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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九-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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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师兄这以先生作比,就足以让苏秦敬服了!”苏秦真诚地褒扬一句,转入正题,“师姐,师弟这想拜望先生,烦请禀报。”

    “师姐想听,苏秦不敢有瞒。只是,天『色』黑了,与我同来的还有几个弟兄,苏秦这要安顿一下,去去就来!”

    玉蝉儿面现难『色』:“实在不巧,先生早在雪前出游去了。”

    “这……”苏秦惊呆了。

    “苏兄,”玉蝉儿指向旁边的席位,“这样站着不妥,还是坐下说话吧。先生不在,冬夜漫长,蝉儿这也正想和你说说话呢。”

    “我……”苏秦回过神来,嗫嚅一句,见玉蝉儿已在席位上坐下,只得走过来,站在席边问道,“大师兄在何处?我去寻他来,我们三人聊个通宵。”

    “坐下吧,”玉蝉儿朝席位上一指,“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他……”苏秦怔了。

    “因为他三日之前就已入定了。”

    苏秦摆手,众人在离草堂一百多步处停下,放下担子。

    “这……”苏秦再无借口,只好缓缓坐下,表情惶『惑』。

    “一别数年,蝉儿孤陋寡闻,山下热闹,苏兄可否略讲一些听听?”玉蝉儿两眼紧盯住他。

    “师姐想听,苏秦不敢有瞒。只是,天『色』黑了,与我同来的还有几个弟兄,苏秦这要安顿一下,去去就来!”

    “蝉儿恭候。”玉蝉儿朝他笑一下,轻轻点头。

    苏秦起身,走到刚刚摆放的米粮面前,舀出一些,寻到煮饭的铜釜,径走出去。待他回来,草堂中已经燃起两根松枝,炭火也生起来,比方才不知暖和多少。席前几案上,摆着几盘干果,一壶热茶也已沏好,两只斟满茶的杯子并排放在炭盆一侧保暖。

    “谢谢师姐,让师姐久等了!”苏秦席上坐定,拱手道。

    “不必客气。若要谢,蝉儿还要谢你呢。”玉蝉儿指着摆在身边的几匹布和一些针头线脑,“这些东西蝉儿喜欢,自宫中出来,好久没有做过女红了。”

    “师姐喜欢就好。”苏秦憨憨地笑了,“苏秦原想为先生和师姐、师兄各买两套衣装的,又怕大小款式不合身,这才出此笨策,劳动师姐了。”

    “有苏兄来,蝉儿这就开吃了。”玉蝉儿嫣然一笑,拿过几个干果,剥开一颗,动作优雅地放进口中,轻啜一口香茶,“苏兄,请!”

    苏秦也剥一颗,品口香茶。

    “讲吧,苏兄,蝉儿洗耳恭听。”

    “山下诸事,林林总总,犹如一团『乱』麻,不知师姐想听哪一缕?”

    “就讲你这一缕吧。事无巨细,蝉儿全都想听,苏兄尽可慢慢道来。”玉蝉儿讲此话时目光炽热,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苏秦心底微颤,稍稍别过头,避过她的目光,以一声轻咳开场,将自己与张仪如何出山,如何分手,张仪如何前往楚国,如何说服越王,如何至楚,如何灭越,如何受陷害,如何逃离楚地,如何至秦,如何想出金牛计,等等,栩栩如生地讲述一遍,只瞒去他与香女结亲及自己用计迫他入秦等事。

    玉蝉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闭眼倾听。

    苏秦讲得口干舌燥,也大略讲完了,在低首品茶的当口儿,玉蝉儿微微睁眼:“张师弟这一缕该是理完了吧?”

    “完……完了。”苏秦怔了下,尴尬应道。

    “张师弟这人,倒也有趣。”玉蝉儿对他一笑,“还有什么有趣的,蝉儿还想听呢。”

    苏秦接口讲起孙膑和庞涓,讲庞涓如何妒忌孙膑,如何陷害孙膑,孙膑如何装疯避祸,等等,听得玉蝉儿唏嘘再三,扼腕嗟叹。当听到淳于髡施救,孙膑与梅公主逃至齐地后,玉蝉儿方才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这个结局,先生早就料到了。”

    玉蝉儿观察如此细微,体贴这般入心,苏秦心里一阵发酸,使出强力把住泪关,声音却是发颤,再次深揖:“苏秦不才,让师姐费心了!”

    “是啊。”苏秦点头,“孙师弟下山时,先生为他易名膑字,我和张师弟皆是不解,不想后来之事,全都应上了。”

    “苏兄,”玉蝉儿目光直『逼』过来,“难道你不想讲讲自己吗?是蝉儿……不配听吗?”

    “师……师姐……”苏秦心神慌『乱』,结巴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师……师弟……这……正要讲呢!”

    “讲呀!”玉蝉儿扑哧一笑,“就这般讲,好久没有听到你的结巴声了。”

    “我……我……”苏秦满面羞赧,“我这就讲了。”

    苏秦将一杯茶喝完,又倒一杯,为火盆加几个炭块,使自己渐渐平息下来,也从出山讲起,讲他如何周游列国,如何回家,父亲如何分家析产,他如何卖掉祖地,如何衣着锦绣前往周室,周王如何接待他,如何思念玉婵儿,如何急切地听他讲述她在山中的故事,如何怀念王后,如何听老琴师每天在宫门外为王后弹琴……

    玉蝉儿纵使再有定力,也是泪水满盈,几次掏绢『揉』眼,两道目光透过泪水温和地『射』向面前这张虽然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成熟脸庞上,听他兀自讲述。

    苏秦就如一个背书的孩子,两眼微闭,不紧不慢,不动声『色』,一句接一句地叙述过去几年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讲自己如何驷马高车入秦,如何不知深浅、踌躇满志地在咸阳的论政坛上论政,如何感受秦法,如何在秦受辱,如何逃离秦地,如何差点客死途中,如何狼狈返家,如何在自家的破草棚里回味先生教诲、苦悟治世之策而不得,如何夜半听琴,豁然心动,如何在葬埋老琴师的过程中悟出合纵方略,如何离家至赵以策动天下纵亲,如何由赵至燕,见到燕国夫人,燕国夫人如何问及玉蝉儿,如何思念玉蝉儿,自己如何得到燕公重用,燕公又是如何帮助他完成纵亲大业,等等。

第083章  公子卬河西血战 纵约长鬼谷求解(4)() 
苏秦的讲述是有取舍的,没说自己如何舌战六国,促成纵亲大业,如何使六国会于孟津,如何被封为纵约长、身挂六国金印等丰功伟绩,只述自己的种种荒唐、深深忏悔和反省,以及对姬雪及老燕公的不尽感恩。他甚至几番冲动,欲和盘托出他与姬雪之间的浓浓情意,好让玉蝉儿不再对自己用情,然而,话到口边,又都强自咽下。

    “先生,”玉蝉儿声音急切,“蝉儿有一事不解。”

    不是不想讲、不敢讲,是他不能讲,也讲不出口。姬雪毕竟是老燕公夫人,他们的爱恋本身就是践踏周礼,若再讲出来,更是向玉蝉儿的心里捅刀子。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亮,草堂外面已有勤快的小鸟在叽叽喳喳。

    许是讲累了,许是再没什么可讲,苏秦彻底闭眼,久久不再说话。

    “听苏兄讲故事,真是享受。”玉蝉儿拱手谢过,缓缓说道,“山中一日,山外数年。蝉儿在这山中,日复一日,平淡如水,世间万物渐渐模糊,连思念也成一缕飘飘『荡』『荡』、时断时续的弦音,即使偶尔响出一声,也迅即消失于谷中了。同样是这几年,苏兄却有这多奇遇、这多奇趣、这多感悟,真正是羡杀蝉儿呢。”

    “师姐此言,羞煞苏秦矣。”苏秦拱手。

    “雄狮幼小时,只在父母膝下转悠,然而,总归有一天,它会离开父母,去征服外面的世界。它离家时,一步三回头。”

    “敢问苏兄,”玉蝉儿把目光转向苏秦昨晚搬进来的一长排物品,“苏兄此来,就为看看先生,送来这堆物件吗?”

    “不瞒师姐,”苏秦沉思良久,轻叹一声,“苏秦合纵遇阻、进退维谷了,此来想向先生求个解招,不想先生却……云游去了。”

    “哦?”玉蝉儿微微一笑,“这个倒也有趣。你就讲讲,遇到什么阻,维到什么谷,蝉儿不才,出不了解招,听听却是无妨。”

    见她这般问话,苏秦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把眼前困局略略述过,长叹道:“唉,秦与仪弟下山之时,先生为我们摆出一局,以棋道喻治世,叮嘱说,天下太平之道,唯经两途,一是天下一统,二是诸侯相安。仪弟求问二途孰胜一筹,先生应道,人心不古,诸侯各怀私心,让其彼此相安,实为与虎谋皮。天下已如罹患囊肿之人,唯有快刀利刃,行非常手段,方可成功。是以一统之途,方为上策。秦舍一统上策,选定下策苦心经营。今日看来,一切果如先生所言,秦费尽心机撮合纵亲,六国却是各生其心,各谋其利,难以撮合。”

    “敢问一句,苏兄因何舍去一统上策?”

    “秦与仪弟判断略同,六国能一统天下者,或秦或楚或齐。仪弟与秦有仇,选定楚国,秦所能选的只有齐、秦。与仪弟分手之后,秦决定入齐,在稷下游历数月,与天下学者有所交流,其间熟读师姐抄写的《商君书》,认定一事,如果秦国依据商君之书治秦,则天下无人可敌,包括齐、楚。秦决定西下入秦,助秦公成一统大业。然而,在秦逗留数月、切身感受过秦法之后,秦改变了初衷,觉得秦法灭人欲,绝人伦,既违天道,亦悖人道。秦人唯法是从,唯命是听,秦法必将秦人驯服为征战的野兽。如果任此野兽肆虐,天下即使一统,也不会太平。秦存留此念,寝食不安,在离开秦国后苦悟应对,最终决定走先生所言之第二途,致力于列国纵亲,制衡抗秦。纵亲本为休战,不料纵亲初成,函谷关前却因此而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实违在下初衷。六国伐秦,纵亲失利,纵亲国之间互生猜疑,秦是以进退维谷,处境狼狈。”

    听苏秦一口气讲出这般用心,玉蝉儿大受触动,缓缓起身,朝苏秦深深一躬:“蝉儿为天下百姓向苏兄致礼!”

    那人微微一笑,拱手还礼:“童子见过苏师弟。”

    苏秦也忙站起,与她对鞠一躬:“师姐大礼,羞煞苏秦矣!”

    “先生不在,敢问苏兄作何打算?”

    “昨晚听师姐讲,师兄远游仙境,需要几日方回,师弟俗务缠身,候等不及,只好抱憾而去,不想……竟在此地见到师兄。”

    “纵军战败,魏人疑赵人阴结秦人,暗生嫌隙,在下这要赶往赵国,查出实情。”

    “这……”玉蝉儿略略一怔,沉思有顷,不无关切道,“苏兄一路跋涉,这又一宵未睡,想必累坏了。今朝权且歇息一日,明日起程如何?”

    “谢师姐美意,”苏秦拱手,“天下事急,秦之贱躯不足为惜。”浮出浅笑,补充一句,“再说,与师姐说话,秦并无一丝疲累。有师姐勉励,秦这如生龙活虎呢。”

    玉蝉儿盯牢苏秦,有顷,拱手:“苏兄执意要走,蝉儿就不强留了。路途漫漫,蝉儿这为苏兄做碗热粥去。”说毕扭身提过米粮,到草堂旁侧的灶房里忙活去了。

    玉蝉儿站在草堂门外,望着苏秦一行的背影渐去渐远,隐于一块巨岩后面,方才轻叹一声,回身进舍,反手掩门,靠在门上,放任泪水流淌。

    太阳出东山一竿子高时,苏秦、飞刀邹几人吃饱热饭,别过玉蝉儿,踏上回程。

    一行人走至谷口,望见道中站立一人。

    是个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英俊男子。

    尽管男子手无异物,面相和善,走在最前面的飞刀邹仍旧戛然止步,正要出声盘诘,苏秦摆手止住,几步跨到前面,盯住他看。

    看有一时,苏秦觉得面熟,却又吃不准,拱手:“先生是……”

    那人微微一笑,拱手还礼:“童子见过苏师弟。”

    那人微微一笑,拱手还礼:“童子见过苏师弟。”

    “大师兄!”苏秦这也认出他来,飞跑过去,握住他的手,泪水流出,“大师兄……”

    四手紧紧相握。

    苏秦抽出手,擦下泪水,将他细细打量一番,感慨道:“大师兄摇身变成个小伙子,若不点破,师弟真还不敢认哪。”

    鬼谷子没有回应。

    “是啊,”童子甜甜笑道,“自你们下山之后,童子别无精进,倒是个头增长不少,喝白水也挡不住它。”

    “昨晚听师姐讲,师兄远游仙境,需要几日方回,师弟俗务缠身,候等不及,只好抱憾而去,不想……竟在此地见到师兄。”

    “师弟的气场太大,硬把师兄我扯回来了!”童子又是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囊,双手呈上,“先生推出师弟要来,出游之前,留下锦囊一只,吩咐童子交付师弟。”

    “先生!”苏秦双手接过锦囊,扑通跪地,望空连拜数拜,泣不成声,“弟子不才,这……这又劳烦您了!”

    待苏秦敬师礼毕,童子退后一步,拱手:“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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