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3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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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凌云只能先击退朝廷二次北伐的大军,让我喘口气。”
童贯颓然坐下,眼睛深深的盯着李茂,“凌云,你这是真的要谋反吗?这一步走出去,想收回来可就没机会了。”
李茂抱拳道:“太傅,凌云怎么会造反呢!只是跟朝廷讨个说法而已,凌云是有些错漏在前,但收复燕云十六州,外加营平二州的功劳,谁也抹杀不掉吧?不单单是我,还有太傅您,还有我的老师,还有所有参与伐辽的人,辛辛苦苦玩命去拼为了什么?且不说民族大义,家国天下,怎么也得让我们这些人的辛苦有回报吧?我的要求也不高,收复燕云者封王,我就要一个王爵和现在的地盘,太傅是伐辽的主帅,那也得封王”
童贯摇摇手,“我就算了,哪还有脸再想封王的美事儿,能安安稳稳的了此残生足矣!”
李茂见童贯要起来,上前搀扶道:“太傅此言差矣,功劳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只要我李茂还有一口气在,必会让太傅愿望成真,只是眼下和朝廷和官家还有些龌龊,等大军南下绕着汴梁城跑几圈,想来官家和政事堂诸公的脑袋就会清醒了。”
童贯见李茂铁了心要带兵南下,知道劝是劝不住,怅然一叹道:“凌云,如今你也回师了是不是该放我回京城?顺便也把谭稹放了吧!”
“太傅,伐辽的主帅是您,如果这样回了京城,只怕官家不会饶了太傅,此事我还得谋划谋划,保太傅一个平安才是。”
童贯点点头,他还不想死呢!但只身回到京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弄不好还会被震怒的赵佶一刀砍了脑袋。
大宋朝不杀士大夫,但他只是不全之人,是皇帝的家奴而已,生死只凭官家一言而决啊!
童贯站起来后,双手握住了李茂的手,“凌云,我一向待你不薄,视若子侄,凌云你跟我说句实话,当真不会谋反?”
李茂顿了顿,迎着童贯的双眼道:“十年之内不会,但十年之后,太傅也该知道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人啊!总是站在这山望着那山高,我麾下的那些人,弄不好也会给我披一件黄袍,我怎么办?”
第七七七章 见二老()
童贯紧了紧双手,“凌云你能说实话,我心里很欣慰,临走之前我送你一句话吧!可做魏武,不要做王莽,无生是个好孩子。”
李茂懂了童贯话里的意思,是劝他不要自己生前称帝,否则很可能步王莽的下场。
如果做魏武曹操,则风险小的多,因为李茂有个好儿子,只要打下足够好的基础,几十年间取赵宋而代之最为稳妥。
李茂恭送童贯离去,脸上露出的是苦笑,他想慢下来,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赵佶父子未必肯给他这个机会。
历史虽然总是惊人的相似,但也有细节的不同,他想做曹操,也得看某些人配不配合吧!
送走了童贯,李茂收拾心情硬着头皮去见陈文昭。
李无生被他留在了雄州陈文昭府内,陈文昭就算再迟钝也应该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对于老师的古板,他深有体会,给童贯一个解释容易,陈文昭那里可不容易糊弄。
进了府内的花厅,迎面正遇到董平的妻子程家小娘,董平成了陈文昭的义子,李茂还得尊称程家小娘一声嫂夫人。
“老爷和无生少爷在书房呢!”程家小娘果然聪慧,知道李茂来府上肯定是去见陈文昭和李无生,“李相公去招呼老爷和无生出来用饭吧!”
李茂苦笑,这顿饭能不能吃到嘴里可不好说,他点点头朝书房走去,离的近些,听到房内传出李无生的诵读声,读的内容不是法家,而是荀子的文章。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读书声一停,李茂推门而进看到陈文昭在座,当即上前双膝跪倒,“老师,凌云回来了。”
李茂这一跪,李无生自然不能站着,也挨着李茂给陈文昭下跪,只是眼角的余光溜着陈文昭和父亲李茂。
陈文昭亦是呈现出老态,显然这些天没少操心,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茂,伸手点指,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陈文昭读的是圣贤书,是士大夫中的典型,而李茂的所作所为已经和谋反无异,身为老师的他又该怎么说?
李茂自然不会让老师为难,先开口道:“老师,凌云只是想收复燕云故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使用了一些令人诟病的手段,但凌云可以说问心无愧。”
陈文昭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你怎么收场?”作为李茂的老师,对李茂寄予厚望,但李茂的所作所为却让他非常失望。
收复燕云是大功一件,天下无人敢指摘李茂这一点的不是,可是违抗圣旨,欺君之罪又怎么解决?李茂如今的处境看似风光,实际上凶险无比,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李茂对陈文昭不用藏着掖着,陈文昭和他的感情与童贯不同,他也不想欺骗老师。
“老师,我七八岁进学,十五六中秀才,年未及冠连中三元,以开封府录事参军征战西北,从那时候开始,我自认每一步都在为家国谋,功劳越来越大,官职越老越高,但越是这样,我越是如履薄冰,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不是我不想退,而是身上担着的干系太多,关乎无数人的前程命运,已经退无可退了,童太傅刚才问我,会不会真的谋反,当着老师的面我不能有丝毫隐瞒,官家和朝廷容得下我,我依旧是大宋的臣子,可如果官家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让我落个狄武襄的下场,那绝无可能。”
陈文昭叹息一声,他知道李茂说的这些是肺腑之言,对他这个老师没有丝毫的隐瞒。
朝廷对得起李茂,李茂就不会谋反,朝廷如果想动李茂,那李茂同样会割据自立。
因为李茂如今有这个资本,朝廷已经不能像压制分化西军那样对待李茂和信安军,说句僭越的话,李茂经过这些年的蛰伏,已经丰满了羽翼,有了和朝廷对抗的本钱。
“凌云,我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也该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了,辞官的奏折早就写好了,为官数十年,却没怎么回过家乡,是该回去看看了。”
陈文昭不想再劝李茂,因为李茂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着北地五州,信安军经略府。
围绕李茂已经集结编织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正如李茂所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势力一旦成形,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反噬朝廷,谋朝篡位。
他老了,折腾不动了,也想全了自己的晚节,更不想李茂为难。
李茂猜到这是最好的结果,可仍然感觉心中一痛,觉得自己让老师为难了。
他们是师生,真正的衣钵相传的老师和学生,百年之后,不管李茂的评价如何,陈文昭也肯定会被视为李茂军事集团的一员,这一点根本无法洗脱掉。
师生二人的对话告一段落,李茂心中有愧正想告辞离去的时候,一旁跪着的李无生突然说话了。
“大爷读的可是圣贤书?”李无生说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盯着陈文昭。
所谓大爷,也就是爷爷的意思,显然这段时间李无生和陈文昭相处的非常好。
陈文昭对李无生非常喜欢,觉得李无生天赋聪颖,话不多,但少年老成到极点,很对他的脾气胃口。
“当然是圣贤书。”陈文昭猜到李无生的想法,倒是想看看李无生还有什么说辞。
“何为圣贤?圣人与贤人也,古往今来堪称圣人的无外乎那几位,孔孟颜曾外加一个子思,但在儒家之上还有圣人,炎黄为人祖,尧舜禹皐陶,此乃上古四圣,商汤王,周文王,也都是圣人,大爷既读圣贤书,可曾读过这些圣人的文章?”
陈文昭有点看不透这个徒孙了,顺着李无生的话说道:“圣人之言散失者众,大多是后人假借圣人著书立说,但都算读过。”
“大爷认同这些圣人之言吗?”李无生的小脸上没有表情的问道。
陈文昭略微迟疑,但他进学来读的就是孔孟之道,儒家经典,这是他的信仰,自然认同,点头道:“圣人之言,当为人之生存根本。”
陈文昭说的生存,不是为了活命而吃饭那种生存,而是一个人活着的精神内涵。
第七七八章 不是妖孽的妖孽()
“那如果圣人让大爷造反,大爷听还是不听呢?”李无生小嘴飞快,颇有步步紧逼的意思。
陈文昭禁不住笑了,“哪位圣人让大爷造反了?说来听听。”
“夏傑无道,商汤伐之而取代,商纣无道,周武王伐之而取代,是商汤周武让大爷造反,此乃圣人之道,大爷敢不从乎?”
李无生没有给陈文昭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赵氏得国不正,被世人诟病多年,传承至今天下如何?外观似金玉,内里早已腐朽溃烂,大爷久历地方,亲眼目睹黎民百姓的处境,若是圣人如商汤周武看到,会如何?圣人都选择了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大爷岂有不从乎?”
陈文昭和李茂听了李无生两个发问,被问的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李茂呆愣片刻看着李无生真想仰天大笑,怪不得童贯说他有个好儿子,这儿子真是好啊!小小年纪就想着帮老子造反揽人呢!
哪曾想这还没完,李无生站起身来,走到桌案旁提笔刷刷点点开始写起来。
大概不到一刻钟,就写满了三页纸,不等墨迹干了拿起来递给陈文昭,而且是一页一页递过去。
陈文昭接过来看了第一页,上面清楚的记述了从大宋开国以来,每一次有明确记载的起义和动乱。
大大小小有两百次左右,称得上每年都有起义,从李顺王小波,从李助王庆到方腊和到最近的钟相杨幺,一个没落下。
第二页上概述的是大宋的财政状况,总结起来就是国富民穷,除了中枢之外,地方官府的状况可以用一团糟来形容。
朝廷对地方十分苛刻,那么地方只能刮地三尺来应对,层层加码之下,普通百姓的生活极其困苦,几乎被榨干了。
最严重的就是土地兼并,李无生详细注明了有据可查的北地五州乃至河北东西两路的土地兼并情况。
即便是在李茂信安军治下的北地五州,依旧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顽疾,只是相对来说缓解了而已。
尤其是蔡京颁布了新钱法,狠狠的收割了一把韭菜,导致物价飞涨,李无生只列举了一斗米十年间的价格,清晰可见一路上行的轨迹,非常有说服力。
第三张纸上的内容更夸张,赫然是一篇策论,引经据典,摆事实讲证据,注明了朝廷制度上的种种缺陷,冗兵冗官太多,权力过于分散,无法形成合力有效统管中枢和地方等等。
陈文昭直接看傻了,看完之后又把墨迹半干的三张纸递给李茂,李茂看完脑子也有点方。
眼前的李无生是他儿子吗?怎么看起来比他还像魂穿的,莫不是来了个同行晚辈?
李无生见大爷和父亲看完了,仰着小脸道:“其实这些最后只会形成一个事实,即便没有父亲起兵造反,用不了十年八年,朝廷也会糜烂崩塌,我不想劝大爷帮父亲起兵对抗朝廷,只是告诉大爷一个事实而已,没有父亲李茂,也会有钟相杨幺,或者其他如李助王庆,方腊之流,而且随着女直人的崛起,宋不亡于内也必亡于外。”
陈文昭和李无生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在他的印象里,李茂的这个儿子年少老成的过分了,言谈举止也不像是小孩子。
但今天却给他来了一个天大的震撼,他不但被李无生说的哑口无言,还惊愕于李无生洞察世事的那双稚嫩眼神。
李茂脑袋有点冒汗,晃了晃手里的纸,“无生,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李茂自己就是魂穿而来,是无法解释的存在,那他不再是特例之后,会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危机感,灭掉李无生这个妖孽都在考虑范围内,因为只有他保证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才有安全感。
李无生显然没看出李茂眼中的异样,声音稚嫩道:“以前只是亲身经历,感受很深,等我识字读书后明白的道理就多了,父亲不在的一年多里,棠棠带我在北地五州走了走,也去过河北两路其他地方,耳闻目睹之下颇有感触,母亲也帮了我许多,教给了我很多知识,比如逻辑学,矛盾论,调查研究”
李茂知道李无生懂事以来度过一段非人的日子,不敢说饱尝民间疾苦但也差不多,被亲娘祸害的够呛,这促成了李无生与众不同的性格。
李茂现在放心了,无生不是和他一个“物种”,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自身的经历是一方面,还离不开李清照的教导。
要知道李清照可是把他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