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潜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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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个沙尘肆虐的季节,蚂拐镇上的居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每当风沙过后,蚂拐镇总是出奇的沉静。
蚂拐镇街口,一辆灰黄相间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拉着他的乘客罗树林抵达目的地。远远看去,灰头土脸的罗树林仿佛一尊泥塑雕像,一动不动地坐立车上,他身上沾满一层厚厚的尘土。
马车停稳之后,罗树林跳了下来,他眯着一双老花眼望着渐渐远去的风暴,嘴里嘀嘀咕咕,似乎再诅咒这个该死的天气。
车夫连忙递给他一条烂毛巾,他抓在手里,开始从头到脚使劲地拍打身上的衣服和头发。
大体收拾干净后,他把毛巾丢给车夫,开始数落对方:“刚才来的路上,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你,不用着急,不用赶!欲速则不达,现在倒好。风停了,咱们却搞得一身灰!”
“先生,这不能怪我!你不是说过快马加鞭,全速前进,躲避西北马贼吗?”车夫葛老头立即叫屈。
罗树林继续唠叨:“话虽如此,可是好歹也等风停了再走也不迟!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吗?”
车夫不再搭理罗树林的无理取闹,他一边喃喃自语地咒骂恶劣的天气,一边从车上卸下罗树林的行李。
上面也铺满一层厚厚的灰尘,车夫不得不重新捡起那条烂毛巾,细细地擦拭干净。罗树林依然站在一旁添油加醋,雪上加霜,唠叨个没完没了。
车夫十分厌恶地望着面前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糟老头,急忙抱怨道:“先生,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你一直嚷嚷,吵得我心烦意乱,也不舍得过来搭把手!”
罗树林这才消停,他靠近马车,一边捡起轻点的行李往下搬,一边监视车夫挪动他的东西,嘴里千叮咛,万嘱咐。
“你慢点,慢点!轻拿轻放,里面可都是贵重物品。”
“这件必须横着放,那件竖着拿!”
“不要叠在一起,不要叠在一起,小心压坏喽!”
“哎呀,那可是名贵字画啊!你别拉,拉断就麻烦了。。。。。。”
其实大件的东西也不多,最大的那件一个人使点劲也抱得动。除了行李物品,剩下的东西基本上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捆捆地拴在一起。
一路的奔波,车夫本来就已经很疲惫,到点还要帮人家卸货,更让人觉得累。他气喘吁吁地搬完车上所有的货物,一边大口喘气,一边伸手到东家的面前。
“先生,东西已经搬完了,你赶紧给钱吧!”
罗树林打开公文包,极不情愿地掏出一沓钞票,然后从里面抽出几张递到对方的手上。车夫攥在手里,一张张地数了数,嫌太少。
他继续伸出左手,“一路上我跟你提心吊胆,担惊受怕,难道你不应该再给点精神损失费吗?”
“去你的!你擦掉车上的那些尘土,难道还要跟我算垃圾处理费吗?”
罗树林一把推开车夫那双贪得无厌的左手,径直转身,走到后面的一家客栈门前,撩起那张油布遮掩的门帘,朗声叫道:“店家在吗?我是国民政府教员,请问这里有没有地方住宿?”
他接连喊了三声,都无人答应。他只听到自己的苍老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店铺里久久回荡。于是,他壮着胆子往里走,当他一眼瞥见通道右侧那一排排的马厩,掉头就走,气呼呼地冲出门外。
“原来这是个骡马店啊?为什么不早说?我一个国民教员跟骡马同住,简直有失身份!”罗树林冲到门口,摇头苦笑,喃喃自语。
忽然,一个人影从店内飘然而出。他追上来,绕到罗树林跟前,毕恭毕敬地问道:“客官,您要住宿吗?”
罗树林一怔,望着眼前这个三十开外,随处可见,相貌平平,毫无特点,有些木讷和拘谨,脖子上露出一处刀疤的年轻人,愤然说道:“你就是店家?我喊了半天没人应,就你这破店我才不住!”
店主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呵呵,我刚才在后院喂马,没听见!请您多多包涵!”
罗树林抬头望了望店门上方那块写着“西北驿站”的招牌,轻声问:“店家,你贵姓?”
“免贵姓李,名肆。您直接叫我李肆就行!”店主李肆做出一个里面请的手势。
罗树林并不买账,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喊:“刚才说过了,你家的客栈不适合我住。请问这附近还有旅店吗?”
李肆转头,指了指对面的店铺。罗树林回到他的行李旁,看着地上一堆的东西,心里直发愁。要把这么多东西全部拎到对面的客栈,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到马车刚才停留的方向,只见车夫还在车上拉拉扯扯地整理马鞍。他随即冲着车夫大喊:“嘿,葛老头!麻烦你再把我的东西搬到对面,我赏给你钱!”
车夫冷哼一声,十分轻蔑地笑道:“还是你自己搬吧?我才不要你那几个臭钱!”
说完,葛老头挥起马鞭,击打马背,仿佛逃避瘟神一般,飞也似地驾车离去。
罗树林冲着马车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破口大骂:“祝你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满地的行李,感到左右为难,想上对面的客栈问问住宿的价钱,可又担心东西被马贼偷走。
他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李肆,可又不好意思叫人家看管。李肆看了他一眼,十分敷衍地笑了。
罗树林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其实走到对面的街道也就几步路。只要站在这里喊一嗓子,人家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踩着碎步,走近店门,撩起那个油布帘子,挥手拍门。
砰砰。。。。。。他拍了好几下,一边拍,一边喊:“店家,在吗?我是。。。。。。”
砰。。。。。。他话还没说完,一记枪声骤然响起,一颗子弹打穿门板,擦过他的发梢,飞了出来。
他顿时愣住了,呆立原地几秒钟后,发了狂一般,撒腿往回跑,时不时回头看对方有没有追上来,直到他被自己的箱子绊倒才停下。
他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望着还待在旁边的李肆,双唇颤抖,哆哆嗦嗦地叫道:“这。。。。。。到底什么回事?”
李肆早已见惯不惊,他平静地说道:“蚂拐镇最近不太平,客官您出门在外,要多加注意安全。”
罗树林从地上一蹦而起,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这黑灯瞎火的,我该上哪去?
李肆转身,准备回屋,他慢条斯理地答道:“通往西北的哨卡早就关了!这会儿咱们哪也去不了!请问您今晚还要住店吗?”
罗树林顿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呆呆望着李肆进屋的背影,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第36章 谷底骷髅()
不慎失足翻到沙沟底部的赵建国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几乎被遍地的黄沙掩埋,只有脑袋到肩膀的部位裸露在外,不过整个身子依然保持平躺的姿势。
他下意识地伸了伸腿,厚厚的黄沙掩盖之下,那双酸痛的腿脚却使不上一点劲儿。
于是,他尝试着从沙堆里抽出自己的右手,稍微使劲,很容易就伸出右臂,紧接着他也把左臂从沙土里拔了出来,然后一点点地徒手刨开埋在自己身上的黄沙。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终于爬出沙坑。尘土和阳光照射的双重作用之下,他面部磕破的伤口和手上被碎玻璃割伤的部位已经结痂。
他看了看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看了看眼前白茫茫的大地,咬紧牙关,努力地挣扎,艰难地站起,踉踉跄跄,左摇右摆,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缓慢移动。
跌倒了,他又爬起来,继续前进,仿佛一头倔强的老黄牛,不屈不挠。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如梦如烟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他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地想起十几年前的那场你死我活地战斗。
那一夜刺杀行动结束后,赵建国只身逃离事发现场,连夜逃往西北方向。
刘震天的两个爪牙仿佛阴魂不散的魔鬼,不离不弃,如影随形,一路追杀。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干掉这个暗杀自己主子的凶手。
赵建国沿路走走停停,有好几次他都成功甩掉敌人的跟踪。哪知对方就像嗅觉灵敏的狼狗,沿着他一路留下的蛛丝马迹又追了上来,他不得不加快脚步飞奔。对方若即若离,争分夺秒地追了一宿。
那天黎明时分,饥渴难耐的赵建国进入眼前这片茫茫的沙地。那时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充足的体力跟对方干耗下去。
他决定放手一搏,置于死地而后生,寻找机会干掉对方。经过这个沙沟时,他故意翻滚而下,然后徒手将自己埋进沙土里,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他趴在里面静静地等待敌人的到来。天大亮时,沙沟上方终于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两个体格健壮,身高大约一米六五,满脸麻子的年轻人,一前一后,疲惫不堪地往下游走。他们沿着沙地上的脚印,一边行走,一边观察,时不时地抬头张望。
藏在沙堆里的赵建国一阵窃喜,知道对方正在寻找他的踪迹。可他必须等待时机成熟才能动手。
那两个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走着,每走一步,只要看到可疑的目标,他们就会停下来探视。走几分钟后,沙地上的脚印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们皱紧眉头,呆立原地,似乎感到有些为难。
距离他们仅有一步之遥的赵建国终于等到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他攥紧手中那把特质的锯齿匕首,仿佛一头野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猛蹿而出,左手紧紧拽住其中一个敌人的小腿,拼命往下拉扯。
面对突如其来的反击,对方猝不及防。被扯住小腿的那厮仿佛一根被人拦腰砍断的木头,直挺挺地向下摔倒。赵建国快速地伸出匕首狠狠插入对方的心窝,然后拖动对方的身躯不停地向下翻滚。
另外一个敌人看到同伴被突然袭击,顿时也慌了神。他惊慌失措地拔出手枪,乱射一通,子弹打进沙地里犹如石沉大海。
几分钟后,翻滚中的赵建国摔掉手中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的敌人。他抬头一看,发现身后的黄沙沾满死者殷红的鲜血。
另外一个敌人还在拼命地射击,赵建国继续向下翻滚,躲避子弹的侵袭。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打光所有的子弹。
砰砰。。。。。。时断时续的枪声在寂静无人的荒漠里回响。大约两分钟后,子弹终于打完了。对方扔掉手枪,大喝一声,小跑几步助力,双脚一蹬,飞身猛扑到赵建国翻滚的方向。
赵建国伸出匕首插进沙土里,减缓身体翻滚的冲力,降低向下移动的速度。对方挥舞手中的短刀,一个劲儿地向下翻滚,企图要跟对手同归于尽。赵建国看得真切,等对方扑到身上时,顺势往下一带,借助对手身体的惯性,狠狠地向下猛摔。
那厮瞬间被甩出好远,握在手里那把短刀也被甩掉了。赵建国就地一滚,向下反扑,以快准狠地速度把匕首刺入对方的胸膛,然后继续拖住那具躯体滚落而下。
当鲜血再次染红脚下那片黄沙时,他拔出匕首,望了望身后那具尸体,极力挣扎着爬起来,艰难地往延河的方向走去。
往事不堪回首!此时此刻,赵建国在心里默念,他望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夕阳,那张沾满灰尘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匍匐地向前爬行,因为刺痛的双脚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突然,支撑地面的左手碰到地上微微隆起的硬物,左看右看也不像一块沙石。
他好奇地扒开硬物周边的沙土,一个骷髅头赫然显露出来。
他心里一惊,难以相信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巧合之事,也不敢确定黄沙里掩埋的这具尸骨是不是当年他杀死的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一股悲天悯人之情油然而生,他坐立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以缓解过度疲劳而缺氧的大脑神经的紧张。
原地休息了十分钟,赵建国捡起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破箱子,十分顽强地站起来,仿佛一个喝醉酒的壮汉,摇摇摆摆,东倒西歪地继续往前走。
苍茫的暮色中,他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的蚂拐镇上林立的民房。他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顿时放射出灵动的光芒。
“蚂拐镇,我来了!”赵建国失声叫道,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蚂拐镇上那星星点点的火光越来越亮,仿佛情人张开温暖的怀抱喜迎他的到来。
咯哒咯哒。。。。。。前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心力交瘁的赵建国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打起精神,挺直腰板,警觉地望着那一队由远及近的人马。
对方靠近之后,他停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