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潜伏-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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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脚。
罗树林始料未及,猝不及防,立即摔了个狗啃泥。围观的学生顿时哄然大笑。罗树林犹如一匹负重行走累趴在地的老牛,吃力地翻身爬起。赵建国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一边摇头苦笑,一边出手上前搀扶。
二少爷没想到校长摔得那么严重,他自知理亏地低下头,默不作声。此时,已经跑出一米开外的石头,转身看到校长被二少爷绊倒了,硬着头皮返回,满脸歉意地站到老师跟前,好像自己做错了事儿。
罗树林挺直身板,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腰肢,颤抖双唇喊道:“你们两个,马上到我面前立正!”
石头和二少爷怯生生地站到罗树林面前,低头沉默,表示认错。罗树林气不打一处来,他抡起巴掌,轮番抽打两人的屁股,噼里啪啦的掌声不绝于耳,打得两人嗷嗷直叫。
“校长,你竟敢打我,我长大后一定要报仇!”石头强忍泪水,大声叫道。
“老夫身为国民政府教员,教书育人,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你们这些冥顽不灵,一窍不通的学生该打!”
罗树林心中的怒气逐渐消退,他停下几乎拍得发麻的手掌,翻开石头背上那个乱七八糟的书包,从包里掏出一颗已经用过的子弹,弹头和弹壳早已被人摸得光滑发亮。他放在掌心,掂量几下后,冷笑道:“这么危险的东西,谁允许你带进课堂?万一走火了,怎么办?你的小命还保得住吗?”
石头高昂着头,大喊大叫:“这颗子弹已经没用了,怎么伤人?这是我准备送给狗蛋的礼物。你不能带走!”
“既然没用了,这上面为什么还有弹头?你当我是傻子吗?”罗树林质问,他随手一甩,把子弹扔进身后的地沟里。赵建国兀自低头不语,不忍直视,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罗树林扔掉的那颗子弹就是他送给石头的礼物,里面的弹药早已掏得一干二净,只剩一个空壳跟弹头。不管怎么打,它也不会响,更别提走火了。一个空弹壳会走火,那真是见鬼了。赵建国心里嘀咕,希望罗树林早点结束这种无聊的闹剧。
罗树林从石头的书包里搜出几本连环画和小说等这些在他看来不太正经的闲书,他抓起其中一本比较厚实的书籍,一个劲儿地拍打赵建国的脑袋,“看看你都给他们读什么书?这些书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看的吗?你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赵建国也不躲避,任由对方教训,他无可奈何地辩解道:“天天让他们读《三字经》《千字文》等这些老掉牙的玩意儿,他们怎么可能读得下去呢?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让他们念那些没用的八股文?这些封建糟粕,跟那些进步的书刊差远了!咱们总得学点有用的东西吧?”
“简直是一派胡言!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诗经》《书经》《礼记》《易经》《春秋》。这些都是我们老祖宗传承几千年的儒家经典文化,怎能说是封建糟粕?你所说的进步书刊其实都是洋人的反动思想,岂能毒害我们的下一代?”
赵建国唯唯诺诺,不再跟对方理论。罗树林悉数没收查到的零食和泥娃娃,夹着那几本闲书,转身拄拐离开。他还没走多远,调皮捣蛋的石头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拇指般大的硬泥团,眯起小眼睛,瞄准对方谢顶的脑壳,狠狠丢了过去。
“哎哟!”罗树林捂住脑门,转身看到石头还在扬起的手臂,顿时勃然大怒。他立即挥舞拐杖追打那混小子,石头撒腿就跑,他一边飞跑,一边绕着围观的人群兜圈子。最后实在跑不动了,他干脆躲到赵建国的背后。
赵建国护犊心切,下意识地伸手阻拦。罗树林扬起拐杖,欲敲打脑袋,他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石头那副惊恐不安的神情。罗树林举起拐杖直指躲在赵建国后面的石头,喊道:“小兔崽子,别躲了!赵老师也救不了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石头紧紧拽着赵建国后背的衣服,哀求道:“老师,救我!你快还手,打他啊!”
赵建国一脸迷茫,他内心苦苦挣扎,思想斗争许久。最后,他不得不反手抓住石头,推到面前。罗树林手起棍落,石头失声大哭,脸上露出痛苦而失望的表情。
第26章 假戏真做()
赵建国茫然无助地望着周遭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众人眼中,他们孩子的老师赵建国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教不像教,玩不像玩。
罗树林手里的拐杖再次落下时,赵建国连忙伸手挡住石头那个已经被拍红的臀部,拐杖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接打到他的右手臂。虽然只有两分力道,不足以伤及皮肉,但是滚圆的拐棍隔着一层衣服击打,肉体表面的皮肤还是感到酸痛和发麻。
在罗树林的淫威之下,可怜的石头早已泣不成声,赵建国直接挡在他面前,出手握住对方的棍子,轻声叫道:“罗校长,都别打了!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你打孩子算什么事儿!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有种冲我来,只要您能消消气!我倒是无所谓!”
罗树林猛然一怔,十分惊讶地盯着赵建国。他没想到这小子假戏真做,甘愿为自己的学生挨棍子。围观的人群根本听不见这一老一少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他们只看到校长眼神里的怒火已经暗淡,脸上的表情却不可描述,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们这一大一小都造反了不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法伺候!”罗树林一边低吼,一边举起拐杖,一下下地敲击赵建国的脑袋,敲得脑袋上的颅骨发出清脆的响声,好比念经的和尚敲打手中的木鱼。
石头立即停止哭泣,他挣脱赵建国的护拦,一溜烟跑回狗蛋和二少爷的身边,跟随小伙伴们一道,一脸茫然地盯着他们那个在课堂上表情严肃,唯我独尊,不容侵犯;课余时间却跟他们打成一片,追逐打闹,嘻哈搞笑的赵老师。
可就是这么一位平易近人的赵老师,却在校长的面前表现得十分顺从,犹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每当罗校长欺负他时,他总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可谓是逆来顺受,甚至助纣为虐,跟他们心目中的好老师形象相差甚远。
赵建国没想到这老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对方下手的力度已不是一般的狠。虽然不致于被打得头晕眼花,但他的头在对方拐杖的连环敲击之下,还是长出大小不一的肿块。
他抬起头,盯着罗树林那张不怒自威的老脸,眨巴眼睛示意对方该收手了,再打下去,头颅都要被打裂了。可罗树林并未因此消停,赵建国忽然想到棍子里暗藏的玄机。老家伙要是不小心触碰把柄的机关,弹出的飞镖伤及无辜怎么办?
想到这里,赵建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硬着头皮拔腿就跑。罗树林似乎还不解气,继续挥舞棍子追打。围观的众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这老家伙为老不尊,肆意妄为。
闻讯赶来的治保主任猛冲上前,伸手拦住罗树林,叫道:“校长同志,不可动手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稍安勿躁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
“你别多管闲事,我在清理门户。”罗树林瞟了对方一眼,立即发出警告,挥舞棍子,继续往前冲。
治保主任随即抓住罗树林手里的拐棍,阻止对方。
罗树林气呼呼地大喊:“我可是国民政府特派员,也是振兴小学的校长。你无权干涉学校的事务。”
“我不管学校的事情,但你不能打人。因为这是我们的地盘,不许你在此撒泼!如果不是看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份上,你早就被我们驱逐出境。赵老师虽然在生活作风上犯了点小错误,但他已经改过自新,已经是一个好同志!”
治保主任撒开紧握拐杖的右手,义正辞严,不卑不亢地大吼。罗树林自知火候已到,再闹下去,只会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他知难而退,回归迂腐成性,欺软怕硬,以大欺小的本色,转身冲着五十米开外的赵建国怒吼:“你小子给我滚远点!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我准备上报国民政府教育部,你已经被开除了,赶紧滚犊子!”
罗树林一边嘶吼,一边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声中,满腔怒火,大步流星地往教工宿舍走去。赵建国依依不舍地冲远处的孩子们招手示意。狗蛋和石头等人故意把脸转过一边,石头厌恶地瞪着他。他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然后转身离开。
罗树林怒气冲冲地回到赵建国的住处,把对方那个猪圈一样杂乱无章,垃圾满地,臭味扑鼻的宿舍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书籍,衣服,行李箱等物品统统被他扔出门外。远看好像遭到土匪的洗劫,满面狼藉,凌乱不堪。
已经到校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簇拥在一起围观,他们不明白自己的赵老师为什么被校长赶走了。这个有点老态龙钟的校长为什么大动肝火,老是往外扔东西?赵老师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违抗校长的旨意?在他们印象中,第一次看到校长大发雷霆,就像头暴跳如雷的狮子一样,令人感到可怕。
石头和狗蛋等小伙伴战战兢兢地捡起罗树林从屋里扔出来的物品,罗树林大声呵斥道:“谁批准你们收拾他的东西?谁让你们收拾东西?赶快走开,统统回教室上课。”
“李老师,你赶紧驱散围观的学生,带他们回教室。”罗树林转头叮嘱那个新来的老师李霞红。她是一个刚从女子师范学校毕业不久的姑娘,年方二十五岁,长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李霞红拉起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石头和狗蛋等人,开始耐心地劝说和驱赶学生们回教室。
此时围观的部份民众逐渐散去,有几个热心的群众逮住治保主任,发问:“国民党派来的这个老家伙实在太嚣张了!老刘,你们干嘛不去管管他,挫伤他的嚣张气焰,让他知道你们共产党的厉害!”
“管?我怎么管?那个常年被这个老家伙欺负的愣头青,有手有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连他自己一点都不会反抗。请问还有谁帮得了他?”治保主任老刘愤愤不平。
“唉,这年头老实人总是被人欺负!”那几个人摇头叹息,各自散去。
站在不远处的赵建国,一脸茫然,仿佛一只被狼群围追堵截而惊吓过度的野兔。治保主任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满是鄙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怜悯。他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第27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夜色朦胧,清凉的晚风熏得游人醉。柳枝摇曳,月影婆娑,尘风起舞。
赵建国趁着朦胧的夜色踽踽而行,抬头望见前方有一家路边店,店门上方挂一块长形招牌,牌上镌刻四个苍劲有力的描金大字:国民客栈。他毫不犹豫地踱步上前,拐了进去。
油灯昏黄的光线照耀之下,客栈的老板看着一脸茫然而又困顿的赵建国,从木质的柜台后面探出半个头,嬉皮笑脸地向他打声招呼:“哎哟,客官要住宿吗?请问有几位?”
赵建国从口袋掏出几张法币,轻拍台面上,小声道:“嗯,就我一人。今晚在此借宿一宿,赶明儿就走。”
老板捋了捋头上稀疏的白发,以飞快的速度捡走台上的三张法币,伸手往右侧的过道指了指,“这边往右直走,左拐最后一间。贵重物品,自个儿保管,一旦丢失,恕不奉还。”
赵建国按照老板的指引,找到那间极其简陋的客房,透过那扇狭窄的窗户,依稀可见房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他准备推开虚掩的房门,跨步而进。
“哎,小伙子!既然你已经找到地方落脚,那我就回去啦?”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治保主任老刘,忽然开口叫道。
赵建国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他只顾着想心事和埋头走路,竟然忘记后面这位热心的帮手。
老刘提着赵建国那个被罗树林摔得破烂不堪的行李箱,装在箱子里的衣服从开裂的口子掉了下来。老刘一边收拾,一边向他解释:“你那么多衣服,都被那老顽固统统扔出门外。看了挺可惜,我随便捡了几件。再不捡就被他一把火烧光啦!”
赵建国感激涕零地从老刘的手里接过箱子,感恩戴德地道谢连连。老刘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塞进箱子的洞口。
他一边硬塞,一边愤然说道:“赵老师,这些年你过得实在太憋屈了!如果我是你,我非怼死那个老妖精不可。他实在欺人太甚!”
“唉,寄人篱下,哪能不低头。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哎,赵老师!上次跟你约会的那娘们长得真美!万一哪天你娶到她,记得写信告诉我,我一定登门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