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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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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卬似是成精了,幕开得好,谢得也漂亮。从俘获的秦兵口中得知张猛殉国后,他见秦兵陆续驰援,宁秦于急切间也不可下,便传令鸣锣收兵,朝临晋关撤退。

    穆庄与众将士无不泣别。

    秦人却不让撤。

    惠文公的旨令已经传至各个兵士,秦人为得头功,无不奋勇,一路上围追堵截。经过连日奔波,这又攻城数日,魏卒战力大减,疲于应对,死伤无数,撤至洛水,再被秦人死死咬上。公子卬一面组织抵抗,一面要将士们将随身所带的辎重等物,包括战车,尽数抛进河道。冬日河水本就不多,加之天寒地冻,水浅部分完全冻实,只有深水处尚在流淌,瞬间即被填塞,魏人踩踏过河,抢占河对面阵地。

    眼见魏兵要逃,秦人急红眼了,追杀更紧。

    公子卬脱下头盔,交给身边参将穆庄道:“穆将军,你将这个带回,交给主帅,快走!”

    穆庄知他欲就死地,哪里肯走,跪地泣求:“将军先撤,末将断后!”

    “你敢违抗军令吗?”公子卬厉声呵斥,“快撤!记住,传我军令,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临晋关,为我大魏保守一块立足之地。”

    穆庄与众将士无不泣别。

    二十名贴身卫士却是死活不肯走,均将头盔交给穆庄带走,誓与主将同在。

    魏惠王病了。

    秦兵冲过来。

    公子卬松开长发,威风凛凛地站在桥头正中。二十死士左右横成一排,牢牢地锁死桥头。

    为首秦将摆手,秦兵在二十步外停下。

    公子卬长发披肩,当风而立。二十死士无不披发跣足,手中枪戟皆有破损,满是血污,甲衣没有完整的。

    宁秦就是魏国的阴晋,北临河水,南望华山,紧扼函谷通道,堪为函谷关西侧的战略门户。打蛇打七寸,公子卬此举,刚好就敲打在关道的七寸上。

    所有秦兵俱被震撼,皆将目光转向秦将。

    秦将扬手,数十名弓弩手上前几步,搭矢引弓。

    二十死士面无惧『色』,巍然伫立。

    秦将扬起的手猛力砸下,众矢齐发,二十名死士尽皆倒下,唯公子卬手握银枪,依旧英姿飒爽。

    双方继续僵持。

    秦将摆手,弓弩手引弓退去。步卒围拢上来。

    见撤退的魏兵烟尘远去,公子卬方才将枪头一摆,大吼一声“杀”字,冲向秦阵,直取敌方秦将。

    秦将退开。

    公子卬左冲右突,秦卒左避右让,既不逃开,也不应战,只是将他团团困在中央。

    公子卬如入无人之境,兀自冲杀一阵,长啸一声,将长枪掷地,拔出宝剑,横剑于颈,正要抹去,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上将军—”

    公子卬循声望去,见一辆战车飞驰过来,车上站的是公子疾,冷冷一笑:“上大夫,你是来为本公子饯行的吗?拿酒来!”

    “在下见过上将军。”公子疾跳下战车,走前几步,拱手揖道,“在下倒是想为上将军饯行,可惜还轮不上呢!”

    “此话怎讲?”

    “因为……”公子疾略顿一下,眼角斜睨站在公子卬侧后的一名军尉,见他会意,接道,“要为上将军饯行的早已有人了。”

    “可是嬴驷?”公子卬嘴角撇出冷笑。

    “君兄,”公子疾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眉头拧起,“臣想不透的是,天底下真有怪事,这个草包居然发起威来了。”

    “不是!”

    “哦?”公子卬似吃一怔,“不是嬴驷,还有何人?”

    “紫云公主!”

    公子疾于情急之下抬出紫云公主,公子卬不免心头一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公子卬的注意力稍稍分散的瞬间,侧边军尉一枪刺出,枪头不偏不倚地钻入他的肘弯子,顺势一挑,砰然剑落。

    与此同时,众秦兵一拥而上,将公子卬按倒绑起,押往宁秦。

    公子卬喧宾夺主,在河西发挥出『色』,不仅杀伤逾两万秦人,将河西搅个底朝天,这又夺占并守住临晋关,意外地为庞涓发动的这场六国伐秦大战添加了一抹亮『色』。

    收到公子卬和二十死士的头盔并河西战报,庞涓跪地长哭,令三军皆衣缟素,披麻戴孝,以上将之礼将二十一只头盔合葬于临晋关,任穆庄为临晋关守丞,使青牛引军一万屯于河水对岸接应,见秦人大军退去,再无异动,这才班师回大梁。

    战报传来,魏惠王是站着阅读的。读到张猛身死,韩、赵撤军,秦人夺占崤塞,魏惠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呆怔片刻,方才两眼一黑,摇晃几下身躯,一头栽倒。

    魏惠王病了。

    自此日始,魏惠王再没上朝,一天到晚将自己锁在御书房里,只留毗人服侍。

    这日午后,毗人小声禀道:“王上,武安君班师了。”

    魏惠王眼睛微微睁开:“哦,是庞爱卿?回来就好。”

第083章  公子卬河西血战 纵约长鬼谷求解(2)() 
“王上,武安君觐见,就在门外。”

    袁豹上街,苍黑时分,载回一车吃用、日用之物,外加几篓子炭火和两坛老酒。众人动手,折腾小半个时辰,才算安顿下来。

    “是吗?”魏惠王从榻上慢慢坐起,“请他进来。”

    庞涓全身缟素,两手反绑,膝行至惠王跟前,放声长号:“王上—”

    “爱卿,”惠王盯他一会儿,“你这为的是哪般呀?”

    “伐秦失利,三军出征无功,六万将士喋血,粮草被焚,痛失陕地……如此种种,皆因臣无能,恳请王上赐臣死罪,以谢国人!”庞涓匍匐于地,现出『裸』背,背上『插』的不是荆条,而是三根布满钩刺的铁条。

    “唉,”惠王长叹一声,“伐秦未能成功,非战之过,爱卿此言从何说起呢?”

    庞涓啼泣:“王上……”

    “爱卿啊,那些战报,寡人也都看过了。爱卿不为无能,将士不为无功。至于失利一说,并不切实。我未成功,秦人也未取利。秦剿我数万将士,爱卿亦剿秦人数万;我将士虽说捐躯六万,可斩敌总量亦不下此数;我虽失粮草,可河西一片狼烟,秦人亦损失不少;我失陕地,却得临晋关……两相比较,爱卿与秦人当是战成平手,虽说未建大功,却也是无过呀!”惠王转向毗人,“给庞爱卿松绑,看席!”

    苏秦起身别过,回到驿馆,盘算多时,觉得惠施所言不仅切实可行,且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了,于是吩咐众人即刻起程,直驱邯郸。

    毗人拿去铁条,为庞涓松绑。

    “伐秦失利,三军出征无功,六万将士喋血,粮草被焚,痛失陕地……如此种种,皆因臣无能,恳请王上赐臣死罪,以谢国人!”庞涓匍匐于地,现出『裸』背,背上『插』的不是荆条,而是三根布满钩刺的铁条。

    “父王,”庞涓再拜谢过,擦把泪水,改过称呼,起身到旁边席位上坐下,握紧拳头,咬牙恨道,“此战未能取功,儿臣憋屈啊!儿臣不服啊!”

    “涓儿,都是哪些憋屈,你讲给为父。”

    庞涓从袖中『摸』出一道奏呈,双手捧上:“父王请看。”

    惠王接过,瞄过几眼,随手放下,长叹一声:“涓儿呀,不瞒你讲,不仅是你憋屈,为父这也憋屈啊。什么纵亲?什么盟约?寡人总算看明白了,熊商、田因齐两条老狗让寡人执牛耳是没安好心,一开始就是在设套害我!”

    良久,苏秦睁眼:“相国大人,六国会盟,墨迹未干,誓犹在耳,纵亲大业刚刚开启,就这么毁于一旦,在下实在不忍心哪。魏居三晋之中,为天下枢纽,魏国若是退纵,纵亲危矣,请相国大人明鉴!”

    “父王,”庞涓恨道,“这两条老狗倒在其次,真正害我的是那赵贼!”

    “父王,”庞涓号啕大哭,“安国君他……”

    “哦?”惠王倒吸一口气,“赵语?”

    “哦?”惠王倒吸一口气,“赵语?”

    “正是。”庞涓看向那道奏呈,“具体细节,涓已写在上面,请父王御览。”

    惠王复又拿起奏呈,凝眉看完,“咚”一声擂拳于案:“赵语欺我太甚!”

    “父王,”庞涓再拜谢过,擦把泪水,改过称呼,起身到旁边席位上坐下,握紧拳头,咬牙恨道,“此战未能取功,儿臣憋屈啊!儿臣不服啊!”

    “确是如此,”庞涓恨道,“纵观此战,赵人发兵最迟,主将肥义不来,派个副将李义夫搪塞。攻函谷时,李义夫畏敌不前,远不如公仲拼命。得知秦人断我崤塞,儿臣下令撤退,李义夫主动请命,臣初时以为他是将功补过呢,不料赵军过关,并无搏杀,三军毫发无损不说,且写来急报,说崤塞没有秦人。儿臣听信此人所言,放松戒备,引军班师,岂料秦人伏兵齐出,损失惨重。儿臣痛定思痛,亦出奇兵包抄秦军,原想活擒司马错解恨,不想被他走脱了!父王,赵人这般落井下石,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是过于震怒,惠王呼吸急喘几下,气道噎住,憋得脸『色』紫涨。毗人过来,在他背上接连捶拍几下。惠王缓过气,深呼吸两口,稳住心神。

    “父王,”庞涓号啕大哭,“安国君他……”

    毗人朝庞涓使个眼『色』,生怕他再讲下去。

    庞涓起身,叩道:“父王,儿臣……”

    车到山前,苏秦吩咐袁豹等拐回宿胥口,寻个客栈安歇,自己与飞刀邹挑选几个壮士,挑起竹篓,往投鬼谷。

    显然明白庞涓还有大事,惠王直看过来:“涓儿,讲下去。”

    “我……父王……就这些了,儿臣……”庞涓深叩于地,一脸哀伤。

    “涓儿,讲吧,还有何报?”

    “父王,”庞涓号啕大哭,“安国君他……”

    “卬儿?卬儿怎么了?”惠王急问。

    “安国君他……为国捐……捐躯了……”庞涓以头抢地,砸得咚咚直响。

    除去庞涓的额头砸地声和悲泣声之外,殿内再无其他声音。

    不知过有多久,庞涓止住哭泣,哽咽:“父王,败军之将庞涓斗胆为安国君……请功。”

    “哦?”惠王倒吸一口气,“赵语?”

    “准奏。”一阵沉默过后,惠王声音沙哑,“此番伐秦,虽败犹荣,为何人请何功,爱卿拟个奏表。”又转对毗人,“传旨太庙令,为我卬儿在正殿立个牌位。”

    “伐秦失利,三军出征无功,六万将士喋血,粮草被焚,痛失陕地……如此种种,皆因臣无能,恳请王上赐臣死罪,以谢国人!”庞涓匍匐于地,现出『裸』背,背上『插』的不是荆条,而是三根布满钩刺的铁条。

    为燕王讨回燕地十城后,苏秦未及去田忌府上看望孙膑,即刻起程前往函谷,以便近距离观察战况,协助庞涓,同时吩咐公子哙赶回蓟城,向易王复命。

    苏秦星夜兼程,刚至卫境就听到庞涓战败、纵军溃退的消息。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苏秦心底仍旧免不了“咯噔”一震,飞刀邹、袁豹诸人则是目瞪口呆。在他们看来,合六国之力,伐一国之军,竟然战败溃退,真正是匪夷所思。

    沉定片刻,苏秦吩咐斥候加鞭,赶往大梁。

    一路上,魏国境内哀鸿遍野,魏都大梁更是笼罩在极度的悲伤之中,大街上不见笑脸相迎,不见红绿蓝紫,人人皆衣缟素,连太庙顶上的报时铜钟敲的也是大丧节奏。

    苏秦未入驿馆,直驰宫门,却见宫门紧闭,不见一人。

    苏秦使人禀报惠王,良久,毗人使守值内臣传话,说大王龙体欠安,要他暂回驿馆安歇,候旨觐见。苏秦这也觉出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拱手别过,改投馆驿。

    毗人朝庞涓使个眼『色』,生怕他再讲下去。

    魏国朝臣,没有一个来接待他们。驿馆吏员、侍从也不待见,虽没赶客,却是一脸冷冰冰的,大冷的天,莫说是炭火,连碗开水也没人给烧。

    堂堂六国共相、纵约长却在魏国都城、接待列国官员的驿馆里遭遇这般非礼待遇,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飞刀邹大为光火,欲找人讲理,被苏秦止住。

    袁豹上街,苍黑时分,载回一车吃用、日用之物,外加几篓子炭火和两坛老酒。众人动手,折腾小半个时辰,才算安顿下来。

    纵亲大幕刚一拉开就被撕裂,裂口还不止一处。

    是夜,苏秦思前想后,决定去见庞涓。六国合纵,轴心国是魏。此番伐秦,魏受齐、楚蛊『惑』,冲锋在前,损失自也最巨。在觐见惠王之前,苏秦首要『摸』清楚这场大战的详细战况,搞明白纵亲军是如何战败又败在何处,否则,下面的棋路就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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