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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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在租界实施抓捕,人家的地盘,中统便衣不得不把瞿霞铐上后,交给了英国巡捕。然后火速赶往淞沪警备司令部,向立仁报告。
立仁听说抓的是瞿霞,不是瞿恩,十分恼火:“不是反复交待你们,我要的是她哥哥!”
“街上撞见的,我们怕她又溜了,把她铐起来,人现已被巡捕房带走。被捕前她销毁了随身一份文件。”便衣递上残剩的几张碎纸。
立仁努力将碎纸片拼起来,只见一行抬头文字:“朱毛及红一军团总前委……”
“其余的呢?”
“她吃进了肚里,当时我真想拿刀剖开她!”
“没想到她竟掌握了中共核心机密,我过去算是小看了她!”立仁在心里面说。
在巡捕房监室内,女警察先丢进几盘食物给了同室的女犯人,最后掂着手上的一盘,对瞿霞说:“新来的,这份是你的!”女犯人们都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瞿霞观察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并无特殊之处。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感到里面有异物,悄然取在手上,是一字条,展开来,只两个字:“立华。”瞿霞思忖着,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英国巡捕克拉克对瞿霞进行审讯。瞿霞给自己编了个名字,“祝明霞”。坐在克拉克旁边的中统便衣特务大叫:“不对,她撒谎!她叫瞿霞,原先广州中央党部的妇女部秘书,她哥哥瞿恩是租界通缉的大共产党!她自己也是名共产党。”
“你说她是共产党,有证据吗?”克拉克问。
“当然有证据,几个月前我们就拍到了她非法活动的照片。”中统便衣忙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摆在克拉克面前。那是瞿霞与立华谈话的照片,被偷拍了下来。
克拉克看后,用英语对瞿霞说:“非常不利呢,对你。这照片上的确是你本人!”把照片递到瞿霞眼前:“你承认吗?”
瞿霞点点头。
“你们当时在接头做交易?”
瞿霞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不,我们只是在聊家常。”
“不,不要欺骗我。能告诉我,这漂亮女人是谁?”
“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杨立华。”瞿霞忽然用中文大声说。
克拉克看向中统便衣:“她说的对吗?”
中统便衣呆了。
克拉克对中统便衣说:“把这位杨立华女士请来,我要传讯她!”
抓捕瞿霞的中统便衣特务,自然知道杨立华是自己顶头上司杨立仁的亲妹妹,捅了马蜂窝,这还得了!因此在送达巡捕房传票到杨家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小心谨慎。立华接过传票,很不高兴地问:“传票?他租界巡捕房传我做什么?”
“这租界洋人,对咱平头老百姓耍耍威风也就罢了,对立华这样身份的人,也敢随便传人!这不是把咱中国当成他自己家了吗?没王法了?不去,去了丢咱中国人身份!”梅姨很不满意,说罢取过传票,狠狠地丢进废纸篓里。
正在这时,瞿母颠着小脚,一路小跑着来到杨家,告诉立华,瞿霞被捕了!立华吃惊地问:“她真的被捕了?”
“都三天了,关在英国巡捕房。”瞿母说。
立华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他们给我也发了传票。”
“他们为什么抓了她?”立华问瞿母。
“还能为什么。”瞿母苦笑着摇摇头。
立华叹道:“我一直为她担心,到底没能幸免!”一边安慰瞿母,一边就要给立仁打电话,让立仁跟巡捕房说一下,立即放人。
瞿母拉住了立华:“别着急,别一下子把人家逼到墙角上。只一条,不能让他们引渡,引渡到他们手里,就成死扣,没法解了!”
“伯母,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瞿霞救出来!”立华说。
“立华,也只有你能救瞿霞了!”瞿母说罢,眼睛湿了……
立华来见克拉克上尉。在同克拉克的交谈中,立华证明瞿霞是自己在国民党中央妇女部一起工作的好朋友。化名“祝明霞”,是因那时候工作需要,很多人都用过不少的名字。克拉克收起手上卷宗,脸上露出微笑。
“你们可以释放她了?”立华见克拉克态度变好,以为有了转机。
“不不不,你所提供的证词,只能说明其中的一项指控不能成立。”
“还有别的指控?”
“也斯。”克拉克举起手上拼贴出的文件抬头:“朱毛及红一军团总前委……”
“就这么几个字,你也要抓人家?”立华问。
克拉克微笑:“唔,中国的文字十分神奇,几个字就能代表许许多多的内容。我喜欢中国文字。”
立华怔住了。
第十六章
…16…
立华一再努力,也找了国母宋庆龄帮忙说情,租界法庭却仍以瞿霞“在公共租界从事危害安全的共产赤色政治活动”为由,认定嫌疑人瞿霞有罪。应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法律请求,准予引渡。不久,瞿霞又被从上海押往南京,关押在南京老虎桥陆军监狱。国民党军警对瞿霞采取一次次严刑逼供,把瞿霞折磨得死去活来。
瞿霞受刑时发出的惨叫声,使一直暗恋着她的立仁受到震撼。立仁对陪同他一起参加审讯的中调局军警表达着不满:“你们他妈的陆军监狱只会这个!”
“没办法,中调局急于要她的口供,这女人都扛了三天了,硬是不说。”
“别把她折腾死了,孙夫人已经上书领袖,得留点后路,懂吗?”立仁搬出了孙夫人。
“是,我这就转告!”
这时候,从审讯室传来惊慌的说话声:“不好,犯人昏过去了!”
审讯室的门开了,推车上推出了躺着的瞿霞。立仁朝瞿霞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瞿霞,双眼紧闭……
立仁回到上海,此时中统无线电学校已经结业,成绩优秀的林娥被甄别录用。在立仁的办公室内,立仁仔细打量着眼前表现拘谨的林娥:“我注意到,你林小姐进来后一直系着纱巾,不觉得有点热吗?”
林娥不好意思地解下纱巾:“我这有道疤痕,习惯了。”
“唔,那一点儿也不妨碍你的美丽。他们告诉我,整个无线电学校,你的成绩最好,发报、收报、译电,三项都拿了高分,这很让我吃惊。无线电学校的状元,居然是你这样一位女孩子!”说完后,立仁接着问:“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一定要说吗?”林娥不好意思。
“那就是有了?”立仁追问。
林娥腼腆地没说话。
“有机会你约他出来,我请他喝咖啡?”立仁说。
林娥看着立仁,点点头。
立仁笑了:“你不要误会,我们已经录用你为中统上海站的无线电报员,我这个做主任的,需要对每位下属有所了解。”
此时的林娥,在瞿霞被捕后,已经接替了瞿霞的全部工作,给瞿恩当助手。林娥把中统录用她当无线电报员的消息告诉了瞿恩,瞿恩认为,打入中统上海站,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不能错过!根据地下工作要求,两条线不能交叉,所以林娥暂时必须离开瞿恩。林娥对离开瞿恩感到很伤心,眼泪流了下来。
“新的住处和为你作掩护的男朋友,我通知特科今晚就给你办齐。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瞿恩安排得十分仔细。
林娥摇摇头,别转脸。
“怎么了?”瞿恩问。
“没什么。”林娥抽泣着。
“没什么,还掉什么眼泪?”
“有点悲哀呗!我在这儿都一年多了……”
“悲哀,你这是怎么说的?”瞿恩感到不解。
“都一块儿工作这么长时间,说换掉就换掉,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我能不悲哀吗?我本来可以说没有男朋友的,可我还是说有。瞿恩,我觉得我已经有了,我这样回答他,对吗?”林娥流着泪说。
瞿恩点点头:“这很自然,也省去了将来的一些麻烦。”转而又说,“林娥你说得对,我们一起工作一年多了,像一家人一样,乍一分开,我也不习惯……”对林娥张开了双臂,微笑着。林娥一下子趴在瞿恩的肩膀上,嘤嘤地哭了:“我爱你瞿恩!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
瞿恩轻轻地拍着林娥的后背:“林娥,我也不是一块石头,我早就感觉到了,可我觉得做领导的,爱上自己的下属,总有点不太好……”
“现在可以了,我们要分开了,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林娥仰脸看着瞿恩,渴望地。
瞿恩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林娥……
下班了,立仁提出开车送林娥回家。林娥不好拒绝,只好坐进了立仁的黑色小轿车。到家后,林娥打开车门,对立仁说了声:“谢谢您了……”
“噢,我还有点时间,能去你家坐坐吗?”立仁提出。
“可以呀,请!”林娥只好把立仁请进门。
立仁走进室内,四下环视着,笑了,“唔,还有一架钢琴!”随手在琴上敲了两下。
“父亲的琴,他嫌太沉,没往天津运,留给我了!”林娥也敲了两下,恰好是《命运交响曲》的前奏。
“不错,命运的敲门声。”立仁很是赞赏,问林娥,“你的男朋友在哪儿?怎么这里见不着他?”
“哦,他有自己的房子,偶尔我们也会约了一块儿吃晚饭!”
“今晚有约吗?”
两人正说着话,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一名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青年出现在门外。
“默涛!这是我们杨主任!”林娥向来人介绍。原来这位叫“默涛”的青年,是瞿恩特意安排给林娥作掩护的,及时赶来。
“杨主任您好,我听林娥经常说到你。幸会幸会!怎么,一块儿吃饭吧?我刚好在红房子定了座位!”
立仁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位青年,笑笑:“不了,还有事!改日吧,啊?林娥,改日我请你们!”
林娥在给立仁收译电报时,发现一条来自南京中央党部组织部调查统计局的绝密专电,电文内容是:“中统上海站:前日,你站发来的有关对中共党首彭湃的处置报告已呈报校长审阅,校长着令你站立即将此案移交淞沪警备司令部,所有人犯务必于明日押往龙华……”趁着立仁不注意,林娥快速走到洗手间内。反扣上门,将马桶盖放下,坐上,拿出纸笔,聚精会神地凭着记忆,迅速写下她能够记住的电文内容。然后避开办公室所有的人,叫了一辆黄包车,路上注意没有人盯梢,便放心地直奔瞿恩住所,把情报交到瞿恩手中。
瞿恩接到情报后,迅速向伍豪作了报告。告诉林娥说:“你送出的情报非常重要,伍豪已决定在他们转移彭湃同志的必经之路上,实施武装营救。”
“我也没想到,杨立仁会突然让我代他译电。”林娥激动地说。
瞿恩关切地问:“在敌人眼皮下工作,感到紧张吗?”
林娥深情地说:“瞿恩,也许是有了你,我在那一瞬间,一点也不感到紧张。”
“不要大意,尤其是明天,如果营救彭湃同志的行动得手,敌人一定会在内部搞清查。要沉住气,知道吗?”
“我有你,什么都不怕!”
“那也要小心……”
瞿恩后面要说的话,被林娥缠绵的长吻打断……
杨廷鹤过六十大寿生日,立仁让林娥陪自己一道回家参加给老人家贺寿。林娥本不想去的,但迫于上司的命令,只好顺从。
济济一堂的餐桌,摆满了菜肴。梅姨眉开眼笑地招呼:“吃菜吃菜,林小姐,你怎么这么秀气?别围着丝巾了,摘下来,我替你放一边去。”
“噢,我这两天气管炎犯了,护着点,您别客气,真的别客气!”林娥说。
“姨,就别劝了,立仁在这呢!”立华在一边说。
“林小姐,你代我敬咱爹一杯酒!”立仁笑着对林娥说。
林娥端着酒杯,站起来敬酒:“伯父,作为您儿子的下属,我代长官敬您一杯,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
杨廷鹤举杯,说:“林小姐,我这儿子从事的职业我杨某人不敢苟同,圣人说,‘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什么意思呢,远方有人不服,只有自己修德安民来吸引他们,这就叫作‘修文德以来远人’……”
“父亲!”立仁感到这样的场合不便说起政治。
杨廷鹤没理会儿子立仁的劝阻,继续往下说:“所以,手枪、镣铐、匕首,还有你林小姐的电台,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老夫有生之年,希望看到你们能找出一个别的办法来修德安民。如果是这样,这杯寿酒喝下去,我也就宽心了!”说罢,一饮而尽。
林娥也仰脸喝了下去,才半杯,就呛得“咔咔”咳嗽不止。突然,林娥脸色泛白,站起身子,一脸痛苦。
“要吐?来,这边,这边……”梅姨慌忙将林娥扶进内室。
立华凭着直觉,感到林娥的呕吐有点异常:“不是怀孕了吧?”
立仁一脸无辜。
“我看这女孩不错,赶紧把事办了,别又重演立华当年那幕了。”杨廷鹤心事重重。
林娥躺在立华的床上。守在床头的立华问:“是怀孕了?”林娥点点头。
“多久了?”立华问。
“两个多月了吧。”林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