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绝代小姐傲江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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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香的心莫名地疼起来，她知道，她是他心头永远的坎，越是隐藏越是痛，反不如痛痛快快地拿出来曝晒。“秋桐，讲出来，把一切都讲出来，就当作最后的怀念吧。”
风秋桐看着她，点点头。
故事便在这如水的月色中，缓缓流淌，流成一首哀婉到极致的诗。
第一次见她，他十四岁，她是他哥哥的新娘。
他穿着月白色长袍，靠着一颗高大的柏树，蓬松的树冠投下深深的影，直把他孱弱的身体整个包裹进去。他看着喧闹的人群，看着温润的大哥眼角眉梢洋溢的笑，然后，他看见了她，只一眼便沦陷了。
她穿着绣工繁杂的嫁衣，带着江南氤氲的烟雨，笑盈盈地立在大片大片的红叶石楠中央，风过的时候，翻飞的裙角遮过天边的云霞，遮过他的眼。
他笑，她也笑。隔着大片大片的红叶石楠，隔着欢天笑语的人群，相视而笑
而在此之前，他的世界是一片荒芜。十四年，他囚困在这个冰雪的世界里，整日与药丸为伍，只是为了等待向他伸来的双手。现在，他看见了她。
那之后，他只希望能够再次见到她，只要一刹那，他想凝视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声音。他可以看一看她双手，知道她生命中曾经的过往。
她第一次踏进涟漪院是给他送药。院内的江南风格让她惊讶，好似回到了刚刚离别的家。黄绒地毯，白底青花的帷帐，淡淡燃起的薰香，还有书桌上一坛吊兰，开着细细碎碎的花。她立在门口，脚步有些迟疑，可是那欲进又退的姿势却显得愈发的风情万千。
他裹在纯白的袍子里，拥坐在赤湄，眼角似笑非笑。
以后，这药也开始变甜了。他想着。直到在一个午后，他看到哥哥和她穿行在红叶石楠中，他才明白，幸福不是他的。哥哥抱起她，欢快地转圈，红叶拂过衣角，美得令人不忍相看。那样丰腴的女人的确需要哥哥那样健康的男人，需要一个火热的胸膛，一个强壮的臂弯。他转过头，有泪滑落。
他搬出了涟漪院，住进了山谷内的来仪阁。他把自己深深埋在温泉里，让滚烫的泪和泉水混在一起。这一住便是两年，他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看日出、听流水，清晨的时候聆听花儿盛开的声音，看着光阴慢慢慢地流淌他开始觉得一点点的幸福，和思念。
第87章 陌上花：爱是绝望（）
再次见到她，是在哥哥的二十五岁生辰。依旧是一身的绯红，只是嘴角眉梢多了些许寂寥。
他避开她。
她堵住他，在一座假山背后。
两人默默无语，却似乎有千言万语。她忍不住叹息，绝美的容貌顷刻间黯淡下来。他的心软了，颤微微伸出双手，轻轻搂过她的肩，深深拥在怀中。
她的喉间一声欢娱，埋进他的胸口。抬头的时候，一点朱唇印上苍白羞怯的他。他们掩着人群，溜进涟漪院西厢房，他们一起沦陷。
念陌，念陌，这名字好比是清灵温润的北方之雪，他只想起从前的红纱盖头，白藕粉足，不由得心乱如麻。他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一点一点的悠长，仿佛有着无尽的魅力。念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他紧紧抱住她，孱弱的身体贴着她丰腴的胸，仿佛快爆炸开。这一刻幸福到极点，像梦，像雪，像云烟雾霁，像雨水氤氲，转瞬即逝，却又那么热切，那样真实。
帷帐轻轻垂落，只落得莲藕般的纤纤细足挂在床沿边，那小脚如空谷幽兰一样，不停地开放、开放，颤颤地绽放在赤湄
夜的时刻，是他们的欢乐。窗外的星空浩瀚无垠，每时每刻都有星辰坠落和初生，而他们，只能把握片刻的幸福，彼此抱紧，彼此温暖。
风麟出生的时候，他十八岁。那是她和他哥哥的孩子。
他觉得绝望。仿佛不再听到雪花飘落屋顶的声音，不再看到月光下花朵悄悄舒展，不再嗅到远远的传自千山万水江南的木叶清香
他穿上月白长衫，认真抹平每一个皱褶，仔细挂好腰间的古玉，对着铜镜束发，直到镜里起了雾气。等到天黑，他潜进她住的院子，悄悄锁死门，然后，放了一把滔天大火。毁灭吧，他的爱，他的罪！
熊熊大火映透了北疆半边天空，他从密道躲入来仪阁，他不敢看、不敢想。已经到了他无法承受的时候了，他觉得罪恶。享受着父亲的宠爱、哥哥的守护，却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在黑暗的谷底，承受着永无天日的幸福。可是，只要看着念陌，对着她烟黛一般的眉目，他只想紧紧抓住，向前，向上，向着光明，向着温暖，向着幸福永不放弃。即使他不得不面对黑暗，不得不重返谷底，他也可以毫不愧疚，挺起胸膛说——我，见过太阳！是的，她是他的太阳。而现在，他要在火光里把太阳燃烧。
记不清天什么时候黑，他四肢冰冷，便是浸泡在温泉里依旧感到刺骨的冷。他闭上眼，长长的发丝带着水渍枕到白玉石板上。他想在这儿长睡，永永远远不要醒来，那样就可以永远记住她在火光里美艳绝伦的模样。可是，遥望不定的灯光将他拉回现实。他又看见了她，憔悴的面容掩盖不了撩人的光芒。他热泪长流，紧紧抱住她，永不放手。
拥抱可以绵长，却终究有分开的时候。
她红着眼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心里想着，为什么呢？
是太爱了吗？她强颜欢笑，我拿什么拯救？
他看着她，破涕而笑，仿佛一个得到失去玩具的小男孩。什么伦理道德，什么世俗偏见，什么天荒地老，什么沧海桑田，他统统不要！统统不要！他只要和她一起活着，同在一片天地下，看花绽放，看鸟飞翔，看月光零落、星河灿烂
第88章 陌上花：夜杀（）
篝火星星点点地开始灭起来，柳无香添了把柴火，又噼里啪啦地旺起来。她接过秋桐的话，道：“然后，你遇见了受伤的苏琉白，你救了他，他却伤害了念陌。他拿念陌要挟你，你失去了风雪城，失去了你的父亲、哥哥”
风秋桐低着头，道：“是的。我怎能忍心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为了尽快解决纷端，我还用尽心机，害死了曲叔叔、江叔叔。我知道仝贵是奸人所伪装，可是我不敢揭发，不能揭发。我靠他给我念陌的解药呢。我帮他害人，我我管不了，只要念陌能活下去，便是拿一切换也是愿意的。”他凄然一笑，脸色映在火光里，“我是不是很坏？”
柳无香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帮他掖好被风吹开的衣襟。过了许久，方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好象这陌上的花，去年谢了今年又开。”
“可是，今年的花已经不是去年的花了”
她知道，他也知道。
四周静寂。陌上显得特别特别的空旷，远方的山，大片大片的花，犹如鬼魅般，压抑着他们的心。柳无香的心头忽然浮出丝丝不安，忙借助树枝、花片，布下简易的阵法。不谈有多少实际效用，最少会心安，会有个安稳的觉。
月色愈发撩人，远处有些山气氤氲起来，迷迷笼笼的。柳无香极目望去的，只觉得遥远处触不可及，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种四面八方聚集的阴云笼罩着。她忙示意秋桐，以防不测。秋桐也视察觉到异样，忙避入柳无香一早布置好的阵法中。
时间点滴流失。远处依旧一片朦胧，好似一幅写意的水墨画。慢慢地，慢慢地，一个妃色衣裙的女子悄然入画。她唇角带笑，衣襟翻飞，仿佛误入尘世的仙子。
“念陌？！”柳无香惊讶道：“怎会是她？”
远处走来的正是念陌。那日，她黯然离去，伤神无比。此刻，却笑意盎然，仿佛有着惊天的喜事。她一步步走近，眼睛透过雾气明亮地盯着柳无香，一丝不移。
柳无香脑海中不断旋转——念陌出现的目的是什么？赤龙铁券？报仇？可是，她已经武功尽失，她依仗的是什么？
念陌却毫不理会，依旧缓步行着。那一颦一笑，一步一行，依旧是风情万种，仿佛发出璀璨光芒的稀世珍宝，吸引着所有人的垂涎目光。
月过云层。
柳无香的眉毛忽然跳动。
有杀气。
柳无香突然留意到了左前方的一棵枯树，她清晰地记得，就在片刻前，那儿一片空旷，并无任何枯树。
转眼间，那棵枯树慢慢膨胀，一点一点，直到完全舒展开，春意盎然起来。柳无香看得目瞪口呆，似乎心神被噬住，手中的剑慢慢松开，心也放松下来。就在柳无香完全放弃防备的时候，树枝忽地疯狂抖动起来，星星点点的寒光向她急射而去。
原来，念陌的出现是个幌子，是用来分散柳无香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杀招是一颗树！
第89章 陌上花：病树前头万木春（）
“病树前头万木春！”柳无香脑中灵光闪过，惊叫道：“你是病木上人？”
“嘎嘎嘎”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笑声传过：“小丫头果然好见识。看你如何躲过这招！”
言语间，万点寒光携着缕缕罩风已贴近柳无香面前。
乍变之后，柳无香迅速冷静下来。她晃动手中流光剑，脚下“落英飘香舞”步法急动，口中喝道：“千山暮雪，碎影流光飞！”只见一朵朵蝶影迎向寒光，帷帐一般浓郁的影子将枯树团团围住，急切间只听得金器交鸣、冷坼声声。
阵法中的风秋桐焦急地看着，分不清柳无香的身影，只能无助地心悸。马车中的两人亦是清醒过来，沈月儿拔出长剑，却毫无插手的机会；苏婉云满面焦色，手中紧紧揪住沈月儿衣袖。
万籁俱寂。
风秋桐只觉得眼前一花，乱成一团的纷影散开，柳无香气喘吁吁地立着，右肩却插着一柄明晃晃的三棱轫，片刻间渗出血丝。对面却站着一个枯瘦的老者，准确地说他已无力站着，而是倚着一根铁棍，否则必是瘫坐地上。老者不断咳嗽，嘴角溢出鲜血，却甩开披在身上灰黑色的袍子，长笑道：“痛快！老夫这次可亏大了。不过，能和丫头一战已不虚此行。”
柳无香眼神轻挑，道：“病木上人，这些年，只要有人能满足你一己私欲，你便为那人残杀无辜之人，手下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此次你死在我手，可有遗憾？”
病木上人不屑道：“私欲？贫道替人索命不过是做一桩公平的买卖。如人人都不做亏心事，我又何来生意？又何必弄脏自己一双手？”
“咳。江湖本是个纷乱所在，你仗着自己的身手，替人做事，却要他付出最宝贵的东西，他们又怎甘心？你这是乘人之危。”
“世道若本清洁，我又有何危可乘？好比丫头你，若未做出对不住那位姑娘之事，她又何必拿自己的清白换你的性命？！”
柳无香心里一震。
风秋桐听了这话，先是一惊，接着扑天盖地地心疼起来。他望向念陌，只见她月色里洁白如初。
夜风愈发凄冷。柳无香道：“你走吧。世人无污，你就无恶。你毕竟比他们干净多了。”
“哈哈！”病木上人仰天大笑，扔开手中铁棍，五指颤动，确实犹如枯枝。“此战贫道就算脱身，一身修为废去九成，活着还有什么乐趣？留着以后给仇人追杀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说完，他五官鲜血四溅，却是已经自断心脉而去。
柳无香长叹一声，也不去管他，眼神却扫向跌坐在地的念陌。“你，你就这么恨我？这又何苦呢？”
念陌面无表情：“我怎能不恨你？柳郎死了，我一无所有。剩下的便是这具身体，若它还有用，能为柳郎复仇，我又何必在惜？”她摇摇头，道：“你没有爱过，你是不会懂的。爱已经死了，剩下的一切都是空。”
柳无香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看她惨然跌坐在地，无奈道：“你也去吧。别再做傻事，人活着爱并不是唯一。”她说完也向风秋桐望了一眼，她知道他会明白这句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第90章 陌上花：赶路（）
“柳姑娘，你说我还有必要活下去吗？”她说完，迅速拔下发簪对着胸口便狠狠刺下去。“柳郎在等我呢，毕竟，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了。”
风秋桐惊得半开的嘴合不拢。
风秋桐忽然觉得全身冰凉。
风秋桐缓缓蹲了下去。
他看到自己的心不断往下沉，往下沉
看着她缓缓闭上秀目，他知道，他的爱情也死了。
直到过了好久，秋桐慢慢站了起来，一字字道：“我只是奇怪，我到现在还是那么的爱着她。”
柳无香却没有太惊讶，她早就猜到她会如此，本也来得及阻止，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拉住了她。或许，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