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之日-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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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培仿佛听的是一个笑话,21师是总预备队,现在应该在徐州西面卡住陇海路,防止敌军抄后路呢。“放屁!老子是左路军总指挥,没有老子的命令,21师他动什么?”
仿佛是验证他的想法,通讯员突然闯进了军部:“报告军座,前沿报告21师正在攻城。”
“我擦!何应钦我肏你祖宗!”王天培跳着脚骂娘。
21师攻城,意味着第十军的背后完全暴露给敌人,用王天培的话说就是洗完澡拔干净等着人家上床。他认为,如果没有何应钦的首肯,21师是绝不敢这么做的,肯定是何某人下了绊子。王天培这一次却真的是冤枉了好人,21师这个违反任何军事常识的举动跟何应钦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切源于德国军事顾问团。
那年一个电话打进了21师师部,威严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一个死命令——傍晚之前攻进徐州!面对愣了神的话务员,对面又撂下一个简单的称谓,我是蒋中正!
21师的顶头上司就是何应钦,何应钦又跟蒋公是把兄弟关系。21师指挥部里的那些人谁不知道这道命令有些不妥,只不过也就是不妥而已。领导要你去做,你不去做,无论对错你肯定是要倒霉的,打输了自不必说,就算你打赢了,日后也是要穿小鞋的。当然,蒋公不是那种让你穿小鞋的领导,他会让你连穿小鞋的机会都没有!他绝不会说什么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种话,但他绝对可以让明年的太阳照到你的坟头上。
21师在苏联大炮的掩护下一头扎进徐州城,早已疲惫不堪的孙传芳军被这一下重击彻底击溃,捷报一份接着一份。司令部的会议桌上,蒋介石笑容可掬,杵着文明棍,在地图前给将领们讲解东西对进的奥妙。平心而论,在当时的中国,蒋介石的指挥能力算中上水平,毕竟这个人从基层做起,对底下的事情还知道一些,又有“学历”比学历更高却没下过基层的阎锡山,没有学历的冯玉祥,纨绔子弟的张学良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可问题是,你调动总预备队也得跟前线的指挥官打声招呼吧
更要命的是,蒋公下的命令用的是口语!名谦从日本回来组建人民军的时候就规定下达命令必须用书面军语!这种格式命令是为了防止误读误判,是人民军教导团的必修课。在国民党军中,不少高级将领自己都不会军语,比如陈诚。作为一名合格的陆士毕业生,张贯一听到这道命令的时候就知道,这场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傍晚之前攻进徐州!在张贯一眼里这简直荒谬,攻击点是哪里?没说!攻击开始时间没说,攻击停止线没说,这意思就是不管你从哪里打,傍晚之前冲进徐州,打到哪里算哪里,既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转入防御,也不知道具体攻击目标是什么,更没有安排谁去接替21师的防御任务。
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张贯一把三个师长都叫到了一起,孙传芳沿铁路行军的速度是可以计算的,参谋部认为,最多明天,孙传芳援军必定从陇海路增援徐州。
“要是罗三炮的侦察突击队还在,说不定能炸掉铁路桥,拖延一下。”白崇禧的语气非常遗憾。
“别做梦了!就这么点路程,爬也爬到了。先想好明天怎么办吧。”李宗仁愁眉苦脸的说道。
李宗仁这句话显然是委婉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看明天怎么跑。张贯一不由得苦笑,名谦果然是料事在先,专门给自己派来了工程团,如果没有这些设备,在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这些大炮休想挪动半分。
张贯一认真的抚摸着桌上的电话,精致的烤漆可以映出自己的脸庞,如果退过淮河,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吧!理论上说,如果人民军指挥部给蒋介石打电话,可以为左翼的撤退赢得至少12小时,不过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21师已经像钉子一样扎进了徐州,蒋介石现在就是个红了眼的赌徒,就像牛市里那些拿着银子要买股票的投机客,就算你拿出一大堆证据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下一步就是火坑,那只耳朵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
铃铃铃!
张贯一粗糙的手掌突然震动起来。一下两下三下他终于拿起了话筒。果然是蒋介石的声音。
老蒋倒也还客气,只不过只言片语间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傲气。他现在已经进入了梦境,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臆想,现在要是有谁大吼一声,你被人耍了,明天就有人来抄你菊花相信劳动党与国民党的脆弱联合马上就要崩碎。
以前劳动党总是嘲笑军阀之间的虚与委蛇,如今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也还是明哲保身,看来只要在一个组织里面,由军事力量决定政治生涯,这支联军就不可能团结一致。德国军事顾问团或许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们的电话,让南京政府的北伐联军更快的崩溃了,这也算是一种黑色幽默吧。
转进啊!张贯一郁闷的想,最难的科目就要来了么
第86章 转进大师()
在人民军的指挥官里面,张贯一脾气火爆,性如烈火,但用兵却是步步为营,极有章法,虽有乌云压顶之势,绝无鲁莽进击之举。孙馨远与之几度交手,深深的被这种铁滚子一样的对手震撼,这个人是个重量级拳手,看似不太敏捷,出拳就是杀招,挨上一下,怎么也得半身不遂,就像那天孙馨远的参谋部那样。
今天,这头公牛面对的难题是怎么从十万北洋军的围追堵截里全身而退。
8月5日凌晨,正当蒋介石还在做着攻克徐州的春梦时,钱壮飞的电讯处侦测到数台大功率电台活动,地点就在徐州西面。这个结果人民军指挥部早就已经有所准备,现在只不过是验证了而已。炮兵部队立即紧急撤退,这个所谓的紧急撤退比临沂战役时更为急迫,如果说当时炮兵还能囫囵个从容撤走的话,现在大炮都已经“四分五裂”了。炮兵将火炮拆成散件,或是人拉肩扛,或是车载马运,一股脑的从虎头山上往下撤。至于那些运上去的炮弹,人民军都一股脑的打了出去,吓得孙馨远以为人民军要连夜猛攻,白天疲惫不堪的士兵都被填到防线上去,客观上配合了第二天的撤退行动。
这个时候在后方督战的蒋介石还以为人民军要将炮兵前移,连下数道命令,催令第十军准备进攻,一举解决徐州问题。
溃败终于无可避免,8月6日晨,孙传芳调集援军,从陇海路西发起攻击,21师淬不及防,全军溃散。在徐州激战正酣的时刻,倒戈将军冯玉祥再次坑了把兄弟蒋介石一把,当时冯玉祥在陇海路西段也就是郑州附近与北洋军激战(冯已任河南省主席),不知何种原因,在徐州战役打响的那些日子,“西线无战事”。名谦联系冯之后的举动,认为此时他已经有把蒋介石拉下马的想法了。拿了银子场子和妹子,然后又卖了老蒋数钱,这倒戈将军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翻脸跟翻书一样。
不过现在蒋介石没时间咒骂冯玉祥,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和张贯一一样,那就是跑!蒋介石对逃跑这个行当倒不是很陌生,1925年10月,陈赓参加第二次东征,其间在五华县西南方向的华阳地区,遇伏全线溃败。眼看着敌军直扑指挥部,蒋介石要自杀,陈赓阻止,随后背着他拼命跑,过了河才脱险。“等过了河,蒋介石跑得比我快。”这是陈赓回忆录中的描述。当时陈赓的脚已经负伤,蒋介石毫发无损,看来陈赓动手术不用麻药的记载是确实无疑的了。
反过来说蒋公关键时刻腿软的传说也是真的。
战术撤退是考验一支军队素质的最好窗口,古人云时穷节乃现,心理素质一支军队的战术素养就包括心理素质,正如1937年淞沪的中央军,进攻时纵使艰难也还能维持时期,一旦转入撤退,马上陷入混乱。撤退意味着放弃,甚至是抛弃,对于缺乏荣誉感的部队来说,无人掩护只是家常便饭,抢道火并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提前炸桥那才是主菜大餐。
连夜准备的人民军,天一亮就把师属火炮打包后运,为了防止国民党军坑爹的岗哨,人民军另辟蹊径,从小路绕行,第二师损失较大,先行撤退,第三师保护炮兵居中,李宗仁的第一师负责掩护。
至此,几番血战的人民军第四团终于脱离火线,有机会清理自己的伤口。与四处抓壮丁买人当兵的国民党军不同,人民军的人员补充是靠根据地输送的。名谦深知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把毫无经验的壮丁送上战场毫无意义。但这种政策也造成人民军的兵源补充非常困难,特别是在急需人力的时候。
人民军要跑掉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带着重装备一起溜之大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最早被击溃的21师和第十军反而一路赶了上来。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哪一方,大炮都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依靠的就是各部队的轻武器。
这一天来,张宗昌的心情格外的好,诗兴大发。张宗昌算是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名字的人。话说张大帅入主山东,觉得自己既然身为孔圣人的父母官,不带点斯文,枉来山东一趟。于是,现场拜师学艺。一番苦练之后,那张宗昌功力大进,不久便出版一本诗集,分送诸友同好。百年中国,诗人成群,但像张宗昌这样仍有诗句流传、仍被人惦记的诗人寥寥无几。
张宗昌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不仅要在武力上打败敌人,也要在精神上打败敌人,敢想就敢干,张大帅招来十八学士,大笔一挥要写一篇讨逆檄文!所谓的讨逆檄文,其实就是骂人,骂人骂出了水平,那就叫檄文。这种人千古难遇,前有海瑞骂皇帝,后有鲁迅骂政府,如果算上当代,李敖绝对也能排得上号。
张宗昌本就是个粗人,也顾不得谁的面子,上来就是破口大骂。
“乱匪孙文,倭寇所养,名为革命,实为汉奸,说是民党,却是炮党。炮党汉奸集团,倭人豢养,祸乱中华,窃国篡政,伤化虐民。
蒋逆介石,父肈聪,奸商之后,佞邪之徒,因脏上位,贿赂权门。蒋逆遗丑,无才无德,嫖赌鸦片,五毒俱全。昔混迹市井,欺行霸市,孙贼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残贤害善,刺杀忠良。蒋逆介石,谋权篡位,轻起战端,荼毒百姓,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吴氏胁逆,乞丐出身,有母无父,婊子所养。内通苏俄,卖国求荣,共产共妻,败坏纲常,屠戮士绅,残酷虐民,杀人放火,恶行滔天”
孙璇看到这份檄文的时候,简直气疯了!张宗昌公然侮辱劳动党领袖,不仅骂成了乞丐,而且还骂名谦是婊子养的。她执掌政治部,分管宣传部,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势必要讨回公道。
“先生,你是八股进士,你觉得怎么样?”名谦轻松的说道。
陈独秀抬了抬眼镜,自从执掌教育,他已经彻底变成了教书先生,党员们发现,这个角色比领袖更适合他,张口闭口都以先生称呼。
“若真是张宗昌所写,倒还有些进步。若是让我撰文反击,倒也不难,我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名谦摆摆手:“湘潭大学和广西大学的组建工作比这种意气之争紧迫得多,再说了,我原本就是个叫花子,人家也没说错嘛。这个张宗昌免费给我打广告,好得很啊!倒是蒋公,不仅自己被骂了一通,还捎带上爹妈,现在准气疯了,他那边御用文人多得是,让他忙活去吧。我们首要的任务还是要夯实基础,多换外汇,接下来的集体农业试点需要不少的拖拉机。现在防洪形势严峻,救灾和建设要摆在第一位。”
孙璇还是气愤不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我是这种好说话的人么?泼妇骂街那是下等人做的,我这种人,都是直接抄刀子的。”名谦笑答。
众人略有不解,名谦虽说有宽厚的一面,但如果吃了亏,那是一定要找回场子的,今天这个表态确实是有些意外,就好像根本没这回事一样。
名谦认为自己没有吃亏!
这一点是张宗昌没有想到的,不过他很快就能想到了,在张贯一向南转进的时候,张宗昌已经带着得胜的笑容返回了济南。孙馨远没有他的心思,虽然革命军已经崩溃,但不代表可以将其剿灭。
不管其他,务必消灭第七军!这是张宗昌和孙传芳乃至张作霖的共同观点,一向将白俄师视同命根子的张宗昌竟然表示拼上白俄师也要灭掉第七军。北洋军迅速向南追击的态势,倒是让第十军逃出生天,也让张贯一利用友军拖延时间的算计落了空,阻击压力全部压到第一师的肩上。撤退当天的下午,回过神来的孙馨远就对虎头山一口气发起七八次冲锋,跟疯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