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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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当家做主的好处,天大的功劳可以名正言顺的揽到自己身上。
王庆憋着一口气,心中暗忖有朝一日定要坐上那个位置,他喜欢掌控一切,而不是给别人做嫁衣。
段家堡的城门被李茂主动打开,但堡门处仍有数百段家堡的庄客。
面对蜂拥而至的淮西贼匪,庄客们没有逃命,而是提刀奋战。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堡内有他们的家眷,妻儿老小。
短兵相接的猝不及防,数百庄客尽管奋力厮杀,但架不住淮西贼匪越来越多,很快把这数百庄客给淹没了。
千步之外的李茂闭上了眼睛,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为了让淮西贼匪上当,诱饵必不可少。
否则会引起淮西贼匪的怀疑,胜利来的太过轻松必然会显得有猫腻。
李茂终归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所以明知道庄客们死得其所,但他不忍心看。
蜂拥而至的淮西贼匪斩杀了数百庄客,气焰更是嚣张,愈发的不可一世,纷纷叫嚣着往堡内冲杀,抢银钱,抢小娘
李茂蓦地睁开双眼,淮西贼匪已经到了一百五十步外,他看了俏脸含霜的段三娘。
段三娘流着两行清泪,朝天射出了一支响箭。
鸣镝声还没消散,段家堡大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一块巨石打磨而成的千斤闸落了下来,彻底封死了城门。
李茂目测之下,涌进段家堡的淮西贼匪有四千左右,而他身后只有不到五百的唃厮啰骑兵。
但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手里的八卦棍倏地挥落,骑兵们早已蓄好的气势陡然迸发,宛若出闸猛虎冲向了有些慌乱的淮西贼匪。
堡门落下千斤闸,四千多淮西贼匪成了瓮中之鳖,城头上的小西山寨人马,段家堡的庄客,纷纷转身拿出弓弩攒射。
一波箭雨过后,淮西贼匪迎来的便是唃厮啰重甲骑兵的冲锋。
当真如一道锋利的箭矢,几十个呼吸就洞穿了淮西贼匪的队伍,收割了近千贼匪的性命。
柏仁和翁飞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头领兄弟被重甲骑兵撞死,魂儿险些吓飞了。
他们是从荆南赶来,并没有目睹唃厮啰重甲骑兵的威力,也想象不出世间还有这种无法抗衡的铜墙铁壁,而且还是长了獠牙利齿的铁壁。
第三六六章王庆的过人之处()
唃厮啰的男人天生就是战士,因为不战斗就没有机会活下去。
所以他们和宋人战,和西夏党项人战,和吐蕃其他部落战,战斗,贯穿了他们生命的始终。
这是天赋,但直到唃厮啰人到了李茂手下,他们的价值才会彻底完美的发挥出来,最精良的甲胄,最锋利的兵器,最先进的骑兵战术。
当这些因素集合在唃厮啰人身上,他们注定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成为战场上最为瞩目的存在。
第一次穿凿淮西贼匪的队伍,唃厮啰骑兵无人掉队,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鲜血飞溅。
兜转马头反杀,刀光嚯嚯,似乎把天上的月亮也染红了,依旧没人掉队,因为无人能阻挡。
骑兵,尤其是重甲骑兵,在冷兵器时代堪比后世的坦克和钢铁洪流。
唯有用人堆,用密集的方阵能阻挡这股洪流,但显然淮西贼匪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淮西贼匪不是没有还击,但是面对连战马坐骑都披甲的唃厮啰骑兵。
无论是刀枪还是弓弩,除了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就再也留不下什么了。
屠杀,彻头彻尾的屠杀。
观战的段家堡庄客不是没见过重甲骑兵的威势,在韩世忠的率领下惊呼全歼的一千五百骑的淮西先锋。
那只是远距离的观摩,而此时却近在眼前,感受大相径庭。
就像是一个成年大汉在狂揍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子,场面有多暴虐不言而喻。
当唃厮啰骑兵第五次穿凿了淮西贼匪的队伍,淮西贼匪终于崩溃了。
面对杀神一样的重甲骑兵,抵挡就是等死,想不死只能投降。
翁飞第一个投降了,他的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幸好身上披着皮甲,没有把他的胳膊砍断。
他很庆幸自己还能说出完整的话,命令周围的淮西贼匪缴械跪地。
祈祷着那些全身全马包裹在铁甲里的敌人能看到他们已经不再抵抗,能收起屠刀。
看到翁飞跪地,几百淮西贼匪没有再被屠戮,余下的淮西贼匪有样学样。
所以当李茂再次拨转马头的时候,再也看不到站着的敌人了。
李茂不知道自己砸倒了多少人,他只关心身后马匹上还坐着多少人。
重甲骑兵的队列此时还保持着相对的完整,横竖一数,李茂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落马的只有二十不到,阵亡的估计不超过一巴掌之数,这样的战绩足以自傲。
段二没想到会这么快结束战斗,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淮西贼匪就被斩杀了近两千。
简直不可思议,就是跪在地上挨个放血砍脑袋,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百战雄师,当如此。”
段二听鲁达等人讲过西北战事,如何的惨烈,如何的骄傲,打出了大宋百年来对外战争的雄之赳赳。
但只有亲眼目睹才会明白,才能理解什么叫真正的战场,因为鲁达说过,敌人跟他们相比,旗鼓相当。
韩世忠拿下头盔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发髻上还冒着热气,转首看着脸颊上流淌汗水的李茂。
“大郎,杀的虽然过瘾,但好生无趣。”
李茂知道韩世忠为什么这么说,换做敌人是西夏铁鹞子,韩世忠肯定不会这么说。
说白了韩世忠觉得有点欺负人,和曾经的某位上官杀良冒功一样。
这些淮西贼匪,七成以上前两天都是拿着锄头,或者连锄头都没有的赤贫之人。
“所以,应该多做有意义的事,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有意义,心里也会好受些。”
李茂知道在历史上韩世忠还镇压过起义军,岳飞也做过。
不知道当时他们的心里和现在一样不,是不是也觉得无趣,又必须去做。
“给柳元发信号,柳家庄可以出兵了。”
李茂看着段二在捆绑投降的淮西贼匪,眼下这一战胜的看似容易,但今晚这个坎能不能迈过去还不好说呢!
段家堡千斤闸落下,李助和王庆就知道要糟糕,果然不出他们所料。
堡门内传来了一阵厮杀声,但不到两刻钟就结束了,随后段家堡城头上又出现了携刀带枪的庄客,那么进入段家堡的五千人马下场如何不用猜想就知道。
淮西贼匪的士气顿时低落到极点,而柳家庄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和火把的光亮,则是压垮李助和王庆底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庆还想赌一把,因为失陷在段家堡里的四个先锋是他的人,但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他不敢再冒险了。
杜壆看着犹豫不决的两人,适时开口道:“先生,庆哥,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在段家堡已经折损了近万人马,再打下去也没有破城的机会,不如就此撤退,前往沈家庄弥补损失”
杜壆不知道李茂是怎么把翁飞等人打杀歼灭的,但是他不想继续留在段家堡外。
他虽然和李茂有了约定,可眼看着无数人战死,没来由的有些伤怀。
王庆突然像是还阳了一样充满生气,大声说道:“一定是沈安给了我们假的消息,在地道里坑了袁朗,又在堡门处坑了翁飞等人,害的淮西损兵折将,一切都是沈安搞的鬼,不杀他如何面对死去的兄弟。”
王庆这番话很好的转移了仇恨,江湖中人又特别痛恨两面三刀心肠歹毒的货色。
被王庆三言两语的谩骂,淮西众多头领都认为不剐了沈安对不起死的兄弟,段家堡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杜壆眨眨眼看着王庆,突然发现他一点都不了解王庆这个人。
这等颠倒黑白还说的让人觉得有理的本事,当真学不来啊!
攻打段家堡虎头蛇尾,淮西贼匪转向去了沈家庄,别说杜壆晕头转向,就连城头的韩世忠也无语了。
仗还能这么打?这就是贼寇和流民起义的特色吗?
按照正常的思维,淮西贼匪不该全力拿下段家堡吗?不管信安军和庄客能不能守住,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啊!
段二似乎看出了韩世忠的疑惑,一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韩指挥很诧异?认为贼匪应该继续攻城?”
第三六七章大演说家()
韩世忠眉头皱成八字,“不是我认为,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撤兵,而且看他们撤退的方向是沈家庄,这更难以理解。”
段二呵呵笑了笑,“因为他们不是汉末黄巾,更不是唐末黄巢,沐猴而冠罢了,或者说,他们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韩世忠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李茂,心中暗忖换做大郎一定不会这么幼稚,肯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吧!
随即一晃脑袋,大郎是经略相公,怎么能和反贼匪类等同,罪过罪过。
“鲁达,史进,段五,带人下城追击,虚张声势,每人双手持火把”
沉默的李茂终于开口了,但是下的命令令旁人诧异,这时候出城追击,岂不是解了沈家庄之危便宜了沈安?
鲁达马上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冷笑,他太清楚大郎的个性了。
大郎可是喜欢吃独食的,岂能把沈家庄的财货拱手让给淮西贼匪,反正沈安保不住身家性命,还不如信安军去取以充军资。
史进走到李茂近前附耳说道:“大郎,我看到段家堡内也有卖烟花爆竹的,不如弄一起再来个动静,保证能把淮西贼匪吓的屁滚尿流。”
李茂称赞一声史进脑子活,史进哈哈一笑急忙去准备。
鲁达已经按照李茂的吩咐,用绳子顺下城头,点燃无数火把衔尾追击淮西贼匪。
淮西贼匪的举动让段家堡上众人疑惑者众多,但随着鲁达等人出城追击,李助和王庆等人也惊诧的很。
在他们看来,已经不攻打段家堡,段家堡怎么有胆量出城追击?
双方前后相距不到一里地,就在淮西贼匪距离沈家庄不到一里多地的时候。
史进收集的火药被炮手凌振的学生种江制作成了最简单的炸药包,整整六十斤普通火药被装进没良心炮管内。
随着咚的一声响,一道挂着燃烧着尾巴的火光呈抛物线,越过了不到一里地的距离,在落地的瞬间发生了爆炸。
火药的质量不行,但被数量弥补了,整整四十斤火药爆炸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是动静绝对比之前的炸药包响了倍许。
就像是唤醒了记忆中最恐怖的回忆,杜壆手下那些捡来一条命的喽啰兵吓的脸色苍白,尿裤子的不在少数,崩溃之后四下奔逃。
杜壆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些溃逃的喽啰兵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有点良心的是他们还把杜壆给带上逃命,令回过神来的杜壆哭笑不得。
乱兵一起,败相已呈。
淮西贼匪看起来就像是炸了营,这时候哪怕李助和王庆都弹压不住,更不会去抢沈家庄的金银和小娘,命都没有了的话,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原本进兵的方向是沈家庄,但淮西贼匪下意识的朝西面溃退,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生怕落在人后,发生拥挤踩踏死伤者超过了千余人。
鲁达和史进的追击,起初只是虚张声势,把淮西贼匪赶的更远一点。
但是鲁达大战经验丰富,一看淮西贼匪的反应,顿时知道迎来良机,立即命小西山寨的人马和段家堡的庄客全速追击。
这画面在李茂看来,和狗撵兔子没区别。
近两万淮西贼匪被两三千的鲁达和史进等人追上去一通砍杀。
如果此时堡门能打开,唃厮啰骑兵能出去,趁势都能把这些贼匪驱赶到淮水内淹死。
李助和王庆跑在最前面,还有时间回首打量,看到麾下两万余人四散开来,根本保持不了军阵队形,被追上就按着放血,然后其他人继续奔逃,二人都生出了深深的挫败感。
淮西贼匪一直退到二十里外才收拢住残兵败将,此时天色已经见亮,看着周围剩下的千把人,李助没说什么,王庆却嚎啕大哭起来。
“都怪我,都是我无用,害死了各位兄弟”王庆哭的肝肠寸断,引得败军人人恻隐。
杜壆冷眼看着王庆的表演,刚才他就发现了王庆的这个能耐,论蛊惑人心的手段,论煽情的气氛,没人能比得上王庆。
王庆此刻仿佛化身演说家,满脸带泪的发表着感人肺腑的演讲,而且越说越能引发旁人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