刚才那个乞丐从刘占元所看到的窝棚旁边空地上蹒跚而过。那乞丐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垃圾堆里翻出苹果,然后吃得一点都不剩的赵建国。
赵建国漫步行走在刘占元出生的地方,不知不觉中,他穿在脚上的一只破鞋陷进烂泥里,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已经被那对夫妻在灶台边炒菜的香味深深吸引,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看了一眼,然后拔出陷入泥里的那只破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个淘气的孩子还在没完没了地大哭,哭得十分委屈。赵建国看了,都觉得对方非常可怜,可他也爱莫能助。当经过那个笑容满面的孩子身边时,他非常怜悯地脱下自己那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披到赤身裸体的孩子身上。
那个孩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微笑着,大叫一声:“谢谢你,叔叔!噢,我终于有衣服穿啰!”
说完,他喜滋滋地跑回自己的父母身边。
赵建国笑了笑,他迈开大步,迅速地转身离开。可是走到空地的尽头时,他稍不留神,摔了一跤,刚好躲过刘占元望远镜的视野。
他吃力地爬了起来,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雨雾,黑沉沉的夜色降临。远处星光点点,高楼大厦,掩映其间。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一些无法抹去的记忆,眼前似乎浮现着之前张大民临别时,特别叮嘱他的那句话:“任务还没完成,同志还需努力。”
那时候,他躺在窝棚里养伤,喝着图兰多专治骡马的泻药。而现在,张大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还在他脑海里久久回荡,似乎变成了一种无法抹掉的印记。
赵建国望着申城阴雨连绵的夜空,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自言自语地嘀咕:“老罗,老张,你们两个玩过头了。”
他笑了一会儿,继续抬腿,迈步前行。
陆轩诚惶诚恐地拍打着刘占元的房门,一阵紧似一阵的拍门声终于惊动了沉浸在忧伤之中的刘占元。
刘占元停止哭泣,他快速地擦干眼泪,迅速地抚平伤感的情绪,站起身子,重新关紧门窗,拉上窗帘,整理凌乱的衣裳。前后大概过了两分钟,他才慢吞吞地打开房门。
站在门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陆轩,看到自己的首领虽然衣冠整齐,但是大半个身子几乎湿透,眼角微微红肿,他显得非常惊讶。
他怯生生地叫道:“站长,司令来电。”
刘占元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开口命令道:“那你念给我听吧。”
“不是电文,刚才司令打来电话。”
陆轩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他现在等着跟你通话。”
刘占元先愣了一会儿,然后像一股黑旋风狂卷而过陆轩的身旁,急匆匆地走向放置刘震天专线电话的报务间,十分抓狂地拿起那个久违的话筒,急不可耐地叫道:“司令您好,我是小刘。”
可是话筒那边沉寂良久,几乎没人吭声。刘占元大惑不解地回头看了看报务员和陆轩,误以为是他们两个合伙搞出来的恶作剧。
“小刘啊,很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话筒里终于传来刘震天熟悉的语音,清晰得可以听到他的喘息。
刘占元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气息平缓,他开口叫道:“司令,很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小刘,这次你干得很好,值得表扬。”
“谢谢司令夸奖,可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不少事情都弄错了。”
“你放心,我只允许你一个人犯错。”
刘震天的声音仿佛超然物外,刘占元听起来,就像达摩祖师在山洞里听到的上帝之音,空旷而辽远,虚无缥缈而犹然在耳。
刘占元唏嘘不已,他转身背对肃立一旁的报务员和陆轩,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他言辞恳切地叫道:“司令,我想跟您见个面。”
“为什么要见我?你刚出去还不到半年!”
电话里传来刘震天的大声训斥。
刘占元就像一个委屈地孩子,支支吾吾地答道:“因为很多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需要您的指点。”
“这些问题,我已在电报里说过了,又何必当面再说一次呢?”
“不管怎样,我就是想见您!”
刘占元硬着头皮叫道,他知道自己此举可能会惹怒对方,搞不好随时都可能掉脑袋。陆轩偷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被判死刑的家伙。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刘占元对着话筒那头的沉默说出自己的烦恼和忧愁,因为他憋在心里十分难受,不吐不快。尽管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申城的梅雨季节让人心烦……我都烦透了。”
话筒里一片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以致于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挂断了电话。许久,刘震天突然说道:“小刘,其实我也想去申城。”
心情就像外面的天空一般阴沉的刘占元,精神为之一振,他高兴地叫了起来:“司令,你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杀死中统的陈霸先吗?”
刘震天淡淡地答道:“不是,只是为了看你一眼。”
刘占元的嘴角泛起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拼命一搏,终于赢了这场他从来都不敢奢望的胜利。
他久久地握住话筒,直到手心出汗,直到那边传来电话挂掉的嘟嘟之声。他再次将听筒凑近自己的耳朵,确认电话已被对方挂掉,才放下电话,平静地看着陆轩和报务员。
两人脸上露出的怪异表情终于让刘占元意识到自己的微笑,他张开手掌,使劲搓了搓那张近乎麻木的老脸,也强行搓掉他自己也觉得极为别扭的笑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出他生命中期盼许久的那件事情:“弟兄们,司令他老人家就要来申城看我们了。”
第174章 落难归来()
漫天卷地的雨丝飞舞,周遭黑蒙蒙一片。申城最为繁华的富人区里,黑沉沉的夜色中,街道两旁的林荫掩映其间,赵建国步履蹒跚地行走着,他落寞的身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街头。
他奋力挣扎着踽踽而行,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座独门独院,中西合璧的豪华住宅门前,伸出右手抓住那扇紧闭的铁门上的圆环,急切地望着院落里树荫遮掩之下透出的点点星光,如释重负地躺倒在地。
那个头发乱蓬蓬的脑袋重重地撞击铁门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惜在这寂静无人的黑夜里,根本就没人听到这个非比寻常的求救信号。
晨光熹微,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的冷雨终于停歇,整个申城几乎被湿气裹挟,天空布满阴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草木和泥土的芳香。一场飘雨过后,周围的建筑仿佛被人洗刷,清新如昨。
昨晚,赵建国所经过的那个棚户区的人家,湿漉漉的炉灶里终于燃起久违的柴火,火苗乘风而上,烧得壁炉旁边的水渍发出滋滋的响声。他们沐浴在宁静祥和的晨光里,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沉睡一宿的刘占元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爬下床,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安装自己的假肢和穿戴他那身杀人的行头。
纽斯顿酒店门外的街头,陆轩行色匆匆地钻进军统那辆黑色的轿车里,启动车子,驾车扬长而去。天知道他又准备带队去跟踪哪个。
昏迷不醒的赵建国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那个大户人家的铁门外面,就像一具僵硬的死尸。早已司空见惯的路人面对死在财主门前的乞丐,根本不屑于顾。因此也不会有人上前查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隔壁邻居的院门开了,法国人安德烈开车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经过那户人家门前时,他下意识地扫视一眼躺在地上的躯体,然后驾车绝尘而去。这样一个乞丐死在隔壁的门前,除了增加晦气,别无其他。
因此他根本不会驻足观看或者下车查验。这样的死者就像风中的落叶,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关注。毕竟他还有事在身,要赶在八点钟之前到达钱庄开始一天的工作。
管家赵得钱哈欠连天,带着满肚子怨气,气呼呼地打开那座院落紧闭的铁门。门刚开到一半,他就吓得愣住了。因为大清早,他竟然看见房东的门外躺着一具死尸。
虽然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乞丐横尸街头跟老鼠暴尸荒野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始终不敢向前迈出半步。毕竟别人死在门口是多么倒霉的一件事情。
他仰天长叹一声,“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啊!哪个王八蛋要死也不找个僻静的地方,偏偏就死在赵府的门前。”
说完,他唉声叹气地往里走,想去跟主人通风报信。闻讯赶来的佣人们仿佛看戏一般,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