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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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双手握刀对准随后追来的贼匪劈砍,接连对打了几下,两条膀臂肿胀酥麻,握着刀的手已然失去知觉。
不禁暗恨这副皮囊太渣,和后世的身体素质差的太多了。
“老丈,调头。”
李茂气喘吁吁全身颤抖,然而话音未落,前面那辆马车的车轱辘被匪首一刀劈碎。
马车侧翻将车上的人掀落,马儿嘶鸣声中被匪首一刀斩杀。
陈泽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将陈文昭和李昌期推上李茂的马车。
结果可想而知,车老板儿无论怎么扬鞭抽打,马匹痛的声声嘶鸣也拉不动这么多人,何况还有三柜子藏书。
这一耽搁贼匪们再次围拢上来,局面对李茂等人来说危急到极点。
“秀才,刀借我。”
陈泽见李茂头戴方巾身穿儒衫,立即口称秀才,他没有趁手的兵刃,变生肘腋开始就憋屈狼狈的很,事到如今唯有拼死力战,却还缺一口好刀。
李茂没有丝毫犹豫把短刀递给陈泽,陈泽的身手他刚才亲眼目睹,刀在陈泽手中能多杀几个贼匪,比留在他手里更有用,或许可以借此寻觅一线生机。
陈泽一刀在手气势陡升,短刀被他舞动的好似翻飞的匹练。
凶悍的匪首穷于应付,被陈泽突然飞起的一脚踢中胸口倒飞出去,落地后呕出一口血来。
陈泽武艺不差,可惜猛虎一头也敌不过如狼的贼匪,一鼓作气又连斩两人后,身上也被一斧头劈中。
大腿伤口处鲜血淋漓,但仍死战不退挡在李茂等人身前。
岌岌可危逃无可逃,李茂的血性再也无法压抑,横竖估计都是个死,临死之前怎么也要抓俩垫背的才不亏。
趁陈泽还能抵挡劫匪的时候,他把车老板儿的马鞭抢过来,将一块银子塞到车老板儿手里:“老丈,解了缰绳骑马逃命去吧!”
说完之后李茂抡着马鞭加入战团,陈泽见李茂过来帮忙,赞了一声道:“秀才好胆气。”
“挣命而已。”李茂扬鞭将一个贼匪的脸抽出一道血痕,给陈泽减轻了一些压力。
贼匪还剩下十三四个,已经杀红了眼睛。
匪首带着几个人扑杀李茂和陈泽,余者提刀带斧冲向马车上的陈文昭和李昌期等人,大有砍瓜切菜一锅端的架势。
李昌期惊慌中哪还有即将担任一县父母官的气概,三两下把郑虔婆母女推落倒地,又将三个书柜掀下车。
回首对正解着缰绳的车老板儿喊道:“本官给你一百贯的车脚钱,快走。”
官威吓不走贼匪,车老板儿却吓的心哆嗦,下意识的用力一拍马屁股,抖了抖缰绳。
瘦马四蹄发力猛地蹿了出去,差一点把李昌期和陈文昭颠倒跌落栽下去。
陈文昭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他为人刚直不阿不假,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肩不能担担四体不勤,被贼匪包围死路一条,能逃脱性命自然是好的。
但李昌期将那三个妇人小娘推下车,如此行径让他不能苟同,心里对李昌期的观感差到极点。
又看到李昌期连妻,子落难都无动于衷,深感这位同年薄情寡恩不可深交。
李昌期的想法很好,但现实有些残酷。
车老板儿的马车真的跑不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五六个贼匪追上了。
手握一对板斧的悍匪箭步飞身,手起斧落,将单薄的车板一劈两半。
陈文昭和李昌期双双落地,唯有车老板儿死死抱着车辕,被瘦马拖着越跑越远。
陈文昭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面无惧色看着贼匪,朗声说道:“本官东平府通判陈文昭,今日遇匪身亡,倒也要叫尔等知道本官的名姓。”
山野贼匪对县令耳熟能详,通判是什么官职哪里晓得。
但陈文昭如此硬气光棍,几个贼匪倒也高看了一眼,手持板斧的贼匪瞪着眼珠子喝道:“陈文昭?脊梁骨够硬,须给你个全尸。”
板斧扬起,贼匪特意用斧面朝陈文昭的头顶拍去。
眼看陈文昭即将被板斧击顶殒命当场,双脚瘫软无法站立的李昌期啊呀一声闭眼,不知道是不忍还是不敢去看陈文昭被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咻声破空传来。
一颗鹅卵石击中板斧,撞出一溜火星,板斧连同贼匪踉跄倒退,手也握不住板斧,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贼匪们朝鹅卵石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年长的那个头发胡须洁白如雪,脸上却没有一丝褶皱,双目炯炯有神,身高逾九尺,手里杂耍般倒腾着两三块鹅卵石。
另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蓬头垢面邋遢的无法形容,一双眼睛流露出惊喜,“好准头,好力气,这武艺我可学得吗?杀贼倒是爽快。”
老者晃晃脑袋:“飞蝗石不过暗器尔,暗箭伤人难登大雅之堂,而且你年少膂力不足,练了这偏门手段,一双膀臂就毁了。”
“这个也不教,那个也不传,我岂不是白给你磕了头?”少年满脸不悦怄气般说道。
老者笑声爽朗,“磕头跟我学艺的人多了,我教不过来啊!又没让你磕头,你还赖上我了?”
“那你还吃了我两块莲藕呢!野鸭子也是我烤的”少年开始小肚鸡肠的数落。
老者吹胡子瞪眼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且看清楚我一会出了多少拳,多少脚,如果能说对,就便宜收你做个记名弟子,看仔细了。”
老头说着手中三颗飞蝗石连珠打出,又快又准的击中三个贼匪的头颅。
只听啪啪啪三响,三个贼匪连格挡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头破血流应声而倒。
再看老者脚步如飞,一阵风似的从陈文昭面前的贼匪前掠过。
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壮年大汉怒打顽童,手下无一合之敌,凡是被老头击中的贼匪纷纷倒毙在地。
第十九章陕西大侠铁臂膀()
李茂和陈泽在老者没出现之前已经险象环生,再加上郑虔婆母女三人做累赘,躲闪更不灵便。
多亏陈泽护佑李茂才没有被贼匪结果了性命,然而陈泽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前后背鲜血淋漓,伤口虽然不深但血流不止。
没门牙的匪首手下又被陈泽杀了两个,哪还想着掳走郑虔婆母女淫乐,反觉得郑虔婆等人碍手碍脚。
反手一刀在郑虔婆的肋下斩了一道口子,飞身起脚挑起郑虔婆砸向李茂和陈泽。
李茂一只手把郑虔婆推开,另一手的马鞭抽向匪首。
咔嚓一声手里一轻,马鞭被锋刃砍断,眼前闪过雪白的刀锋,李茂暗忖完了。
预想中被一刀分尸的噩运没有降临。
李茂看见一道人影从他身前掠过,没门牙的匪首随即整个飞起。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被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救了下来,只见那老者在贼匪中转了一圈。
气势汹汹的贼匪再无一人站着,连茶酒摊那边看着李昌期家眷的贼匪也被老头两拳击毙。
如此生猛,俨然神仙中人,看的李茂和陈泽瞠目结舌。
“十三拳,没有出脚,绝不会有错,我说的对不对。”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我不会看错,你要做我师父哩!”
老者笑了笑:“孺子可教也,然根骨已成,学不到我五成的功夫,念你一心向武,就给你记个名吧!”
少年欢喜无比,机灵识趣跪地给老者磕头。
一老一少全然没有把杀人夺命放在眼里,好像一场玩闹浑不在意。
陈文昭死中得活,再看须发皆白的老者,双眼蓦地瞪大,拱手作揖道:“可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同当面?多谢周大侠救命之恩。”
老者哦了一声,打量陈文昭,疑惑道:“你认得老朽?”
“二十年前王文公府上,有幸目睹周大侠和令师金台师傅演武,周大侠风采依旧,陈某岂敢不认得。”
陈文昭尤记得那场演武,对白发白须的周同印象深刻,是以一眼就将周同认了出来。
“王文公?你是当年那个秀才陈文昭?”
周同年纪大但记忆力非常好,听陈文昭提起当年夜宴演武,当即有了印象。
而二人所说的王文公,则是大名鼎鼎的王安石。
李茂听着陈文昭和周同的对话,脸上的神情精彩至极。
陈文昭这个名义上的老师也就罢了,周同之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历史上有没有这个人他不知道,但评书演义中此人乃是有名有姓的高人,关门弟子是精忠报国名垂青史的岳飞。
没想到今天见到了真人,他还被这位周大侠给救了。
李茂按捺住后余生的激动,没有头脑一热和周同套近乎。
而是转身对陈文昭躬身施礼,“学生东平府李茂,拜见座师大人。”
古人重礼,讲究天地君亲师。
陈文昭补录李茂为秀才案首占了一个老师的名份,李茂大礼参拜也不为过。
“你就是李茂?不错。”
陈文昭不是东平县县试的主考官,但李茂作为他提督学政补录的案首,多少有师生之谊。
而且李茂刚才的举动甚是让他赞赏,觉得自己这个没见过面的学生,比自家那位同年更有真性情,和他脾性相投,或许是冥冥中的缘分吧!
话没说上几句,陈泽的闷哼一声倒地让李茂等人再次慌了手脚。
受伤的不止陈泽一个,除了郑虔婆母女,陈文昭的另一个仆从还有口气,只是几个人的伤势都不容乐观。
周同亲自看了看陈泽二人的伤势,微微摇了摇头,至于郑虔婆等女人他不方便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陈文昭。
“这是我制的金疮药,尽人事听天命吧!”
周同说罢拉着身旁邋遢少年的手,大步流星离开茶酒摊,尽显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风范。
李茂连说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想跟周同学武艺,和岳飞成师兄弟也成了奢望。
受创最重的那个陈文昭的仆从很快蹬腿咽气,陈泽伤口血流不止。
陈文昭上了一些金疮药根本不管用,不由得双眼泛红。
陈泽名义上是他的仆从,但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与子侄辈无异,又舍身护他性命,眼看着不行了心里岂能不伤悲。
李茂感同身受,如果不是陈泽,他根本活不到周同这位大侠出手相救。
看着陈泽大腿上血肉外翻的伤口,死马当活马医,立即扯下腰上的绦带,绕着陈泽的大腿根用力扎紧。
“老师,快找缝衣服的针线来,最好有酒,不能眼睁睁看他这么死了。”
李茂不是医生,但急救知识学了不少,怎么处置伤口也在医院里见过多次。
这时候就不能计较别的了,先把血止住再说。
李昌期夫人的丫鬟有个荷包,里面有针线,酒找不到,茶酒摊的酸浆酒绝对不能用。
李茂没有消毒的条件,只能掰弯了铁针引线开始缝合伤口,陈泽的血管是不是被砍断了也顾不上,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医生。
陈泽大腿上的伤口被李茂缝的很丑,但效果显著,再涂抹周同留下的金疮药,药没有被血冲掉,被鲜血浸润后反而如浆糊封住了伤口。
李茂又接着把陈泽手臂和后背的伤口缝合,陷入昏迷的陈泽时不时的抽搐几下,似乎在抗议李茂的手法太糙。
“娘你醒醒啊!爱香儿,你们别吓我”
李茂把陈泽身上的伤口缝好,还没歇上一口气,身侧传开郑爱月凄然的呼唤。
郑虔婆被匪首斩了一刀,从肋下直透肺腑,伤口处冒着血沫子,呼气困难典型是血气胸的症状。
郑爱香后背的伤口不深,血已经不流了,昏迷不醒估计是被李昌期推下车时撞到了脑袋。
李茂查看郑虔婆的伤势深感无能为力,郑虔婆和陈泽的伤势不同,陈泽固然重伤,却只伤到了皮肉筋骨,没有伤到重要的器官脏腑,失血过多可能致死。
郑虔婆的肋骨断了几根,肺脏的碎块都流淌出来,当真是神仙难救了。
李茂对满脸期盼的郑爱月摇摇头,准备起身的时候,冷不防郑虔婆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郑虔婆用力之大险些把李茂拽倒,和郑虔婆圆瞪的双眼对视,把他吓了一跳。
第二十章接盘与甩锅()
“咳”
郑虔婆张嘴就呕出一口血来,血沫子顺着嘴角流淌,攥着李茂衣襟的手越发用力。
嘴巴开合无声,可怜的仿佛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在做着无谓的挣扎。。
李茂哀其不幸,镇定心神顺势弯腰低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带她们走求求你屋后大树下有坛子你挖去给她们一口饭吃,不要受人欺辱求你”
郑虔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