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绝代小姐傲江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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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母亲是个异常美艳的女子,虽是在火一样的沙漠,却依然如江南采桑女子一样柔情。清晨的时候,燃烧的太阳从地底升起,母亲掬起清凉的水擦拭脸庞,拾起画笔淡淡修着如远方山黛的眉,阳光零碎在她身上,比所有的琉璃更夺人心魄。
可是,在父亲的心里,最美丽的永远是琉璃。
父亲的琉璃宫廷专用。每年秋天,都会有长长的马队自长安而来,带着御赐的美酒、黄金,带走父亲一年的心血。每次,父亲都会长久地凝视着远去的马队,不作言语。我远远地望着,看见他的眼角一片晶莹。之后的数天,母亲都会带着我和妹妹躲在角落里。因为父亲会喝得烂醉,砸烂所有的制器,大呼着——再也不做琉璃,再也不做!
妹妹是个盲女。在她三岁的时候,父亲煅烧琉璃时出了事故,漫天的火花飞入她的眼睛母亲抱着妹妹抢天呼地,不停地诅咒父亲,诅咒琉璃。父亲焦急地察看他的火炉,听得母亲哭烦了,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若是腻了,你大可回江南!母亲呆住了。
第62章 千江月:苏琉白的当年(2)()
后来,母亲终究没有回去。她收拾好行囊,跨出门槛,回头看我的刹那,看见了桌上的琉璃飞天像。清泪成行,映辉着琉璃,美得让人心酸。母亲说,“这辈子,琉璃是我的陷阱,进去了,永远都出不来。”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充满了无限的忧伤和无奈。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都不愿意忘记的。
日子依旧如此反复,直到马队的再次到来打破了宁静。
宣旨的宦官说,皇上封后,普天同庆,着苏远瓷烧制“七宝浮屠塔”,以贺天下。父亲欣然领旨。母亲的脸色却在转瞬间变得雪白,和父亲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她清楚地明白“七宝浮屠塔”的意思!那是所有琉璃人心中不可触及的梦啊。传说,只在两百年前现世,后被迎入阿房宫,不知所终。
那次的马队走后,父亲没有喝一滴酒,他不分昼夜地在纸上画着草图,状若疯癫。他雪白的袍子变得灰黑,满脸胡楂,再也不是那个母亲初见之下如遇琉璃的男子了。
我记得那个夜里,父亲偷偷的哭泣,拼命地压制住声响,却咽呜得更加凄切。我直到现在都不清楚父亲为什么哭泣,或是为了制不出宝塔的遗憾,或是害怕皇上怪罪连累了母亲。
离马车再次到来不足一个月的时候,父亲终于决定开炉。熊熊的火一直燃烧了整整七天,父亲便寸步不停地守了七天,可是宝塔仍然没有成型的趋势。“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喃喃自语:“莫非真要血祭?!”
母亲默默无语,看着父亲在短短七日内竟生了一层白发,心里无边酸楚。又过了两日,宝塔依旧未能成形。父亲双目血红,整头的长发白了一大半,映照在火红的光焰里,美得决裂。母亲从房内走出的刹那,我惊呆了。她穿着压在箱底多年的嫁衣,长长的流苏,绣着凤羽的袖,头发盘着繁杂却美丽的髻,泛着流彩的水晶簪子,赤着脚走向父亲,宛如江南最美丽的新娘一般。
父亲望着她,眼神空洞。母亲却牵出一丝笑容,好像春风拂过,冬雪消融。然后一个纵身,她投入了火炉。
四周寂静。
母亲像莲花一般,被火舌包裹,迅速枯萎、凋谢
父亲尖叫——成了!
“七宝浮屠塔”出炉。漫天的光芒映辉天地,七层的塔中尽览尘世百态,奔驰的马、翱翔的鹰、飞天的女子、祭神的男子父亲的眼里满是泪,“成了,琉白,终于成了!”
我的心里却是空空的,对着宝塔,我轻轻呼喊:“娘——”我只是这么轻轻地喊了一声,宝塔仿佛有着回应一般,从塔顶开始破裂,渐渐化作片片弯月,零落在地。
父亲的脸变得死灰,满头长发如雪。他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许久,许久,他突然张口喷出鲜血,萎顿在地。
我收拾起琉璃碎片,带着妹妹,去江南寻找外祖父。
第63章 千江月:苏琉白的当年(3)()
不知何时,下起了微雨。苏琉白丝毫不觉得,对着江面氤氲水气轻声叹息。柳无香看着眼前的男子,嘴角带着邪邪的笑,眼神漫不经心,谁又能知道他的心底竟有如此的悲哀!
“那天,我见到了天下绝美的事物,可是一切在我的眼里都已褪色,满天的黄沙,火红的烈日空洞得仿佛从没存在过。”
柳无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的无情、悲伤都让她深深触动,好比最绝裂的感情崩然而出,无法制止。
“我带着四岁的妹妹开始流浪。”苏琉白折一支柳,往返地拂过坠落的雨滴,看着绿意悄然流淌。“那年,天下大旱,四处饿俘。我把妹妹放在茶亭里,去寻水,回来的时候,满目空空。我惊呆了,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他喃喃地说着,好似陷入了往日的景象。“直到天色暗了,郑霄担遇见了我,抱着我一路回到江南郑家,后来,他成了我的师父。”
柳无香心里大惊,原来,郑霄担是他的师父!郑霄担是少林俗家弟子第一人,精通七十二绝技中的无相指、金刚掌,尤其擅长般若刀。此人练武成痴,虽年近五十,仍无婚娶。可是从未听过,“琉璃刀”是他的传人?!
“呵呵,师父!”他冷笑一声,说得咬牙切齿,“真是好师父啊!我在郑家呆了八年,免死于大旱,却每日都活在梦魇中。郑霄担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恶鬼。十四岁那年,他他猥亵了我!他是个喜好龙阳的恶鬼!”
柳无香看见他的双肩轻轻抖动,握着的柳枝击打着雨滴,飞旋而出,如同眼泪。不知为何,她忽然握住他的手,紧紧地。
“那之后,我整日整日不说话,只一心练他传的般若刀。我用‘七宝浮屠塔’的碎片作为武器,我知道,母亲的在天之灵会保佑我的。白日练刀,夜晚折磨,又是四年,我终于悟出了‘琉璃刀’。”他顿了顿,接着道:“我记得,那个夜里,那个我的琉璃刀抵在郑霄担咽喉前的夜里,月色如同昨日一般明亮。我本该杀了他,可是,我想起八年前的那个茶亭,我最痛苦的时候,他把我轻轻抱起,一路带回了江南。我我留恋那温暖。我转身离去,越过高高的院墙,然后听见一声凄烈的惨叫。我立在屋檐上,回头,看着院落里的郑霄担。他喊我的名字,满脸的泪,跨间鲜红一片。他竟挥刀砍去了自己的”
柳无香失去了语言,只把视线投向江面。
“我没有回头的,从此,奔走于江湖,行侠于仗义。我想忘记,我努力寻找,我”
“那你的妹妹呢?”
“我一直打听妹妹的下落,不遗余力。如果,我没有遇到林星澜,我或许永远都是江湖上侠义的刀客吧。”
柳无香听他说着,却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林星澜——这个影响她一生的人的名字。
第64章 千江月:孽爱(1)()
“遇见他的时候,我的琉璃刀已经小有所成,但是,不出十合,他的刀便抵在我的胸口。他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天刀门,随他一起征战江湖。我摇头。可是,他轻轻拍手后,我改变了答案。我看见一个女人从阳光下翩跹而来,她穿着淡色衣裙,长发如瀑,她有着和母亲一样的容颜。我爬起来,抱住她,看她的泪从空洞洞的眼眶中流出。我用力地喊她妹妹,妹妹我便成了天刀门的右使。”
“林星澜便是天刀门门主?”
苏琉白沉吟片刻道:“应该是。”
“你是为了妹妹才做这违心的事?风秋桐呢?你应该早就认识了他。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利用了他,一举破了固若金汤的风雪城!”
苏琉白凄然一笑:“对,我早就认识了他!那个长河落日的午后,那个秋意盎然的午后,我早就认识了他!”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遇见秋桐的那个午后,阳光温暖,有风芬芳。
为了天刀门,我孤身击毙“岭南四凶”,却受对方临死反击,中了歹毒无比的“绝户掌”,本可原地疗伤,却受到门主诏令,迅速赶往斜阳道一夫墩。我日夜兼程,牵动着伤口不断恶化,到后来,每行一里便要吐去一口鲜血。斜阳道茫茫无边,烈日烤得四处荒芜,我心里忽然生出无边的绝望,仿佛回到那个沙漠,那个茶亭。我终于支撑不住,滚落马鞍,从栈道边一直落到谷底。
醒来的时候,已过正午,我枕在松软的青草上,淡淡香气窜入鼻腔。
那片斜坡从上面看起来险恶无比,实际却不陡峭,落下来安全无恙也属正常,可是令我惊讶的是四周的景色,一片葱郁,丝毫不似北疆之地。鬼使神差,我信步向谷深处走去。
现在想来,或许是老天爷让我遇见秋桐。愈往里走愈是惊奇,空气湿润无比,弥散着淡淡花香,瑞香、山茶、紫荆、仙客来、蝴蝶兰、石斛、鸢尾,还有大朵大朵的白玉兰肆意洋溢在郁郁翠色里
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怕惊动花间翩飞的蝶、枝头轻唱的鸟。隐约有着水声,叮叮咚咚,流淌在青石间。
路越来越窄,直到尽头却忽然开朗。亭台楼阁,流红滴翠,白玉长廊,宛若天上。我行着,空旷的脚步声让我心忧。直走到长廊尽头,氤氲的水气扑面而来,竟是一倾方圆里许的温泉!阳光自两旁高耸青山间直落下来,映着水花,烁烁生光。
水气深处有着人影,背对着我,只见到乌黑长发直直垂至腰间,皓如白玉的肌肤隐在水里,好似山顶一抹似出未出的月光。那人的双手高高举起,掌心捧着的水零落下来,顺着长发滑至肩上,腰间阳光恰恰落在那人的头顶,仿佛笼起一层神秘的披纱,美得若仙子落凡尘。
我躲在圆柱后,大气不敢出,我想,我就在那人回头的刹那间彻底沦陷了。
第65章 千江月:孽爱(2)()
那人转过身子,缓缓向岸边走来。我只见着淡淡的轮廓,欣长的躯体,却觉得这山谷里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唯有那慢慢移动的点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
待那人走近,我才发现竟是个男子!心里一阵气闷,鲜血喷出,我便软软倒了下去,耳边唯留他怯怯地声音——你是谁?
是的,他是风秋桐。那个深谷是风家先人无意中发现的,历经百年的修建有了如今的模样,风千山更是花费巨大财力挖出一条密道直通风雪城。风秋桐救了我,把我安置在“来仪阁”,可是,我却在几个月后,带着大批的黑衣人从这个美丽的地方潜入了风雪城。
秋桐按照我开的方子给我配了药,亲手熬了,一勺一勺喂我。他真是个孩子,寂寞的孩子。偌大的风雪城竟是没有了解他的人,只能在寂寞的时候,到这空谷里,对着泉水、花鸟,浅笑低谈。我有的时候看他站在阳光里,落落的,仿佛有着无限的忧伤,我的心里会止不住地痛,恨不得把我的天下都给他。
我喜欢他喂我喝药,尽管我的伤早就好了,尽管药又苦又涩。他靠着我,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清新、淡雅。我抬头,可以看见他细细长长的眉毛,落寞的双眸,微薄的唇。有的时候,他的长发会落到我的脖子里,挠人地痒痒,我却不愿拂去。
他与我谈得最多的是他的嫂子,一个叫做念陌的女人。看他的羞涩、胆怯、心痛、无奈,我明白许多。那个女人是他心底永远的痛楚吧。
我忘记了门主的口谕,忘记了我的妹妹,忘记了那个充满血腥、欺诈的江湖,甚至我忘记了我自己,只宁愿永永远远待在这个无人的山谷,每日看日出、听泉水,有花芬芳,有鸟轻鸣直到半个月后,他激动地对我说,要带我回风雪城,见那个叫做念陌的女子。我从他闪动的双眸里看到的紧张、快乐,还有一点点无奈。
走在密道里,他一再叮嘱我,要谨慎,千万别给他的父兄看见。我很开心,为了这个属于我和他的秘密。从窗户爬进涟漪院西厢房,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簇长得正好的吊兰,长长的叶片拂过我的额角,清亮亮的。他的房内有些炎热,弥漫着幽幽的香,然后,我惊讶地看到他的床竟是整块的赤湄石雕成。
他脱去长袍,换上一袭江南桑蚕丝的青色单衣,映衬得皮肤愈加雪白。他递给我同样的衣服,让我换上,然后,拉着我走了出去。我再次惊住了,院子内竟是鲁家高手安置的阵法,等闲之人根本近不得西厢房半步!风雪城绝不是徒有虚名。
他的兄嫂迎面走来,谈笑着。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像个孩子失去最心爱的玩具一样沮丧。他是太寂寞了,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城池里。他只是一味地跟我闲说,胸无城府,却不知把自己的喜好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