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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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嘴角微翘,“今天只是演一出捉放曹的好戏而已,戏份和角色都安排好了,绝不会出岔子,哥哥放心便是。”
“若是我所料不差,贼匪得知案犯会押往城外处决,肯定不会放过动手劫人的机会,倒是要制止百姓一同出城,否则乱战起来难免有死伤。”
“哥哥多虑了,没看到有人已经朝城外走去了吗!我让孙虎再说几句,拖延些时间,好让那些好不容易混进来的贼匪从容出城。”
孙虎被李茂要求“加戏”,自然是求之不得,在他审理案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百姓,自我感觉官威提升了不止十倍,正自我陶醉呢!
一出好戏按照李茂的设定陆续上演,传令兵跌跌撞撞神色惊慌的出场。
城外的禁军铁骑全体出动,马蹄声仿佛连绵不绝的闷雷快速向保安军北方出动。
午时一到,被抓获的贼匪押往城外的校场准备行刑
第三零五章一出好戏套路深()
田虎等人得知案犯会押往城外的校场行刑,按照李茂“编撰”好的剧本先一步出城。
在午时一刻,案犯被押送离开城门二三里的时候,田虎一声令下,一千多喽啰,三五百江湖好汉杀了出来。
“河北田虎在此,诸位兄弟不必惊慌,我现在就救诸位兄弟逃出生天。”
田虎大喝一声说了句自我感觉良好的场面话,算是树立起在河北绿林江湖的威望。
被判处勾绝问斩的贼匪,一个个原本心如死灰,此时田虎的一声喊,无异于天籁之音,人人感激涕零。
范权第一个冲向自己的家眷,手里握着一杆长枪,心中发狠哪个敢来阻我,一枪一个别想讨得活命。
田虎岂能让范权出风头拔得头筹,但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钮文忠使劲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哥,此事有诈,速速离开此地。”
钮文忠发现范权带人冲向被抓的那些贼匪时,看押的官军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纷纷离开和贼匪们保持距离。
与此同时,范权等人眼睁睁的看着被押往刑场的贼匪突然消失,原来地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陷坑。
足有两丈深的陷坑内漫有两尺多深的泥水,这一下想要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声响箭冲天而起,全部由唃厮啰人组成的禁军兜转迂回。
将马速提上来后,呼喝声阵阵朝田虎等人杀来。
田虎没有亲眼目睹过信安军禁军大破范家庄,但是眼前的唃厮啰骑兵的战术,战斗力,让他的眼皮乱跳,心也凉了半截。
弩箭嗖嗖,最先遭殃的是那些喽啰兵。
身上没有甲胄防御,又不懂如何躲避箭矢,一波流就被唃厮啰骑兵带走了近半人命。
身有武艺的绿林好汉勉强能应付箭矢,但是面对唃厮啰骑兵的冲击,可谓一触即溃,丧生在铁蹄下的所谓豪侠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只是一次冲锋,就将信心满满的河北绿林们冲了个七零八落,等唃厮啰骑兵兜转马头,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
绿林好汉们已然做鸟兽散,什么义薄云天,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明知道是死,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李茂没有冲锋陷阵,这点小场面,身边的弟兄和唃厮啰骑兵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看着掉在陷坑里的贼匪,李茂吩咐孙定,“罪大恶极的射杀了,余者都送到草场石灰窑做苦力。”
孙定笑看着四散奔逃的田虎等人,“草寇就是草寇,乌合之众难敌唃厮啰骑兵,那些番兵不知内情,希望别真的把这群草寇杀干净,否则大郎就没法养着他们了。”
李茂哑然,随即急忙传令让唃厮啰骑兵压制前来劫法场的贼匪,将他们赶到预先设定好的地段。
真把田虎等人杀死,再想找个唱双簧的人就难了。
唃厮啰骑兵得令,像是在草原上狩猎一般将田虎等人驱赶,田虎几次想要摆脱唃厮啰骑兵的纠缠,皆被神臂弓射出的箭矢压制,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再往前就是信安军禁军的校场,一旦进入校场,无疑会成为瓮中之鳖。
田虎不由得大急,胸中豪气悍勇激发,冒着咻咻声不断的弩箭,拼死也要杀出重围。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悍勇不过自寻死路,田虎带人左冲右杀,身边的弟兄逐渐减少,最终还是被撵进了校场。
进了校场再想杀出去势必登天还难,田虎和钮文忠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涩。
上午还豪气干云冲云霄,中午还没过去,就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对比实在过于强烈,让人心理受不了。
此时聚拢在田虎身边的已经没有别的山头的喽啰,皆是他自己的家底儿,人数只剩下了不到三百。
李茂骑着马慢悠悠的来到距田虎等人百步处,笑看着田虎说道:“还认得我吗?”
田虎和李茂有过一面之缘,但从未想过那时的少年郎就是信安军经略制置使。
不但他傻了,钮文忠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田虎讷讷无言之际,钮文忠反应比较快,抱拳为礼道:“原来是李相公”
李茂摆手打断钮文忠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走投无路,还是放下刀兵吧!田虎,可敢上前一会?”
逃无可逃的田虎把心一横,眼神示意钮文忠等人把刀枪扔在地上,他独自一人打马来到李茂面前。
“河北田虎,见过李相公。”
田虎现在光棍的很,生死都在李茂一念之间,再把自己当成大盘鸡,徒增人笑尔。
“此间之事本官了然于心,都是邬梨和范权为祸,然,你田虎也不是良善之辈,妄想一统河北绿林,落得今日的下场皆是贪心作祟,本官并非嗜杀之人,给你指一条明路,可愿走吗?”
田虎面现苦涩,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相公有何吩咐?田虎只要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茂吃定了田虎,“把你的家眷送来,儿子,侄子必须来,信安军州境内本官不想再看到一个贼匪作乱,至于你去河北西路还是在大名府周边,本官不会理会。”
田虎愕然,听李茂话里的意思是想放他们一条活路,但将家眷送来为人质,这是几个意思?
还让他去河西,大名府路打家劫舍吗?不在信安军州境内就可以了?祸水东引?完全犯不着啊!
周围没有别人,李茂也不必遮掩,“杀你容易,但没有了河北田虎,还会有张虎,李虎之类,与其蟊贼遍地,还不如把河北田虎掌控在手里,当然了,如果你不在乎儿子侄子和家眷的性命,舍得一身剐,就当本官什么都没说。”
田虎不笨,否则日后也不会成为四大贼王之一,李茂把话说的清楚明白。
都说范权是坐地分赃的河北绿林总瓢把子,李茂这是取而代之暗地里掌控河北绿林,而他就是明面上的傀儡。
“你若答应,此事不能叫身边的人知晓,若是不答应,本官会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田虎权衡利弊,双眼直视李茂说道:“我要邬梨和范权。”
“可以,总要成全你在河北绿林的名声。”李茂知道田虎为什么索要邬梨和范权,这是往田虎脸上贴金涨声势的手段筹码,他给得起。
田虎紧握双拳道:“我马上叫人去接家眷,相公验明正身后,还望善待。”
第三零六章权臣或者枭臣()
月朗星稀,经略府书房内点着两根蜡烛,李茂提笔一连写了三封信。
春秋笔法对李茂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给童贯和蔡京的是私信,另外一封是让童贯转呈给赵佶的秘奏。
内容无外乎卖惨,反正他这个经略制置使刚上任,花式甩锅毫无毛病。
贼匪遍地,蟊贼无数是信安军的现状。
河北东西两路的山大王跑到信安军劫法场,凭借信安军一个军州的兵力虽然杀退了贼匪,但实力难以为继。
恳请朝廷发兵救援等等,至于追究起来板子会不会落在知府孙虎身上,不在李茂的考虑范围内,能顺势把孙虎踢走更好。
李茂这边刚完事,孙定一脸疲惫的走进书房。
“大郎,善后事宜已经处理妥当,邬梨和范权交换了田虎的子侄等家眷,此役剿杀贼匪共计七百二十八人,另有抄灭范家庄所得登记造册,请大郎过目。”
翻看过孙定条目清晰的小册子,李茂放下,手指轻轻敲着桌案。
“总价值三十余万贯,范权积家累世果然豪富,一旦风云有变,范权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据地称王也不算夸张啊!”
“大郎也说积家累世,没有几十年的积攒,哪来如此大的家业,有这三十余万贯,信安军一年之内不缺钱粮,大郎的很多想法可以从容实施。”
李茂起身来到墙边,伸手拉开了布幔,露出的是一张山川地理图。
“千头万绪,倒是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放眼所见大好河山,换我来主宰,能做的更好吗?”
孙定听着李茂毫不避讳的抱负,或者说反贼之心,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激动的浑身颤了颤。
“远如隋唐,近如五代,算上赵家天子,哪个能称得上得国正位?
或外戚擅专得国,或权臣以下犯上,令人最为齿冷的就是赵家了。
若不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欺负孤儿寡母,以周世宗柴荣的韬略才干,早就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李茂见孙定意气风发,对赵家怨气颇重,失笑道:“也不是像哥哥说的那么不堪,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封建王朝的周期律。
即便没有赵匡胤黄袍加身,也有其他人趁势而起,或许做的还未必赶得上宋太祖呢!”
孙定觉得李茂把话题扯远了。
“大郎,古往今来问鼎之路不外乎那么几条,或揭竿而起于草莽,如刘邦,或权臣篡国,如杨坚,赵匡胤,顾忌太多最终落个曹魏武的下场,给子孙谋三分天下,岂不是太遗憾了。”
“以史为鉴固然好,但来时的路,不是这样啊!”
李茂最大的秘密无法对人坦白,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
想想后世的种种,比照眼前,难免会迷茫生出不适感,反骨,不是那么好生长的。
尤其是有宋一代,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对外软弱,对内强硬,起兵谋反绝对不能成事。
强悍如方腊席卷江南,不也被童贯率领的孱弱禁军给灭掉了吗!
孙定看着面色迷惘的李茂,咳嗽一声道:“大郎如今经略州府,手中铁骑近万,看似少年得志风光无限,但实则浮沙聚塔。
不论是赵宋官家,还是政事堂的宰辅们,只需一句话就能剥夺大郎的权柄。
所以我希望大郎能走权臣之路,大郎年未及冠,以二十年时间遍历州郡,培植文武亲信,再以十年时间专擅中枢,三十年而有天下”
三十年,那时候李茂还不到五十岁,不管是做王莽还是做赵匡胤,皆有充足的资本,这是孙定能想到的最稳妥的问鼎之路。
三十年?
李茂叹息一声,他连十年的时间都没有啊!孙定的想法是好的,可惜孙定不知道未来的发展,面对的皆是地狱难度的对手。
近的如女直金国,远的如横扫天下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三四十年过去,这天下早就变了样子啊!
李茂的心有点乱,他的性格是被动型选手,无论是走科举之路为官,还是想掌控权力,皆是被各种压力导致的结果。
让他真正谋划未来的出路,反倒犹豫不决起来。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哥哥早点回去歇息吧!”李茂见孙定还想说什么,面带苦涩说道。
后半夜,书房的门被推开,郑爱月提着食盒走进来。
“老爷,喝些热汤吃点宵夜吧!这里刚入秋就比清河和京城冷呢!”
郑爱月脚步突然一顿,只见李茂趴伏在桌案上竟然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放下食盒拿起披风,慢慢的覆盖在李茂的背上。
桌案上的纸张字迹凌乱,和李茂以往的笔迹大相径庭。
有些字郑爱月都不认得,更别提还有外文和化学公式,还有某选集第五卷的若干精华等等。
李茂在孙定离去后,一团乱麻的心思逐渐发散,想了很多很多。
大到文明体系的对比,小到科技树上的一个节点,脑力消耗过于严重,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但是这两年练武养成的身体反应几乎是本能,披风搭在背上就把他惊醒,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清楚是郑爱月。
“爱月儿,什么时辰了?”李茂打了个呵欠问道,鼻子紧了紧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郑爱月把食盒打开,“已经过了三更天,我起夜看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