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4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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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之前没有办法性命相托,今日你我义结金兰,实话便告诉你,钟相的贼军在鄱阳湖按兵不动,所谓紧急军情皆是刘家父子诓骗贤弟的安排。”
刘子羽算是事后诸葛亮,此时明白过来,羞臊的满脸通红,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王彦,再者收拢人马乃当务之急,匆匆拜别王彦,带着两匹马过了黄池镇直奔芜湖。
王彦看着刘子羽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原本只是利用刘子羽,没想到还弄成了八拜之交。
而且这位贤弟明显像王爷说的那样智商不足,早知道就换个目标好了,结下这段因果,来日少不得要帮衬刘子羽一二,自己找的麻烦,没招啊!
更没招的是刘光世,王彦击溃冲散了刘子羽的人马,他亲自去杀刘子羽却被刘子羽跑了,原本打算阴戳戳的害了刘子羽捡现成的便宜,现在不得不改变策略,来硬的。
“子才,刘子羽生死未卜,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刘光世下意识的询问王彦。
王彦按部就班的说出自己的计划,“相公,刘子羽跑了,江宁府的世家大族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到了今天这步田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着钟相的名头,抢个彻底。”
刘光世眼前一亮,之前逼迫江南东路的世家大族出钱出粮,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都说前些年江南和两浙路被祸害的够呛,没想到这些南人的家底儿如此丰厚。
估计他们父子搜刮所得,也不过是十之二三,如果来个一锅端,千万银钱估计不在话下。
有了这么多的银钱米粮,拉起二三十万大军肯定不费劲,没道理方腊,钟相之辈能做到的他和老子刘延庆做不到,等手里有了几十万人马,到时候扯旗造反都理所当然啊!
王彦见刘光世眼睛冒光,心中暗忖刘光世虽然比刘子羽强上几分,但和刘延庆相比还是嫩了些。
他刚才的话对刘延庆说,肯定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刘延庆有野心,但能控制住野心,换成眼前这位刘二爷,也不过是另一种飘飘然翘尾巴而已。
王彦落了两子,最有把握操控的是刘光世,正因为他在刘光世身边才对刘子羽稍微放心些,即便刘子羽的表现不如预期,脱离他的布置,他也能通过刘光世掰回来。
再说一惊一乍的刘子羽,过了黄池镇,果然看到了不少溃兵,其中还有些江宁府的世家子弟和乡党。
认出不像人样的是刘子羽,这些人无不愕然,刘子羽现在没心情挺这些人废话,以江南制置使的身份整顿兵马,并且直接进驻芜湖。
有了落脚之地,分别派人前往江宁府和杭州府,一口咬定刘延庆父子谋反,请朝廷派大军前来镇压,请江宁豪强世家并肩携手应对。
赵桓的朝廷,虽然有张浚和吕颐浩等人帮衬裱糊,但说到底还是弱干强枝,根本就指挥不动其他镇抚使。
单凭张浚手里的兵马,勉强能守住杭州府,起兵平定刘延庆,那才是寿星佬吃砒霜嫌命长了。
张浚手里没有太多兵马,但脑子绝对甩了刘延庆父子几条街,一方面让刘滂领兵前出广德军,主动放弃宣州。
一方面向鄱阳湖方向的钟相所部散布消息,只要钟相忍不住进入宣州,立即就会和刘延庆父子起冲突。
二虎相争,朝廷乐得作壁上观,无论谁把谁消灭,对朝廷来说都是值得放鞭炮的喜事。
不过张浚知道指望钟相和刘延庆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不是那么现实,最稳妥的还是树立朝廷的威信,威信何来?唯有练兵尔。
第九七五章 张俊其人()
张浚正想着练兵的事情,新任御营司前军统制张俊来访。
张俊严格来说算是西军出身,曾经在种师中手下担任副将,赵桓南逃,张俊率领本部人马护驾。
又在小朝廷中枢迁往杭州府时立场坚定,有从龙之功,被张浚引为禁军诸事上的倚重之人。
张俊四十多岁的年纪,面貌普通,整个人给人一种饱经风霜之感,不过张浚知道眼前这位别的还好,就是太过贪婪,进驻杭州府就侵占了不少土地,搜刮了不少米粮。
人无完人,张浚反倒觉得这样有缺点的将领更容易控制,而且除了土地米粮没有其他追求,用起来顺手放心。
“伯英,招募的兵马操练的怎么样了?”伯英是张俊的表字,如此称呼显得亲近。
张俊郑重给张浚见礼,“相爷,募兵所得四万余人,然,皆是刚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农夫,指望这些新兵上战场,最少还得一年时间的操练方可。”
张浚就喜欢这样不夸夸其谈的将领,让张俊作为禁军的新秀和榜样,希望能开一个好头。
张俊来找宰相,可不是为了汇报新兵操练的进度,起身后说道:“相爷,枢密院刚刚接到刘子羽的回报,言说刘延庆父子谋反,卑职斗胆建言,此时不宜于刘延庆开战,不管胜负,对朝廷来说皆非好事。”
张浚叹了口气,“伯英的话本相自然明白,但刘光世假借钟相来犯,意图阴害刘子羽,这跟谋反没有区别,不加惩罚,朝廷威信何在?若是江南江北各地镇抚使都有样学样,又置朝廷和官家于何地?”
张俊看看左右,凑近张浚道:“相爷,此事与其大动干戈,不如快刀斩乱麻,卑职有一个计策,只是会让相爷置身险境,若是相爷以身犯险,或有成功的可能。”
张浚知道张伯英鬼主意多,哦了一声让张俊仔细道来。
听完了张俊的计策,张浚沉思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先让刘子羽和刘延庆父子扯皮,老夫亲自过去,若是能以身犯险剪除刘延庆,老夫觉得值得。”
张俊双手抱拳道:“相爷放心,卑职一定鞍前马后确保相爷安危,想要谋害相爷,需从张伯英的尸体上跨过去。”
张浚欣慰颔首,但也不忘提醒张俊几句,“伯英,这段时间杭州府周围土地兼并太过激烈,引起了那些世家豪强的不满,凡事不可太过,刚则易折啊!”
张俊面色微变,“相爷,其实卑职要那些土地何用?只是想要扩建城墙寻了个名头,卑职我不当这个罪人,难道让朝堂诸公来背锅吗?”
张浚听完了张伯英关于加强杭州府城防的想法,不由得目瞪口呆。
按照张俊的想法,单单是杭州府的城墙就要外扩几里地,而且是层层防御,若是建成绝对称得上固若金汤,连信安军的火炮都不怕。
“伯英的良苦用心,本相知悉,那就放手去做吧!”张浚不全信张伯英的话。
张伯英给自身谋取好处肯定是真的,但这个扩城计划若是成功,也是一桩功绩,自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俊大喜,再次抱拳道:“多些相爷体恤,卑职这就着手安排,能不能除掉刘延庆在此一举,拔除刘延庆父子,江南东路尽为朝廷掌控,返回头再对付钟相就容易多了。”
杭州府内的事情暂且不提,又过了两天,刘子羽把手里的人马梳理一遍,只剩下了八千人不到。
不过其中良家子和士绅乡党子弟占据了一半还多,这些人换上禁军的甲胄,器械,战斗力直线飙升。
另外主要还是逼迫的压力所致,那边刘光世已经动手了,江南东路的世家豪强纷纷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已经有六七家被冠以勾结钟相的缘由抄家,毛都不剩一根,这让世家豪强十分警惕。
刘延庆父子做的这么绝,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刘子羽身上,纷纷打发精锐仆从壮丁加入刘子羽麾下,这样一来战斗力不强才怪。
刘子羽在遇袭的第四天,带着八千人星夜北上,目的是江宁府。
这也是江宁府世家豪强的意思,江南东路其他州府可以暂时放一放,江宁府如果被大部分抄家,对世家豪强来说绝对伤筋动骨,甚至可能一朝覆灭。
刘子羽这是把气撒在刘延庆头上,而且他也不傻,刘光国刘光世两兄弟手里有四万多人。
那么江宁府刘延庆麾下的兵马肯定不足两万,防守空虚,他想打刘延庆一个措手不及,擒贼先擒王嘛!
刘延庆先一步得到消息,江宁府城早就城门紧闭,刘延庆虽然恼恨刘光世行事不秘,但既然撕破脸了,也就没有再假惺惺的必要,吃掉刘子羽的人马,刘延庆觉得手到擒来。
只是让刘延庆没想到的是,来势汹汹的刘子羽,到了护城河外却停了下来。
刘子羽觉得自己这两天怒火攻心,有些毛躁,涉及到身家性命,再吊儿郎当可不行,因而一反常态的按兵不动。
幸好刘子羽没有头脑发热攻城,就在他来到江宁府城外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宰相张浚的书信。
看完书信,刘子羽庆幸不已,暗忖险些坏了张浚的大事,也庆幸刘延庆没有扯旗造反。
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一切听凭张浚相公吩咐就是。
江南暗流涌动,夔州路,成都府路也不安稳,在赵桓驻跸杭州府的时候,张浚就举荐胡世将出任了成都府路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事,而且在秦桧前脚进了华阳,胡世将后脚就到了灵泉。
秦桧借助宋超,卫经等人执掌兵马,和杨幺对峙时有些艰难,但一路向西万事顺遂,轻而易举的占据了夔州路,梓州路,成都府路。
没想到临门一脚,胡世将前来赴任,这给秦桧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他现在毕竟还是依附于赵桓的臣子,对胡世将不能不闻不问,怎么和胡世将打交道,他一脑门子官司。
不让胡世将进城讲不通,那和造反没区别,秦桧现在略有实力,但还没到展露野望的时候。
第九七六章 棋局()
王氏见秦桧为此事皱眉不展,一边捏着秦桧的肩膀一边说道:“老爷,胡世将是监察御史,枢密直学士,据说在杭州府深得重用,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前来成都府赴任,但此人一向风评良好,有道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只要老爷一切按照规矩来,慢慢的把他架空即可,若是能让他从旁出力,老爷也可以尽快执掌巴蜀之地的大权,妾身倒是觉得此人来了用处颇大呢!”
秦桧没想到王氏会从这个角度出发看待胡世将来巴蜀。
“夫人不知道,此人出身很是不凡,乃是仁宗皇帝枢密副使胡宿的曾孙,浙西安抚使胡老唐之弟,早年在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门下求学,这样的人可不是表面光,肚子里有真材实料,若是让他进了巴蜀,这天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呢!”
王氏咯咯一笑,“老爷这是当局者迷,胡世将有能耐不假,但老爷也不是泥捏的,既然老爷占了先机,完全可以先一步接触地方豪强世家大族,不说封官许愿,减免税赋总可以吧?胡世将只身赴任,没有了当地豪强大户的支持,就算满身都是能耐,又能发挥出几何?”
秦桧闻听此言眼前一亮,因为地理的关系,又或者历史的关系,巴蜀向来不受大宋朝廷待见。
他若伸出橄榄枝,巴蜀乃至汉中的地方豪强估计巴不得和自己结成利益同盟。
“夫人一番话,令为夫茅塞顿开,不过为夫这名头官位还不够响亮啊!如之奈何?”
王氏伸出白净的手指在秦桧的脸颊上按了按。
“老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不是有两个朝廷吗!赵桓也好,赵佶也罢,两边下注呗!老爷往杭州府写信,可以写给范宗尹,范宗尹虽然被罢相,但总能说得上话,往京城写信,直接可以写给李纲,宗泽之辈,他们和李茂绝对不是一条心,只要老爷一方得利,完全可以压胡世将一头,让他翻不起大浪,老爷也能名副其实的执掌巴蜀汉中。”
秦桧以前就觉得自家的夫人聪明,没想到现在愈发了不得,他感觉焦头烂额的状况,三言两语就梳理的清清楚楚。
不由得心怀激动,也不顾白昼,抱起王氏酣畅淋漓了一回,借着兴头连续写了两封信,分别送往京城和杭州府。
他两边下注,注定会有一方翻牌,或者都翻牌,那在名份和道义到便立于不败之地,更有由头在巴蜀汉中乃至利州路扎根,割据一方再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再说西北的好戏,折可求摆明了要实力割据,把秦凤路当成自家的地盘,而且招兵买马向永兴军路,西北河湟之地渗透。
折家本就是西军将门世家,在西北有良好的基础,和当地的大户官绅关系密切,势力膨胀的非常迅速。
这让刘正彦提心吊胆,刘正彦此时是西夏路的经略安抚使,眼看着折可求的势力像是气儿吹的一样越来越大,甚至和他的西夏路偶有摩擦。
刘正彦也算见机的快,立刻将此事写成书信送往燕京,不单单是求援,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