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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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姬雪甜甜一笑,“臣妾多时未曾『摸』琴了,今儿风清月洁,臣妾想为苏子弹奏一曲,以飨视听。”
苏秦的嗓眼里依然卡着,无法出声,便拱手打了一个揖。
“梅儿,摆琴。”
见姬雪一口一个“臣妾”,苏秦就如在胸中揣了只受惊的兔子,心全让它踹碎了,掩袖泣道:“是秦无能,让公主受苦了!”
春梅移过一张长几摆于姬雪前面,又从旁边抱出一琴,置于几上。
“梅儿,今日风寒月高,姐姐独弹也是无趣。何不取出你的瑟来,你我姐妹共为苏子协奏一曲,岂不更妙?”
春梅原本不通音律,只是在随嫁燕宫之后,才从公主学艺。姬雪爱琴,就让她鼓瑟。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余年下来,春梅竟也鼓得一手好瑟。主仆二人时常琴瑟和鸣,打发漫漫岁月。
苏秦感觉得出来,这个月圆之夜是属于他的,一切设计皆是为他。苏秦内心充满感动,嗓眼里如同塞了什么,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只是实实地卡着,生出一阵奇痒,一直痒下去,痒进心田里。
然而,在这样一个晚上,在苏秦与飞刀邹两个男人跟前,公主不仅与她姐妹相称,且又邀她琴瑟和鸣,这是春梅做梦也不曾想过的。
春梅既惊且『乱』,嗫嚅道:“公主,奴……奴……奴婢手贱,岂……岂敢……”
“梅儿,”姬雪不无感慨,“记住,在我心中,你早不是奴婢,是妹妹。在洛阳时,你原本跟随妹妹,是妹妹舍不得离别,才让你陪我。你是代妹妹来的,你就是我妹妹。梅儿,去吧,拿出你的瑟来,今对明月,我们姐妹为苏子合奏一曲。苏子精于音律,堪为知音,你我琴瑟和鸣,正可请他指教。”
姬雪这番话发自肺腑,出自真情。
“是好人。”
春梅涕泪交流,跪地泣道:“公主……”
苏秦站在门内,身似树桩,心却狂跳不止。
苏秦感动,拱手:“在下能闻梅姑娘雅奏,幸甚!”眉头一动,转对飞刀邹,“邹兄,来,你我兄弟共赏公主姐妹雅奏,岂不快哉。”
第081章  秦纵亲军六军六心 苦情人两情两愿(2)()
“呵呵呵,”飞刀邹不无腼腆地搓搓手,“在下耳拙,只怕糟蹋了雅曲。”话音落处,人已过来,在苏秦身边坐下。
春梅瞟他一眼,脸『色』绯红,幸好在这月光下面,还算有些掩饰。事已至此,她不好再推辞,便再次移来一张长几,取下一瑟,款款坐下,如姬雪一般开始调弦。
那军尉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不消一时,诸弦调好。
春梅、姬雪相视点头,同时起奏。
远处传来车马声。
初节起奏,二人轻挑慢弹,琴瑟和合,音响远悠,如凉风过坡,秋雁掠空。至第二节,琴瑟各自为调,琴唱瑟和,错落有致,如鸟儿问答,天地氤氲。紧接着,琴音清漫,瑟声低『吟』,两相和合,琴瑟协鸣,如群鸟起于蒲苇,劲风漫过山林。接下几节,瑟之钩挑杂以琴之绰注,粗放犷达,苍凉磊落,如惊鸿斜飞,骤雨突袭,间或二音高拔,或如九天闷雷,或如风暴过谷,或如铁石撞击,或如惊涛拍岩。陡然间,琴瑟再和,指缓弦颤,音响曼妙,余音袅袅,恍如雪后初晴,凉风拂面,清冽之气沁人肺腑。
苏秦是知乐之人。琴瑟一起,他就微闭双目,倾耳以听。初时尚在算计二人指法,细品调门,不久即是耳中有音,心中无指。再后音指皆无,只觉自己身心俱浮,飘飘『荡』『荡』,如飞绢随风浮沉。最后竟是心身俱无,如痴如梦,于恍惚之中,猛听铮铮数声,琴瑟皆息,万籁俱寂。
苏秦陡然醒觉,击掌惊道:“好个琴瑟和合,天下绝弹矣!”
“谢苏子高评。”姬雪拱手作谢。
春梅似是仍旧沉浸在音乐里,手虽不动,人却在那儿发痴。
燕军大帐里,燕将子之端坐于案前,盯住案上的调兵虎符。虎符一侧摆着燕宫新主的诏书,说齐人欲袭燕,要他即刻撤兵,回防河间。
显然,她完全沉进音乐中了。
“敢问公主,此曲何名,如此精妙?”
“没有曲名。是臣妾面对漫漫长夜、寒月冷风自创出来的。苏子若是要名,就叫它‘苍月寒雪’吧!”姬雪的声音微微颤抖。
苏秦凄然无语。燕地高寒,长夜漫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中多少凄苦,多少辛酸,以公主柔弱之躯,断然不是一曲《苍月寒雪》所能言尽的。
许久,苏秦的喉眼里挤出一个声音:“公主,你……受苦了!”
“苏子……”许是过于激动,许是不胜『露』台冷寒,许是苏秦一言道破她这首曲子的万千委屈,姬雪但觉一阵眩晕,身子软瘫,歪倒在凤头琴上。
张猛迟疑一下:“主帅莫不是让各营各寨皆唱此歌,激励士气吧?”
“公主!”苏秦震惊,再顾不上其他,飞身跃起,箭步跨到姬雪身边,将她扶起,跪下,声泪俱下,“公主,你……怎么了?”
姬雪微微睁眼,声音小得不能再小:“苏子,抱我!”
苏秦抱住她。
姬雪指向寝处。
苏秦抱她进房。
炭火兴旺,暖气袭人。
苏秦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榻上,盖上锦被。
姬雪的纤手紧紧握住苏秦,声音颤抖:“苏子,天冷月寒,今宵……能不能不回去?”
是夜,苏秦没有回去。
远处传来车马声。
苏秦与姬雪宛如两架干透的柴堆,在这个朔风瑟瑟的寒季,终于遇到火星,熊熊燃烧了。
六国纵军依从主帅庞涓军令,分路开往崤塞。
崤塞位于洛阳以西,河水南岸,东起于渑池,西止于曲沃,长约百里,山高谷深,道路曲折,可与函谷道比险。二者的不同是,崤塞较宽,最窄处也有十余丈许,便于行军运输,函谷道较窄,部分谷道仅宽丈许,易守难攻。
庞涓的部署是,魏、韩、赵三军主力屯于崤塞之西的陕与曲沃,直对函谷关,算作一线。燕、齐、楚主力屯于崤塞之东的渑池一带,算作二线,与一线隔崤塞遥相呼应。但这只是临时屯守,进攻时所有部署重新打『乱』,如何调动唯帅令是从。
陕与曲沃是两个重邑,位于崤塞与函谷之间,北临河水,三面环山,是块易守难攻的不规则盆地,方圆数十里,春秋时属于北虢国,陕叫焦城,曲沃叫桑田。由于此处沟通两大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仍旧为魏国领地。
这一带一马平川,只有些许土冈,是再理想不过的沙场,尤其利于战车驰骋。庞涓将前锋设于曲沃,并在函谷关外设置三道防线,把中军帅帐扎于陕城之外的一道土冈上,城邑辟为粮草重地和战地救护场所,重兵把守。
北风裹挟阵阵寒气,席卷起纵亲各军的杂『色』旌旗。
与这股肃杀的寒意相反,纵亲军士气高涨,尤其是连绵不绝的魏军营帐内,杀气腾腾。各营在演练时发出的冲杀声、金戈搏击声遥相呼应,时断时续。
中军帅帐外气氛森严,甲盔戟士分立两侧。
帐内,两个参将及几个军尉肃然侍立,目不旁视。主帅庞涓端坐于一张巨大的帅案后面,两眼『迷』离,两耳竖起,神情专注,显然在倾听什么,右手指节时不时地敲在前面的帅案上。
远处传来车马声。
马蹄声止,魏军副将张猛跳下战车,匆匆走进帐中,正欲禀报,见庞涓那般陶醉,忙又止住,轻手轻脚地小步趋进,在帅案前数步处站定。
“别的不说,单是粮草就是大忌。大军挤在这崤塞里,又是冬季,崤塞只此一条道,我们既行军又运粮,越急越是不济。再说,这天气……”
庞涓却似没有察觉,仍在专注倾听。
燕军大帐里,燕将子之端坐于案前,盯住案上的调兵虎符。虎符一侧摆着燕宫新主的诏书,说齐人欲袭燕,要他即刻撤兵,回防河间。
张猛竖起耳朵,但周围声音嘈杂,有口令声,有马嘶声,有脚步声,有金戈声,有鸟叫声,还有风裹旌旗的哗啦声,他实在辨不出主帅在听什么,且听得如此起劲。
又候一时,见庞涓仍旧沉醉于那声音里,张猛轻咳一声,小声禀道:“主帅……”
“嘘,”庞涓摆手,“你听!”手指再次合节拍地敲打帅案。
跟着他的节拍,张猛渐渐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声音来自很远的营盘,尽管雄浑,但终归敌不过附近的噪音,若不细听,真就埋没了。
是金石鼓乐声和兵士们的歌声。显然,有两支队伍在轮流唱着同一首歌,像在比赛。歌曰:“渡河梁兮渡河梁,举兵所伐攻秦王……”
张猛笑了:“主帅是在听歌?”
“呵呵呵,”庞涓回过神来,“王上与楚、齐、韩三王在虎牢关上合唱的就是它。这阵儿听唱,韵味十足啊!”
张猛迟疑一下:“主帅莫不是让各营各寨皆唱此歌,激励士气吧?”
“哈哈哈,真还让你说准了!”庞涓大笑几声,转头吩咐侍立一侧的参将,“传我帅令,从即日起,纵军各营皆唱此歌,半月之后比赛,哪个营寨唱得好,唱得响,本帅就封哪个营寨为破敌先锋!”
参将应命而出。
“苏子……”许是过于激动,许是不胜『露』台冷寒,许是苏秦一言道破她这首曲子的万千委屈,姬雪但觉一阵眩晕,身子软瘫,歪倒在凤头琴上。
张猛吃一大惊:“主帅,这……”
张猛想说的是,以唱歌是否响亮来挑选破敌先锋,这也未免太荒诞无稽了,但终究未说出口。
“呵呵呵,不说这个吧。”庞涓换过语气,指着前侧席位,“张将军,请坐。观你气『色』,像是有急事,这就说来。”
见他转换话题,张猛只好抱拳禀道:“末将是来请战的,将士们等不及了!”
“别是你张将军等不及了吧?”庞涓反问。
“这……”张猛被他道破,嗫嚅道,“主帅,时不我待了!纵军数十万待命已有月余,再不决战,影响士气不说,只怕……”
“怕什么?”
“别的不说,单是粮草就是大忌。大军挤在这崤塞里,又是冬季,崤塞只此一条道,我们既行军又运粮,越急越是不济。再说,这天气……”
“来来来,”庞涓的表情兴奋起来,扬手道,“你就说说这天气!”
“大雪节已过,冬至将临,行将入九。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万一天寒地冻,大雪封道,莫说是攻打函谷关……”张猛不想再说下去。
庞涓却是神采飞扬,情不自禁地爆出一声长笑。
张猛让他笑愣了,呆望他。
庞涓止住长笑,朗声问道:“张将军熟知此地,在下甚想知道,此地何时才能如你所说的天寒地冻、大雪封道?”
“说不准呢。交九后,只要西北风连刮两天,整个山川就会冻住。”
苏秦与姬雪宛如两架干透的柴堆,在这个朔风瑟瑟的寒季,终于遇到火星,熊熊燃烧了。
“呵呵呵,”庞涓笑得合不拢口,连连点头,“说得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哪!”转对帐外,“来人!”
一军尉应声而入。
“备上两只木桶,盛满水置于帐外,俟其结冰,晨昏各查看一次,记下冰层厚度,随时报我!”
那军尉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张猛一脸疑『惑』地望着庞涓。
“张将军,”庞涓笑道,“你还有何事?”
“末将……末将想……”
“你想知道究竟是哪一日伐秦吧?好,请随我来。”庞涓扯张猛走出帐外,见那军尉正在朝两只木桶注水,指着它们,“就在它们被完全冻实那日。”
燕军大帐里,燕将子之端坐于案前,盯住案上的调兵虎符。虎符一侧摆着燕宫新主的诏书,说齐人欲袭燕,要他即刻撤兵,回防河间。
文公薨天,殿下登基,南面称孤,迎娶秦『妇』,齐燕交恶,诏命回防……六国会盟后,前后不足两月,燕宫即闹出接二连三的惊天变局,任他有多少智谋也难以筹算。合纵是文公一力主张的未来大政,新主不顾纵亲誓约,如此行事,更让他进退维谷。不退,王命难违。退,如何向纵亲国交代?燕国今后又将何以取信于天下?
子之正自为难,公子哙逃至,一边啼泣,一边将宫中之事细述一遍,包括母亲如何向齐求助,如何被父王赐死及太后如何请殉等,只将父王毒杀先君一事刻意隐瞒。
“嘘,”庞涓摆手,“你听!”手指再次合节拍地敲打帅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