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隋-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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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请可汗来,并非要与可汗辩出个是非,概因朕知晓此番之事与可汗其实无关,贵我两国本是睦邻,之所以攻伐不断,皆是咄苾那厮背信弃义之故,朕自不会错怪了可汗,只是可汗未曾谏止干戈,反倒提兵犯我帝国,怕也难逃一附恶之过罢,朕可有说错么?”
饶是突利可汗都已是词穷理亏地傻愣在了当场,然则张君武却并未因此而作罢,尽管语调依旧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根本容不得突利可汗有所狡辩。
“我”
突利可汗张了张嘴,试图组织下言语,也好为自己辩白上一番,可也就只吐出了个字,便没了下文,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也只能是颓然地低下了原本高昂着的头颅,就宛若一被斗败了的公鸡一般。
“可汗既已知错,朕也就不罪尔了,朕只是希望将来可汗若是能克继汗庭大统,切莫再干出似眼前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蠢事,贵我两国若是能和睦相处,天下大幸,苍生大幸也。”
突利可汗这等颓然的样子一出,张君武的话锋立马便是一转,在赦免其罪的同时,也自没忘了给其狠狠地灌上一大盆的迷汤。
“陛下如此宽容,某实惭愧,若有将来,定不负陛下之厚爱。”
突利可汗本应是汗庭的主人,可却因着义成公主的阻扰,始终与汗位无缘,心中每每思及,总是恨意满满,私下里励精图治,为的便是能有一日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宝座,而今一听张君武言语间明显透着愿支持自己登位之意,眼神顿时便是一亮,紧着便隐晦地表明了愿跟张君武合作之意思。
“朕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可汗且先在朕营中好生修养上一段时间,待得朕击垮了咄苾老儿,自当礼送可汗归国,如此可好?”
有些话点到即可,说得太透了,反倒会起反效果,在度的拿捏上,张君武无疑把握得极其到位,他并未再就彼此合作之事多谈,话锋只一转,便已透出了逐客之意味。
“一切听凭陛下安排便好。”
突利可汗到底是年轻气盛之人,在掩饰自身想法的修炼上,明显不到家,尽管气势作出了请辞状,可脸上却满满皆是不甘之意,显然还想着从张君武口中得到进一步的承诺。
“如此甚好,可汗若是有甚需要,只管开口,但凡军营中有的,朕自不会让可汗失望了去,来人,请可汗下去休息。”
张君武虽是要利用突利可汗,但却断不会急于一时,终归须得先吊足了其胃口,方才好从容部署了去,正是出此考虑,哪怕突利可汗脸上的渴求之色再浓,张君武也自不曾再有甚多的言语,和煦地安抚了其一番,便即下了逐客之令,自有几名亲卫轰然应了诺,客气地将突利可汗请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后营安顿不提。
“启奏陛下,执失思力又在后营闹着要觐见,末将不敢擅专,特来请陛下明示行止。”
这才刚将突利可汗打发了开去,都还没等张君武喘上口气呢,就见一名轮值朗将已匆匆从帐外行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了御前,于行礼之际,紧着便禀报了一句道。
“嗯,那就将此獠带了来好了。”
张君武之所以没急着接见执失思力的,为的便是要先搞定突利可汗,眼下这步棋子既是已然埋好,张君武也就无所谓在何时接见执失思力了,此际一听此獠又在后营闹腾上了,嘴角边立马绽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
“末将遵旨!”
张君武金口既开,前来禀事的轮值朗将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中军大帐,不多会,便又已陪着一身整齐袍服的执失思力从帐外行了进来。
“外臣执失思力奉我家可汗之命,前来向帝国皇帝陛下问安。”
行进了大帐之后,执失思力并未似前几回觐见张君武时那般大礼参拜,而是不亢不卑地躬了下身子,一开口便点出了自己使臣的身份。
“尔这厮还有脸来见朕?”
张君武满脸阴霾地盯着执失思力看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冷声喝问了一嗓子,竟是没给执失思力留丝毫的脸面。
“外臣”
执失思力显然没想到张君武这么一开口便是恶语相向,不由地便是一愣,待要出言解释,突然想起了当初帝国之所以肯放处罗可汗一马,全是他在中间斡旋之故,是时那些保证之言尤在耳边萦绕呢,汗庭便已悍然撕毁了两国间的和约,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理屈的都是汗庭一方,而今再要向帝国祈求和平,饶是执失思力脸皮再厚,也自说不出口来
第五百三十章战和由我(二)()
“说啊,接着往下说,此番可是又要朕高抬贵手了么,嗯?”
饶是执失思力都已被憋得个面红耳赤了,然则张君武却并未就此作罢,从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依旧是那般的咄咄逼人。
“陛下言重了,我汗庭拥兵百万,如今虽略有小挫,然,根本尤存,实无惧任何挑战!”
背信弃义的事儿没法解释,概因事实俱在,怎么狡辩都狡辩不过去,对此,执失思力显然有着明悟,索性不理会张君武的质问,而是就此摆出了强横的姿态,虽说有着耍无赖之嫌,可也是没法子的法子罢。
“哦?说得好,那尔这厮来朕处作甚,有能耐,且就挥军来战好了,朕等着呢。”
张君武似乎刻意跟执失思力过不去,口风始终刻薄得很,根本不给执失思力留下转圜的余地。
“陛下此言差矣,外臣乃是带着和平诚意而来的,贵我两国虽是有些误会,然,终归于大义无损,何不各退一步,永结同好,若是彼此征战不休,只会平白便宜了江南诸般贼寇,此,又何苦来哉?”
这一见张君武态度如此强硬,执失思力自不敢冒着即刻开战之危险一味强横到底,无奈之下,也只能是作出满脸诚恳状地扯了一通,看似姿态放低了下来,可在末了却还是没忘了刺张君武一下。
“说得倒是动听,朕又怎知尔这厮不是来行缓兵之计的?嘿,朕若是没记错的话,去岁在朔州,尔也是这般个说法,可结果如何呢,一年不到而已,贵国便悍然撕毁和约,暗中资助窦建德、高开道等叛逆也就不说了,更是大举袭扰我帝国边疆,诸般恶行在前,叫朕如何能信尔之所言?”
张君武根本没理睬执失思力话尾那句威胁之言,冷声便怒叱了其一通,言语虽是犀利,但却并未将话说死。
“陛下息怒,此间确是有误会不假,然,外臣来前,我家可汗已有交待,愿与陛下尽释前嫌,彼此互通有无,以奠万世共荣之格局,还请陛下看在我汗庭的诚意上,详加斟酌为荷。”
张君武所言句句是实,执失思力根本无从辩解起,没奈何,也只能拿和平诚意来做文章,至于这等诚意有多少么,其实他自己心中都没底——执失思力一直反对与帝国开战,并不是他心向帝国,而是觉得开战的时机不对,在他看来,唯一合适与帝国翻脸的时机乃在帝国大举南征之际,到那时,北方必空,以突厥汗国之实力,举全国之力杀进关中,一战即可定乾坤,而似处罗可汗与颉利可汗那般鬼祟行事,根本无法动摇帝国之根基,只会平白背负骂名,纯属吃力不讨好,这等话语,执失思力都已不知跟颉利可汗说过几回了,只可惜颉利可汗不听,此番派他来议和之际,又暗中从汗庭调兵前来,试图挽回连连挫败之颜面,实在是蠢得不能再蠢的蠢行。
“诚意么?那尔就说说你家可汗有甚诚意好了,朕听着呢。”
张君武似乎真被执失思力的接连低姿态给打动了,脸色稍霁之下,倒是没再叱骂东突厥汗庭的背信弃义。
“回陛下的话,我家可汗愿与陛下歃血为盟,永结兄弟邻邦,誓不再战,另,为表诚意,我汗庭大军将先一步撤出长城,双方重新划定国界,彼此不再陈兵边疆,如此,即可免误会之重演。”
这一见张君武脸色已缓,执失思力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将汗庭的议和条件道了出来,说得倒是娓娓动听,却浑然没半点实质性之意义。
“就这?嘿,尔这厮当朕是三岁小儿么?想打就来打,打不过了就说要和议,天下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若你家可汗就是这么个诚意,那就不必再说了,尔且回罢,朕明日便率军去与你家可汗说个分明,送客!”
执失思力的话音方才刚落,张君武原本已缓和下来的脸色顿时便又是一板,怒不可遏地臭骂了执失思力一通,末了更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执失大人,请罢。”
张君武这么一声喝令之下,立马便有两名随侍的亲卫紧着抢上了前去,拦在了执失思力的面前,毫不客气地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且慢,陛下若是对此条款不满,且请赐下个章程可好,外臣也好就此回禀我家可汗,成与不成,不过数日便可见分晓。”
这一听张君武要开战,执失思力登时便急了,没旁的,聚集在上谷大营里的突厥大军虽还有二十一万之众,可连番挫败下来,军心士气却已非出征前可比,面对着华军四十余万大军的强攻,必败无疑,尽管仗着都是骑乘的优势,或许可大部逃出生天,可经此一败,汗庭的威风怕是就要彻底扫到了去,所会引发的后果当真不是虚弱的汗庭所能承受得起的,正因为此,执失思力自是不敢就这么坐视和议破裂,至少在汗庭援军赶到前,他是万万不敢让张君武起兵前去攻打上谷的。
“很简单,要议和可以,先得赔偿了我帝国的损失,另,薛延陀夷男小儿大肆洗劫我幽云十六州,罪在不赦之列,贵国若是真有心要议和,且就先将此獠的头给朕送了来,否则免谈,送客!”
张君武明显是被汗庭的所谓诚意给气着了,也没给执失思力再进言的机会,冷声开出了个先决条件之后,便即不耐地挥手赶人了。
“外臣告辞。”
这一见张君武已到了发飙的边缘,执失思力虽心有不甘,也自不敢再多言罗唣,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躬身行了个礼,就此退出了中军大帐,也自不曾再在华军大营里多呆,急忙忙地便往突厥军大营赶了回去。
“轩逸,去,按预定之计划即刻展开。”
将执失思力打发走了之后,张君武肃然的脸色陡然便和缓了下来,也自不曾迟疑,挥手便冲着随侍在侧的王诚吩咐了一句道。
“老臣遵旨。”
一听张君武这般下令,王诚自是一刻都不敢稍有耽搁,恭谨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即退出了大帐,径直赶去了后营
“报,禀可汗,执失大俟斤已回营,正在帐外候见。”
上谷城外的突厥大营中,颉利可汗正满脸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心中思绪翻滚不已,一会儿觉得应该先行撤回草原,一会儿又觉得应该等援军抵达再图谋与华军决战,一会儿又觉得在此时跟帝国姑且媾和也不错,各种想头交织缠杂在了一起,生生令颉利可汗的额头上都沁满了汗水,却依旧难下定决心,正自烦恼无比间,冷不丁却见一名亲卫匆匆从帐外而入,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快宣。”
这一听执失思力已归来,颉利可汗的眼神登时便是一亮,紧着便道了宣。
“微臣叩见可汗。”
前来禀事的亲卫方才刚退下,就见执失思力已大踏步行进了帐中,冲着颉利可汗便行了个大礼。
“情形如何了?”
颉利可汗心急着想要了解张君武的动向,自是无心寒暄,甚至连叫起都顾不得,急吼吼地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可汗明鉴,帝国皇帝陛下虽是有议和之意,然,却又担心我汗庭之诚意,故而提出了个苛刻条件。”
见得颉利可汗如此急躁,执失思力心下里对其之无能自不免更失望了几分,但却不敢稍有流露,只能是语意含糊地给出了个答案。
“条件?甚的条件,说清楚了。”
颉利可汗正自心浮气躁得很,这一听执失思力含糊其辞,登时便怒了,脸一耷拉,已是毫不客气地喝问了一嗓子。
“回可汗的话,帝国皇帝陛下提出要我方交出劫掠幽州的薛延陀大俟斤夷男,以此为和议的先决条件,此乃帝国皇帝陛下离间我汗庭之奸计也,断不可为之。”
眼瞅着大俟斤有着发飙之迹象,执失思力自不敢稍有迁延,赶忙将张君武的要求道了出来,只是没等颉利可汗有所决断,他已紧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