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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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进趴在地上,享受着照在他身上头部的那一缕光辉。他已脱下头盔,此刻觉得头上很暖和。要是其他部位的阳光不被灌木丛叶片遮挡的话那该多好啊!
炮眼先生在旁边羡慕地看着他的头上冒起来一点热气。他那里不被阳光眷顾,一点光也沾不到。他轻轻地侧翻过身,拿起望远镜,望着河谷对面。对面河谷上,被炸掉的半地下工事敌人已经改建为全地下,此时虽然阳光笼罩着那里,却看不到一个敌人出来活动。
他们不想太招摇,招摇是要撞祸的。自从第一次被他们炸掉以后,又被炸了五次。最近一次是前天晚上,炮眼先生突然觉得无聊,躲在军毯里面叫了两发重型榴弹,而炮兵们一上手则落了十来颗。昨天白天一看,敌人上去抬出了十来具尸体。
现在那里又被鬼龟儿子们修好,还用上了钢筋水泥。
基本上那里是一修一炸,大家拼上了劲。
炮眼先生观望了一阵,突然裂开嘴唇笑了:“各位新来的同志,晚上吧,晚上再给你们送点礼物!”他轻轻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转而对着河谷下游,又继续慢慢搜索。
向前进享受着那缕从云层里透出来的光还没到两分钟,云层挤拢,裂缝重合,光线隐去了。他很失望,仰着头,低低地咒骂了一句,扣上头盔。天空中的那种云彩可不是要真正天晴的预兆,气象学他们学过一点,很灵验。
能有温暖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那是所有人的奢望。
继续这样慢慢地熬着吧,熬到任务结束,回去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拿起前面的望远镜,正要转过身来,突然觉得裆部奇痒难当。
是什么东西在烂裆上爬行,可别又是蚂蚁。他扭动着身子,下身基本上已经麻木,这种痒可非同一般。隔着裤子,轻轻挠了几下,痒止住了。
可过一会,那里又奇痒起来。他慢慢地用手松去皮带,一点一点地动着,他想脱下裤子来看一看。有几天时间没脱下裤子了,上一次脱裤子时烂裆处已跟裤子粘在一起,好久才脱下来。
见他在不停地动,炮眼先生有点担心,轻轻问道:“你在干什么?是不是脚痛?”他有点奇怪,他的脚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要扭动下身来止痛。
“不晓得怎么搞的,痒。”向前进说完,侧过身子,脱下长裤一看,只见血乎乎的流着,大腿内侧爬着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条吃得胀鼓鼓的山蚂蟥。
“我操你妈!”向前进厌恶地低声咒骂道,一脸的苦水。他害怕这冷血的东西,恶心不已。炮眼先生则偷偷地乐着,又裂开着嘴笑。
“我操你妈啊!狗日的狗!!老子非一个个掐死你们不可!”向前进看着那些胀鼓鼓的蚂蟥,不知它们吸取了多少血。
“班长!什么事?”身后一点的王宗宝问道。
向前进回答:“没事!”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以免暴露。
他咬着牙,紧闭着嘴唇,慢慢用一根小枝将那些吸得饱满的东西挑走,抹了一把那里的血,重新穿上裤子。
现在那些东西摆在他面前,他轻轻启动嘴唇,一条一条的慢慢地数着:“一、二、三······你他妈的别动,十八,十九······二十七!”他抬起头来:“有二十七条吸了我的血!看我不一条一条地划破它们肚皮!”他拿出匕首。
炮观员在望着前面的河谷下游,轻轻说:“呵呵,二十七条是吗?我给你报仇吧,有大约四十多条黄狗翘着尾巴过来了。”
向前进顾不得跟他的新敌人算账,飞快地拿起望远镜。
“D51驻兵点前面小路上,前面有三把柴刀。”
向前进搜索到他们新编的敌境51号小山头驻兵点,果然看到一个加强排的兵力,背着枪支,走在密林边沿的草丛中,前面有三个村民模样的人在为他们带路。
“那是特工,全部炸死他们!”
大约一分钟后,炮群覆盖射击开始,炮眼先生在校正着目标,向前进则继续来对付他眼前的那些吸过他身上鲜血的敌人,将他们用匕首在地上三五下全划死了。
河谷边的小高地上空硝烟散去后,老天又开始下雨。
雨下到下午四点多时停住了,但天空还是阴沉着。
入夜后,对面山头又一次响起来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
燃烧弹!
所有人麻木而兴奋地看着,默不作声。
哗啦哗啦,雨下了一阵。向前进在雨中迷糊了一下,清醒过来,不知何时雨点已经停止了。他又迷糊了一下,这一次,他是被爆炸惊醒的。
大雨倾盆而降,一道闪电划破黑夜长空。闪电中还有一种橘红色的光,无数点,直奔向大家而来。
敌人又一次发动夜袭了,夜袭,夜袭,他们异常偏好却从未有过成功的夜袭。
他们的步炮协同作战即将开始。
向前进睡意一扫而光,飞快地拿起望远镜,跟炮眼先生在观察着炮弹飞行轨道,一边作记录。向前进轻轻报着数据,〃奇…_…書……*……网…QISuu。cOm〃炮眼先生一边记录一边修正。
敌人的炮袭持续到一分钟,我们的反炮袭也开始了与敌对射,进行压制。夜空中弥漫着怪啸声,前线的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防止自己阵地遭致敌人采取不用炮兵而改为奇袭。
敌人的炮袭弹着点不是他们这里,偏左一点方向。这相当有利于他们的观察,但谁知道他们的真实进攻意图在哪里。阵地后的座山雕还没命令,大家都奔到阵位,将所有冲锋枪都打开到连发状态,机枪手把持着轻重机枪,身边、面前都摆满了手榴弹。
26。黑暗地狱
1。
耗子冒着大雨,在战壕的射击孔里向外监视着。
也许敌人炮袭那边只是声东击西,目标是他们这里。耗子借着闪电的光照,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的布雷区。那是敌人必须要越过的一道死亡线,在数百平方米的地方,他们布置了多少雷呢?一遍又一遍,他们自己都数不清了。敌人的炮袭往往会破坏所有的心血,但是战斗一结束他们就又会变本加厉,总之弹药有的是,国家一点都不缺乏。所有人也舍得浪费。
敌人如果不用炮袭而改为偷袭这里那是绝对不会成功的。炮观员和侦察兵们上来后不久,特工们就盯上了这里,但是好几次都没有捞到便宜。自从侦察兵们下山去跟特工们打了一仗,对于敌人的特工来说,他们这些人就好像消失了。可这一线太重要了,他们的纵深七八里的举动都在这个阵地的监视之下,在接连遭到好几次惨重打击过后,他们相信解放军的炮观就在这里,一定要拔除掉这个眼中钉。
“座山雕,你说敌人会不会选中了我们这里,拿我们出气呢?”他对趴在他身边的班长说。
又一道闪电划过,座山雕没有吱声,但是转回头看了他一眼。
“雨太大了,估计敌人会进行偷袭。要是我光荣了,你别忘了常去我家里看看。他们可能是冲着炮观员和侦查兵们来的,他们做的事情太多了,跟越南人结下了深仇,越南人可能猜测到了是我们这里的方向上有炮观。他妈的,来吧!你他妈的,就在今夜,老子们来进行一次决战。”耗子拉动着枪栓,他的脸色有一种迷茫,对于今夜敌人的炮袭预感不好。
“座山雕,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大雨中耗子又问。
座山雕不耐烦了:“别他妈的啰嗦了,不会有事的。你是耗子们的祖宗,他们不会怎么样你。看着前面,一有动静就开枪,打他小狗日的。”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是说,我要是去见毛主席他老人家了,你要关照我家里人啊。”耗子又在重复着他的担心,真有点啰嗦。
但是这一次他们班长没有骂他,而是点了点头:“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的。你放心吧。”
耗子立刻哭丧着脸:“座山雕,你不要这样肯定好不好,搞得我像是真的要光荣了一样。来了,真的来了。敌人,好多的敌人。”闪电中,他看到敌人密密麻麻的上来了。
“沉住气,沉住气!你到那边去,到三号哨位上去,加强他们的火力。”座山雕说。
但是敌人在哪里呢,他没有看到。
雨打在他们身边的石块上,闪电的光亮中,那是一颗颗大白点子,像是子弹,从天上射下来,打在身上也有明显的力度。
耗子过去了。脚下战壕里有了积水,耗子在过去时,躺着那些没来得及渗透进地里去的积水,他的心里忽然变得冷静,什么也不再去想。
闪电、雷声中发生了耀眼的炮弹空爆,火光一团团。炮眼先生不停地报告着数据,王宗宝在军毯里喊一阵,露出头来,听修正数据,而后又躲进去喊一阵。
五分钟以后,敌人的火力明显减弱了。我方的重炮专向着敌人的发射阵地去,一个覆盖,山头后面升起来巨大的火光,望远镜里特别明亮。
“我过来了,座山雕叫我过来帮你们!”闪电中,耗子弯着腰,来到了三号哨位,占据了一个射击孔。“他妈的,今夜浩大的雨啊!我刚才看到敌人上来了。”
“雨是很大。你说你刚才看到敌人了吗?我们这里没什么动静。耗子,你回去吧,这里我们应付得来。”加强到三号哨位的耗子旁边的一个战友说。
“喀嚓——”巨大的雷声霎那间淹没了另一种沉闷的雷声。倾盆大雨比刚才来得要更加猛烈些,耗子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闪电中他看到那些敌人不知何时全不见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座山雕叫我过来的,我得听他的。敌人可能会选择你们这里作重点突破口,刚才我明明看到他们了,怎么全不见了呢?”
“也许是你眼花了,别自己吓自己,放轻松点!”大雨中那个战友说。“你一向都不是那么慌乱的,你是不是头晕······”
“笑话!我耗子从小到大还没感冒过,头晕?没有的事。”
刚才在二号哨位上跟座山雕在一起时他明明看到好多的敌人,密密麻麻的上来了,现在呢?奇怪,人都哪里去了?敌人不见了,真是怪事!
他在雨中咳了声嗽,不一会儿又连咳了两声,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闪电中,那个战友回头看了他一眼。
前几天他跟座山雕站哨,被雨淋了个透浇湿,这两天就一直发烧,头晕得厉害。他没有对任何人说,阵地上感冒药已经没有了,军工还不见上来,班里的一些人还拉了肚子。
“你还说没感冒,你一定是感冒了,头晕眼花对不对?你回去歇一歇,这里我们顶着。”
“我看是你头晕了,我没有事。注意看着前面,前面说不定真的藏了敌人在草丛里。我想要喝一口水,他妈的有点口渴。”他半蹲下身,取下头盔,翻转过来接水。
这些天所有人一直都是接天上雨水来喝,很快他将头盔端到嘴边喝了一口。
雨水里有一种咸咸的血腥味。很可能是他心理的作用,其实并没有那种味道。杀人杀得太多了,心里总是有一种畏惧,夜里噩梦时间也常常在莫名的害怕中醒来。耗子不是那种特别能接受战阵残酷的人,再说每天都是在等待死亡中度过,再坚强的人也都会奔溃。
喝了点水后,他觉得好受多了。重新戴上头盔,他又将枪口伸出射击孔,注目监视着前面。
闪电、雷声、大雨、天地间轰隆隆的沉闷的炮击,这一切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来吧,全上来吧。有种的就冲我这里来,大家真刀真枪地干,拼个你死我活!”他占据着射击孔,任凭雨水浇淋在身上,默默地念叨着,一遍又一遍。闪电中,前面的快刀乱石上,雨点真大啊,像是一颗颗白亮亮的冰雹,砸得石块都要跳起来。
多少个白天,黑夜,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这样子的等待着敌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一线狭小的活动范围,日复一日面对的熟悉的战友面孔,生活枯燥乏味,与枪为伴,枕戈待旦······这是异常艰难的防守,令人在心灵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敌人!
敌人又出现了!
猫着腰,端着枪,拿着爆破筒,炸药包······来了,上来了!
“来吧!全上来吧,上你爷爷这儿来,我是你祖宗,我喜欢你们!喜欢你们做我的枪下亡魂。”他瞄准一个,正要开枪,然而闪电一灭,敌人随之消失,不见了。又一个闪电,照亮前沿,他赶紧再次瞄准。
这一次他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敌人的身影在扭曲,随着闪电在晃动、拉长。
“你他妈的无常鬼!”炸雷声中,他打了个点射。弹壳抛落下来,砸落入脚边的水洼里。
一只手有力地搭在耗子的肩头上。耗子一惊,出了一身汗。座山雕过来了,问道:“耗子,这边怎么样?有没有动静?大家小心点,敌人诡计多端。”
“没有!座山雕你回去吧,这儿我们看着呢。”三号哨位的刚才跟耗子说话的那个兵从射击孔边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