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潜伏-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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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占元生气地回答,这老家伙说话步步为营,处处都是套路。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中了他的圈套,不知不觉地露出马脚。
“贺鲁?你干嘛不起一个鬼子的名字?”罗树林难以置信。
“这是我的新名字,也是新身份。其实我拿出来给他们搜查的本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那只不过是鬼子派发的良民证罢了。其实,所谓的良民在鬼子眼里,也被分成三六九等。贺鲁则是上等,此人常年经商,内外勾结鬼子,资金雄厚,人缘很广,是个十足的大汉奸,国人对他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我们军统曾经奉命杀他几次,此人狡兔三窟,几乎每次我们都跟他失之交臂。”
罗树林接过话茬,说道:“几乎每次你们都让这王八蛋在鬼子眼里身价暴涨,其实他只不过是你们军统有意扶持起来的汉奸,也不过是你的替身罢了。现在你来敌占区,而那个遭人唾骂,应该千刀万剐的贺鲁本尊自然也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刘占元很讨厌罗树林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这老滑头每次看问题都那么透彻。每次他想干点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这老头一眼就看得出来。
“昨晚,贺鲁已经到达长亭县的军统据点,我什么时候让他现身,他就现身。这种鬼把戏自然也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想必你也应该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呵呵,令尊刘震天为你铺设搭桥,可谓用心良苦。”
“这你管不着,那是我跟他只见的交情,你也用不着知道。”
“扶什么人不好,偏偏去扶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汉奸,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入敌占区,就不怕有朝一日被鬼子查出来吗?”
罗树林忧心忡忡地问。毕竟他们这种欲盖弥彰,瞒天过海的伎俩迟早有一天会露馅,纸终究包住火。
刘占元冷笑道:“你也太小看军统的实力了。老子进入敌占区,根本就不需要地下党那种偷偷摸摸的鬼把戏!鬼子就算查得出来,又能怎样?你可知道鬼子的伪军里潜伏我们多少人吗?他们的特务要是敢动我的一根汗毛,他们那边至少有十个人暴尸荒野。”
刘占元说完,看了看罗树林半信半疑的神情,补充道:“你别不信,到时候我让你见识一下军统强大的实力。”
罗树林立即随声附和:“这个毋庸置疑,刘震天势力扩张如日中天,毕竟他一手遮天的地下王国也已经存在了十几年。”
“表面上鬼子占领我们的领土,暗地里我们却占山为王。”
罗树林低头沉默,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和忧郁。
刘占元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沾沾自喜地说道:“其实鬼子就是胆小鬼他孙子,胆小如鼠,鼠目寸光。他们刚刚占领申城时,唯我独尊,飞扬跋扈。我们立马隔三差五地血洗他们特务的据点,如此来回折腾几次,他们马上就变老实了。从此以后,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来跟我们通风报信,如果我们不点头,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罗树林仍然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反问道:“你们只是玩弄鬼子的特务罢了,放眼四海之内,有谁玩得过刘震天坐拥十几年的地下王国?鬼子当真有那么老实吗?”
刘占元愤然道:“鬼子恃强凌弱,只怪风雨飘摇的国家权利还掌握在国民党那帮窝囊废手里。假如是刘先生掌权,他早就让鬼子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惹。如果每个人做事都像我这样干脆利落,小鬼子就不会那么嚣张……男人顶多只能来我们这边卖鱼,女人最多只能来我们这边卖肉。”
刘占元愤愤不平的神情夹杂着一丝天真与无邪。
“小伙子,看到你这个样子,不禁让我想起年轻时的刘震天,那时候他也跟你一样,老是天真的认为凡事都拼实力,实力才有王道。”
“那不是吗?大好河山,鬼子竟然长驱直入,不就是因为我们的实力不够强大吗?”刘占元反问。
他抬头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脸上显露出来的天真背后暗藏的阴狠已经超出他这个年龄段应该具有的特征。
第117章 祸起萧墙()
华北海宁镇的日军监狱里,紧扣的门栓开始轻轻地滑动。李肆下意识地干咳两声,发出警示的信号。因为他知道鬼子又要回来抓人了。
赵建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门栓的横木已经脱离了卡口。他急忙转过身子,严严实实地挡住墙根那个有人头大小的凹坑。那是他刨了一整天的劳动成果。
他整个身子刚刚遮住墙角那个人为挖开的破洞,外面那扇厚实的门板猛然被人推开,早上那名汉奸模样的翻译官带着几名鬼子再次杀气腾腾地鱼贯而入。其实所谓的翻译官只不是军统冒充的敌伪特务。
“你们几个马上过来,跟我们出去掩埋死尸。”
翻译官颐气指使地大声喊,他一边高喊,一边伸手点人。不过,他并没有点到李肆和手下牌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赵建国若无其事地坐着冷眼旁观,他看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那些死去的俘虏都被鬼子拴上绳子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拉了出去。当然也包括已经死了两天的伙计都它尔。
正当那名翻译官和几个小鬼子的前脚刚走向门口时,李肆的手下牌九突然站了起来,高喊:“长官,其实我是……”
他的刚开口,李肆飞脚将其撂倒在地,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左手捂住他的嘴巴,硬生生地将他还没喊完的大话掐断在喉咙里。
牌九的双眼暴突,李肆隐隐约约地听到自己的手指关节发出嘎达的响声,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手下那张痛苦不堪的国字脸。
牌九并不因此善罢甘休,因为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中统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也还具备有一定的反抗能力。
他瞟了自己的上司一眼,冷不丁地抬腿屈膝,突然击打李肆的裆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出口咬住对方的手臂,然后一座而起,双手狠狠锁住李肆的咽喉。
面对手下的反戈一击,李肆痛苦而沉默地躺在地上,双方你推我搡地相互掐住彼此的喉咙。片刻的僵持虽然很短暂,但是却让人感到何其漫长。屋子里阴冷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赵建国看到这里,明白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他默不作声地扑到缠斗的两人跟前,操起手中那把刚拿来刨土的破铁片,动作迅速而精准无误地捅进牌九左腹的肋间,咬牙切齿地使劲往上挑起。围观的旁人依稀可闻一声钝刀入肉的闷响。
牌九十分痛苦地挣扎着,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掐住他脖子的李肆几乎控制不住对方的身体。他嘴里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呜呜之声。
赵建国松开那把破刀片,伸手紧紧捂住牌九的嘴巴。得到他一臂之力帮助的李肆一手死掐部下的喉咙,一手把住插在牌九腰间的铁片,再次狠劲往里推入。
可怜的手下牌九垂死挣扎着,他的眼角渗出了几滴眼泪,热乎乎地落到赵建国的手上。不一会儿,牌九抽搐的身体逐渐瘫软下来。
“牌九,你跟狄武一样都是我最好的手下。”
李肆附在手下的耳边,低声说道。在赵建国的帮助下,他把那具早已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放倒在地。
牌九的瞳孔逐渐放大,惊恐的眼神也渐渐暗淡无光。李肆最后看了一眼手下,抬头望着外面的门口,只见已经走出门外的鬼子和翻译官正在关上那扇被俘虏的鲜血染红的木门。
透过尚未紧闭的门缝依稀可见翻译官那张令人心惊胆战的笑脸。
李肆回过神来,想离开那具冰冷的尸体。可是那双僵硬的大手就像一把钳子牢牢地锁住他的脖子,不管他怎么掰,都掰不开。
赵建国只好上前搭手帮他扳开,然后使劲地拉他出来。可李肆就像着了魔一般,赵建国一边拖动尸体,他一边往里头钻,场面一度混乱,他始终不肯离开。
赵建国推开他,沉声叫道:“李肆,你小子别装了好吗?他已经死了,你怕什么?难道你没有见过死人,也没有杀过人吗?”
“我是杀过不少人,可从来没有杀过自己人,更没有杀过手下。”
“现在小鬼子天天都在看我们杀自己人!”
“我宁可杀掉你,也不杀自己的手下!你这该死的地下党!”
李肆怒吼,赵建国没想到自己好心变成驴肝肺,他甩起巴掌狠狠地打了对方一记耳光,直打得他掌心发麻。
李肆仿佛触电一般打了一个激灵,他随即抡起胳膊跟赵建国推搡扭打。赵建国一边招架,一边叫道:“你闹够了没有?撒泼完了没有?”
“够了,也完了。”李肆一把推开赵建国,“你少来管我。”
赵建国不再搭理他,沉默地看着李肆慢慢地抚平自己的心绪。
李肆脸上愤怒的神情逐渐消退,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平躺在地的那具死尸。死者怒眼圆睁,好像还在恶狠狠地瞪着,他犹如芒刺在背。
李肆像个呆子一样蹲下来,伸手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手指碰到眼眶时,死者尚未流尽的眼泪渗了出来,他看了看被沾湿的手掌,伸到自己的身上擦了擦,顿时热泪盈眶,扑簌簌的眼泪滚落下来。
“你别哭了,哭就表示放弃所有的希望。”
赵建国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好生安慰他。
“可他不是汉奸,我却亲手杀了他。我不是人,竟然杀死自己人。这下小鬼子高兴了,在他们看来,房间里只不过是死了一只老鼠。可他不是老鼠,他是一个人,他是我最好的手下。”
李肆声泪俱下地哭诉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必难过。”
“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有什么希望活着出去?”
李肆情不自禁地埋头痛哭,就像死了爹妈一样悲伤。赵建国没那闲功夫听一个中统哭鼻子,他拔下死者身上那块破铁片,径直转头,继续开挖墙角那个地洞。
随着洞口不断地扩大,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李肆也停止了哭泣。他若无其事地蹲在赵建国挖开的那个洞口旁边,神情落寞地看着赵建国挖墙脚。两个手下没死之前他还像个狱霸,现在他就像个落单的野猴。
“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和追求是什么?”
李肆忽然问道,赵建国并没停下手中的活儿,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对方,淡淡地说道:“不知道,如果说我最大的梦想是实现民族解放,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终身,你相信吗?”
李肆摇了摇头,赵建国继而反问:“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回家。以前你来过敌占区吗?”
“没来过。敌占区是你想来就来得了吗?”赵建国摇头苦笑,“这回我总算长见识了,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站长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李肆渴望地看着赵建国挖开的洞口,长吁短叹。
“我也没来这里,从你们出门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待在蚂拐镇当店主。其实我老家在申城,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孩子。我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干我们这一行,最好少见家人。以前我只是听说鬼子灭绝人性,现在亲眼所见,终于知道鬼子不但灭绝人性,而且涂炭生灵。我不禁为老婆和孩子感到担心。”
第118章 一声叹息()
看到对方说得那么动情,赵建国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破铁片,轻声问:“你家也在申城?咱们算是半个老乡,申城那地方虽然也是敌占区,但是鬼子在各国租界面前至少还会夹起尾巴做人,可不像这边那么嚣张。不但骑在咱们头上,还到处拉屎拉尿。”
李肆惊异地看着这个挖墙角的老乡,就像他乡遇故知,情不自禁地泪眼汪汪。他诚挚地说道:“谢谢你老乡,你真是善解人意。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宽心不少……你可知道我的代号叫什么吗?”
“不知道哦,你让我猜猜。墨攻,梦蝶,南柯,黄粱……”
赵建国不由自主地掰起手指,说了好几个代号。
“你说什么玩意儿?我一个都不懂。”
李肆听得一头雾水,疑惑不解地问。赵建国并不解释刚才随口罗列那几个代号的含义,他心不在焉地笑问:“你们的头领陈霸先不是痴迷庄周哲学吗?平时他老喜欢用庄子的典故来做手下的代号。”
“呵呵,我们的陈先生可没有那么多穷讲究。反正他没给我起过代号。刚才你说的那些一个都不对,我就叫李肆。”
李肆盯着赵建国怀疑的眼神,靠在墙根上摇头苦笑,“你别不信,我真叫李肆。记得以前我曾经跟你说过,由于家里经营客栈,我刚好排行老四,因此父母给我起名李肆,就是李店之意。”
其实赵建国对李肆所说的这些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