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绝代小姐傲江湖-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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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香却没有太惊讶，她早就猜到她会如此，本也来得及阻止，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拉住了她。或许，死亡对念陌来说也是种美好。柳无香不敢凝望风秋桐，她背对着他说，“秋桐，姐姐刚刚说过，人活着爱并不是唯一。你活着，并不是为了你自己，你还有你父亲、哥哥，整个风雪城，他们都在看着你。”
身后没有声响。过了好半晌，风秋桐沙哑道：“我明白的，姐姐，我会好好活着。我活着，哥哥的心愿便也活着，念陌她也活着。姐姐，我”
柳无香知道他又流泪了，因为她的眼睛也红了。可她也知道，他的眼泪，和她一样，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了过去，为了历史，为了那逝去的人，为了那溜走的爱情。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念陌选择离开，一如秋桐选择留下。擦掉泪水吧，柳无香心里默默念叨，就像告别往日流动的记忆，让它往它该去的地方。而我们，要朝前走了。
这一番争斗，天色已经微白。陌上，春风阵阵，花香袭人。
柳无香一行，驾了马车匆忙赶路。一夜的折磨，秋桐困乏无比，早就靠着车壁，昏昏睡去。沈月儿却有些兴奋，驾着马车，唱起了小曲。
眼看小桥流水，
眼看清风过岗，
眼看明月倚窗。
这青苔碧瓦，
这红墙绿柳，
融成袅袅青烟。
把千万里风流看遍。
唱一曲忆江南，
放清声到天亮。
日头渐高，沈月儿随手甩去额角的汗，回头亮着嗓子道：“柳姐姐，天气开始热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喝喝茶吧。”
柳无香沉吟片刻，她依旧感到不安，知道阴姬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刚想说继续赶路，身旁的苏婉云却插口道：“姐姐，便休息片刻吧。便是我们不累，风少爷也该喝口茶了。”柳无香看她满脸疲惫，心里一软，道：“便找个地方歇歇脚吧。”苏婉云忙接口，欢愉道：“我知道前面有个茶亭，卖的点心很不错。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月儿姐姐找找看。”
果然，不过片刻，一棵葱郁的香樟树出现在众人面前。下有一茶亭，数名短衫汉子围着桌子吃喝着，面目清秀的小二来回奔波，满脸的喜悦。他看到柳无香众人，忙迎了上来，脸上挤满了笑容道：“客官，喝壶茶吧。小店的云雾茶远近闻名，醇厚爽口，回味甘甜。”
第91章 陌上花：连环杀（）
柳无香寻了张桌子，道：“如此，便来上一壶。再来八个馒头，一碟小菜。”
“好啦，您稍等！”小二吆喝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间，茶端了上来。只见，淡绿的汤水中，一粒粒茶叶好似雀舌，油润光亮。雾气笼着青瓷杯，清香四溢，沁人心脾，果是茶中仙子。
沈月儿首先欢呼雀跃起来，“果然是好茶。这上品的黄山云雾，便是我们东风山庄也不多见。”她真待喝，柳无香却暴喝道：“小心！”话音未落，便击开她手中的茶杯。
“砰”一声脆响，另一桌的数名短衫汉纷纷回过头，看着他们。
柳无香冷笑一声，道：“各位就别装了，亮出兵器吧。”
“咯咯咯”小二忽然扯开嗓门笑道：“柳姑娘果是人中之凤。不过，我本就没指望一杯茶毒倒你。”
柳无香仔细一看，那小二原来是阴姬。“哦？那你以为就凭你，还有这几个虾兵蟹将就能留下我？”
“当然不能。可是，留下一个内力尽失的柳无香还是有把握的。”
柳无香面色大变，暗暗运气一周天，果然内力受阻，再看沈月儿也是面有虑色。她暗道不好，此次又陷入了绝境，自己一路谨慎，却不知是在何时着了对方的道。会是沈月儿？打量一下她的脸色，柳无香知道绝无可能。她神色里写满了对风秋桐的期待和关怀。那会是谁？苏婉云？
“呵呵。”阴姬笑着，虽是穿着小二衣饰却笑出无限妖媚。“柳姑娘，束手就擒吧。我相信，令尊很乐意拿铁券和藏宝图换你的命。”
柳无香强颜笑道：“苏婉云下的毒？”
沈月儿听了这话，忙拉过风秋桐，跳离苏婉云附近。苏婉云却风清云淡，仿佛柳无香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你很聪明，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晚吗？不晚。其实，刚刚见到店小二，我就在怀疑了。你见过没有喉结的男人吗？你见过用词典雅的店小二吗？而且，我料到父亲必不会为难你，而你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一路尾随我们，伺机动手。”
阴姬面色微变，转瞬间又笑意盎然道：“就算被你识破又怎样？你现在不过是刀板上的鱼肉，就别想拖延时间了。影先生的‘千里醉清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的。”
柳无香见心思被揭破，知道不妙，暗地里却尽着最后的努力，嘴上说道：“你知道吗？有些武艺是不需要内力的。”话音刚落，也不见她动手，围着的短衫汉子哼也不哼便挨个倒了下去。
阴姬后退数步，满面惊讶。她尖叫道：“苏婉云，还不动手。”
一直文弱的苏婉云，此时却好比杀神再世，袖中突出一柄匕首，直直刺向风秋桐。一旁的沈月儿大惊失色，想出剑抵挡，却丝毫使不出力，眼见匕首便要刺入秋桐胸膛，急得豆大的汗往下掉。
柳无香亦是惶恐，刚刚杀死短衫汉子，靠的是袖中一桶“暴雨梨花针”，如今却无能为力。她闭上眼睛。
第92章 陌上花：苏婉云的无奈（）
匕首刺入肉骨的声音清晰可闻。
紧接着却是女子的轻声低吟。
柳无香睁开眼，只见沈月儿肩头一片猩红，却把风秋桐紧紧护在怀中。风秋桐满面惊讶，仿佛不知她会如此，感动、愧疚、欣喜、担忧，交战在一起。柳无香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的眼里涨满了泪水。如果，这一生，有人如此爱惜自己，便是死亦无惧。她又想起了那个蓝色的身影，若是再遇见他，便是被他耻、为他羞，也不离开他片刻。
“哈哈。”阴姬笑道：“你的伎俩不过如此。看我来擒你！”她见柳无香无力营救，料她的确中毒，无力还手，便大胆攻来。只见一根俏生生的手指缓缓推进，一点点毕竟柳无香胸前要穴。
恰在此时，柳无香脸上露出诡异一笑，左手或抓或飞，右手携着一缕缕剑光袭向阴姬腰身。“你错了！最佳的时机已经错过了。方才你若不命苏婉云攻击，而是自己动手，此刻倒在地上的便是我了。可是，你太胆小了，此刻我的内力已经打通。”同时，柳无香右脚飞快踢起地上一粒石块，急速击向欲再下毒手的苏婉云，正中她右手腕，匕首掉落于地。短短刹那间，她双手、右脚齐出，看来简单，没有十余年苦心浸淫是无法做到的。
阴姬大怒，苦心算计却还是在柳无香预料之中。“销金指”以十成功力击出，却好似陷入云泥之中，丝毫没有销金断玉之感。阴姬脸色大变，袖中刀飞出，挡住柳无香短剑，接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转向柳无香后肩。阴姬虽然妖媚，手底功夫的确扎实。
柳无香看似轻松，实则并不好受。内力刚刚恢复，无疑出手时打了折扣，“销金指”更是江湖绝学，她虽会“破云手”，破解起来依然极其损耗内力。初一交手，她便觉得不妙，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风起云涌”，三尺流光剑发出璀璨光芒，好似日出，星星点点闪向阴姬。一股灼热的劲气划破江南的圆润，铺天盖地向四周扩展，离柳无香尚远的沈月儿都感觉到气闷，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开，何况处于风暴中央的阴姬？
阴姬袖中刀不断闪烁，好比蛰伏在乌云中的闪电，不断寻找着出口。
柳无香爆喝一声：“叱！”流光剑化作颗颗流星，将阴姬裹在中央，好似满天星辰坠落。
阴姬的袖中刀渐渐失去光芒，孤帆入海般没了踪影，只发出不停的断裂声。
极亮的光芒刺得沈月儿睁不开眼，等到一切寂静的时候，她看见阴姬披头散发，四肢无力地倒在血泊中。
阴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断有血溢出。她的脸上却露出笑容，道：“江湖传言是对的，柳无香的智慧比她的武艺更怕人。我不是输于你的武艺，而是智慧，我心服口服。”她看了一眼被点住穴位的苏婉云，接着道：“婉云，你放弃吧。惟有门主惊天之才，方是柳姑娘敌手。”话音未落，她头一低，便去了。
第93章 陌上花：直教人生死相许（）
众人长长松出口气，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向苏婉云。
苏婉云虽目不能视，却也感到众人都在望她，昂然抬手道：“成王败寇，你们动手吧。”
柳无香看着她，微微闭起的双目，额角一朵半开的红梅，忽然想起江畔痛哭的苏琉白，想起那日黄昏下的凄绝壮美，问道：“为什么？”
苏婉云并不回答，只是眼角缓缓流出清泪。
柳无香继续问道：“为什么！你对得起你的哥哥吗？”
阳光愈发刺目。江南的春，有些炎热起来。
四周悄然，惟有风过布幡，哗哗的声响。
柳无香正待追问，苏婉云却缓缓靠口道：“十五年，我和哥哥失散在茶亭。我被一个独臂人抱了回去，在一个幽秘的山谷长大。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个言语温润的少年，他的身上总是弥散着淡淡的花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渐渐喜欢上了那个少年，我喜欢他独自一人面对残阳的沉默，喜欢他枫树林间练刀的声响，喜欢他的脚步，匆匆或是恬淡。日复一日，时间愈是流淌，我和他的距离不是靠近而是远离。他一日日成长，一日日俊朗、威严。可是，我知道他孤独，因为他完美得无人匹敌。”
柳无香插口道：“他是天刀门门主？那个独臂人定然是江湖中谈之色变的影先生了。”
苏婉云笑答：“柳姐姐果然聪明，阴左使说得很对，或许普天之下，惟有你才是他的对手，才能让他不那么寂寞。”她叹一口气，继续道：“终于，我见到哥哥，我的心里却不开心，我不愿他为了我做他不愿意的事，我不愿别人为我付出。可是，哥哥总让我活在不安中，他让我成为了门主手中的工具。风雪城破，我笑着看门主利用我要挟哥哥。我的心里却是欢愉的，能够被他利用，我很开心。”
柳无香轻叹一声，暗想，又是一个痴情的女人。
“后来，哥哥死了。我主动去见他，我说，我愿意接近柳无香，并且伺机杀了她。他微微沉默，我却从他微微紊乱的呼吸间听出了关心。那一刻，我的心底长出一朵花，向阳，伸展我忽然明白，那个小时候成天拖着鼻涕，跟在他身后，喊星澜哥哥的小女孩在他心间的角落里生根了。我愿意为了这一切去奋斗去冒险甚至去死。”她对着柳无香笑了笑，道：“你杀了我吧。我死了，便能永远在他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里活着。我若不死，便只能如影子般，看他孤独、寂寞，看他终究某一天和某个女人喜结良缘。”
柳无香愣住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为何如此炙热，如此怕人？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剑柄。
“姐姐且慢！”一直不语的风秋桐挣开沈月儿，大声疾道。他伸手阻止的刹那，想起了自己，绝望、不见天日的爱。柳无香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摇头，柳无香知道，他明白这个盲目女人的心。她无奈回头看着沈月儿，可是，他还没明白那个为他挡剑的女孩的心。
第94章 陌上花：缓缓归矣（）
苏婉云道：“求死也这么困难吗？我从小和影先生生活在一起，或许毒不死你，毒我自己总不会失手。”然后，她的鼻腔流出两行鲜血，嘴角却挂着笑，缓缓倒下。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或许又回到了那个山谷，跟在她的星澜哥哥身后，满山腰地留下欢笑。
柳无香穆然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沈月儿接道：“直教人生死相许。”然后，她紧紧握住风秋桐的手。
柳无香回过头去，只见风秋桐白衣如雪，容颜俊美；沈月儿面色微红，天真烂漫，两人依在一起，好比绝美的风景。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柳无香道：“秋桐，前路你与月儿同行吧。姐姐必须赶回离渊阁，赤龙铁券现世，这等大事，我必须和父亲商量好对策。”
风秋桐听得此言，忙拉住柳无香道：“姐姐我舍不得你，我好舍不得你。”他说着说着，眼泪热不住流了出来。
“傻孩子。好好将养身子，风雪城的重建就靠你了。但愿，有一天能在北疆与秋桐共饮！”
“我决不会辜负姐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