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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六道登天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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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过得十来天功夫,田砚体内红芒终于发作,整个人好似煮熟的大虾,通体赤红,火烧火燎,身上刚有汗滴现出,便兹兹声响,化作烟气,缭绕而去。他软倒在地,全然动弹不得,连呼喊之声亦发之不出,仿佛陡然跌入一场梦魇。只觉天灵盖上被人豁开一道大口,一壶滚烫的沸水咕嘟嘟灌将进去,顺着血管经络、筋肉骨骼从头到脚淌遍全身,剧痛钻心之下,恨不得就要将那豁口再撕得开些,脱了这层皮,带着脏腑血肉跃将出来,撞死在山壁之上,一了百了。

    方月娥睹得此景,心中大惊,连忙将他抱起,去寻紫阳。手掌触上他肌肤,却被炙得生疼,猝不及防之下,手上一松,又将他摔落在地。这一下额角撞在尖石之上,又无道力防护,顿时磕出一条深口,血流如注。

    方月娥低呼一声,泪水簌簌而下,急急运起道力,重新将他抱起,飞也似的赶到乱石堆中。紫阳正在其中端坐,见到这等惨状,也是摇头叹息,全无办法。只吩咐方月娥先将外伤处理妥当,再去多取些山泉回来,使个小小法术化作冰块,将他埋在其间,略减痛楚。

    做完这些,方月娥早已哭得双眼红肿,说道:“紫阳前辈,这等焚身之苦,难道真要伴随砚儿一辈子么?”

    紫阳叹道:“这红芒乃是无数血肉精华所聚,又混有世间剧毒之物,沾上一丝半点,便如跗骨之蛆,万难祛除。更何况那聂秋雨泰半的修为俱在其间,端的非同小可。我虽将它封住,但这孩子日日行功,气血自然流淌,十几日积攒下来,便会有些涌动,总要发作一回,才会老实。”

    方月娥忙问道:“若是不再行功吐纳,这折磨便不会发作么?”

    紫阳点头道:“确是如此,但这折磨并不致命,只是袭来之时痛苦难熬,若能忍得过去,对修行倒是无碍。”

    方月娥叹道:“这般凄惨,倒不如安安生生过一辈子,总有几十年好日子可活。”

    紫阳不置可否,只眯眼盯着咬牙苦忍的田砚,说道:“如何选择,等这孩子经过一场,再看他自己罢。”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红芒却是不同,倏忽而来,却也倏忽而去。约莫半个时辰,田砚身上赤红便陡然消褪,他施施然从冰堆之中爬起,只觉手脚灵便,气血充盈,周身半分余痛也无,适才那场滚沸的折磨,竟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真就像极了一场噩梦。

    他茫然呆立片刻,忆起其间感受,不自禁便打了个寒噤,喃喃道:“若隔些日子便来上这么一场,当真不好消受。”

    紫阳沉声道:“小子,你若经不住,做个凡人也无不可,我自会拜托博东升照顾于你,让你好生享乐一世。”

    方月娥也安慰道:“砚儿,修行之事,虚无缥缈,强求不得。便如老爷一般,日日砥砺精进,道行高深无比,到头来还是陨在天劫之下,倒不如平平淡淡过这一生,至少也能多看些人世繁华,红尘热闹,也不枉生来走过这一遭。”

    田砚适才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耳朵却是无碍,已将两人之前的言语听得分明。他心中早有决断,此时见他们又劝,当即便摇头道:“修行的诸般好处,我已见过不少,说抛就抛,我岂能甘心?更何况少爷被掳,姨娘孤单,我又哪里忍得下心不管不顾?此事再也休提,些许苦楚,我尽可忍耐得住。我就不信,这红芒能纠缠我一辈子!”

    紫阳哈哈笑道:“小子,算你有几分硬气。你若真要自甘堕落,我打心眼儿里瞧你不起。些许挫折坎坷,又算得什么?少年人不经些风浪,如何成才?”

    方月娥却是微微一叹,眼圈泛红,又劝几句,见田砚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言。

    如此忽忽间又过一月有余,田砚体内的红芒再发作了三回。虽说依旧是剧痛攻心,热毒噬体,但一回回坚持下来,身心俱受磨炼,咬牙硬挺之下,已不如头一次那般难挨。除了这一桩苦事,其它倒也轻松单调,他每日早间洒扫过新坟,便与方月娥和紫阳说些闲话,剩下的大把时日,俱在修炼吐纳,勤加用功。这一番心无旁骛,进境也是极快,隐隐已有突破之兆。

    这一日清晨,方月娥与田砚两人将将在田铿坟茔前叩过了头,上过了香,便见那位古稀“童子”从外面走回,脸有焦急之色。

    这“童子”名为虚生,性子恬淡冲和,随遇而安,极易相处,这月余来两人与他已是熟络,见他这般摸样,便问道:“怎的如此慌张?在你身上倒是少见得紧。”

第三十一章 刁难() 
两人一愣,忙上前安慰,直问了半晌,这才将事情理了个八九分出来。

    原来,今日乃是万剑门发放月例的时候,虚生赶了个大早,便往庶务殿里去了,谁知竟只领得自家那一份,方月娥与田砚却是没有。他上月里早将两人之事往殿里做了报备,也都顺利领下了例钱,是以也未曾多想,只道殿里事务繁杂,忙得忘了。便寻到当值的执事,分说此中情由。哪曾想,那执事只将脸一板,言道从未听过此事,任他再三提醒,此乃老祖宗亲嘱,力尊者的至亲贵客,也是无用。最后还受了一番编排,说他老来糊涂,竟拿这等子虚乌有之事来骗赚棺材本儿,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愚昧可笑得紧。

    饶是虚生惯来柔顺的性子,也被气得浑身发抖,眼见说不清楚,便舍了这执事,自去寻找殿主理论,哪知殿主昨夜已出了门去,也不知何时才得回转。虚生无法,只得拖着一把老骨头,赶往刘空竹的洞府。刘空竹在门内总领庶务,田铿下葬当日,也曾前去祭拜,自然是个知情且能说话的,有他出面,再好不过。可好容易寻到刘空竹洞府之前,那守门的童儿却好生凶恶,推搡几下,一句:“老爷闭关,闲杂人等一概不见!”便将这老头子打发得远远儿的。

    虚生心里好生不甘,踌躇半晌,终是鼓起勇气,往掌门老祖宗那边寻去。他自知身份低微,也不求见得博东升金面,只望有人通传一声,得个只言片语回来,那便是了不得的尚方宝剑,还怕那执事不俯首帖耳,乖乖呈了东西上来?

    他正自思量,却被一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弟子拦住,任他好求歹说,就是挡了去路不让,还叫嚣道:“我等正经弟子,等闲也见不上老祖宗半面,你一个大半截入土的老朽童子,还想沾这等仙光?速速滚离便罢,不然总要打折了你的狗腿去,省得四处乱跑,见了叫人心烦!”

    见不着老祖宗,万剑门中自是再也无人能替他做主,他只得黯然回转,正好遇上田砚与方月娥,一肚子委屈倒将出来,眼泪吧嗒嗒直往下掉,连一把白胡子都浸得湿了。

    两人又是好一番安慰,才哄得虚生收了泪水,回转洞府。方月娥眉头轻皱,叹道:“砚儿,这万剑门咱们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田砚应道:“姨娘,这虚生老实敦厚,所说十有八九不差。但我还是亲去瞧上一番为好,若是真如他所言那般,咱们便是今日离开,又有何妨?”

    方月娥点头道:“去一趟也好,万剑门毕竟于我田家有恩,你去了须记得好生言语,莫要犯呛。”

    田砚应了一声,寻虚生借了件代步的法器,便往外飞去。那一夜方月娥为向慕之所赚,两人的家底俱被掏了个精光,后来那恶贼虽未能得逞,仓惶逃命去也,却有博东升这等财迷黄雀在后,将一应宝贝统统扫进了自家荷包,再也不提。如今田砚手中便只得无漏血珠与赤炎火鸦葫两件七品,方月娥手中也仅有两件八品,其余物事一概皆无。亏得还有个虚生在此,不然真就要运起道力,在山间纵跃而去,累得好似狗儿一般。

    虚生身份低微,手上自然无甚好货。田砚脚下这柄二品的桃木剑,已是这老头儿手中“珍藏”,轻易不现于人前。此次实是心中自责,未能照顾好贵客,这才咬牙拿将出来,略略减些愧疚之情。可这东西在田砚眼里,却是万分的不入流了,只觉慢慢吞吞,龟爬也似,还不甚稳当,山间忽来一股劲风,便是一阵歪斜,要将人都颠簸出去。

    如此一边小心操持这“宝贝”,一边沿途打听,约摸大半个时辰,田砚终是瞧见了庶务殿的所在。进得殿来,寻到那当值的执事,他平心静气,将事情来龙去脉分说清楚。那执事却头也未抬,只将白眼一翻,说道:“任你吹得天花乱坠,我也懒得搭理,便只问你一句,可拿得出凭证?”

    田砚上次来万剑门时,便从其弟子手中得了令牌,以证身份。此次由博东升亲自领来,此老掌门之尊,岂会关心这等细枝末节?吩咐出口,便如圣旨一般,下头生怕跑得慢了,又有谁敢说个不字?哪曾想,竟出了今日这等幺蛾子。田砚只得摇摇头,说道:“确是拿不出凭证,若尊驾愿与我跑上一趟,去见一见刘空竹刘前辈,自然一切明了。”

    那执事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上赶着领我去挨批么?若事事都往师祖那里闹,要我这小卒又有何用?”

    田砚又道:“既是如此,我等便直接去见剑王前辈,真有责难,我一力替你承担便是。”

    那执事冷晒道:“老祖宗何等人物,岂是说见就见,你莫要唬我,我少时便在此地当值,阅历可是不缺的。”

    田砚说道:“这也不愿,那也不行,你究竟要如何?”

    那执事又将白眼一翻,说道:“早便说了,拿不出凭证,一切休提!”

    田砚正自强忍怒气,却听那执事又道:“我万剑门家大业大,便是指缝里漏出一些,也不得了。这等诓骗之事,每月里没有上十次也有七八回,你且去了罢,若再扰攘不休,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田砚怒极反笑:“好一个诓骗之事!好一个皮肉之苦!似你这等昏聩无德之辈,真真丢了万剑门的脸去!”

    那执事当然不让,咒骂两声,便呼唤同伴,要将面前这少年人痛打一番,轰将出去。

    便在这时,却有一把温婉女声响起:“你等稍安勿躁,有什么话,都向我来说罢。”

    田砚闻声望去,只见张婉梅正轻蹙着眉头,施施然走进殿里。

    那执事倒是反应迅捷,扑到张婉梅脚下磕过了头,便开始滔滔不绝,自早上虚生那里讲起,一路说到此时。其中多有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之处,田砚听在耳中,自是冷笑连连。

    张婉梅性子甚好,静静听完,方才说道:“这田公子确是师尊他老人家领来的贵客,你等今后办事,需当警醒些才是。这般平白得罪了人,却是好不划算。”言罢又对田砚微微颔首,说道:“门中诸事庞杂,常常便有疏漏,倒叫人见笑了。”

    田砚施了一礼,回道:“前辈来得甚好,若真有误会,自当早些分说清楚,免得坏了两家情谊。”

    那执事却丝毫不解风情,梗着脖子说道:“师叔祖,这人来得莫名其妙,又无甚凭证在身,弟子确是信不过他。”

    张婉梅眉头一皱,说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夹缠不清?我都已经说得明白,还要何凭证?”

    那执事咚咚几个响头磕下,坚持道:“好叫师叔祖得知,我庶务一门,只认信物纸笺之类,若是若是空口白话,那便万万合不了章程。”

    饶是张婉梅为人随和,此时也是有些怒了,言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不懂门里的规矩了?”

    那执事又是磕头,额上已青紫一片,嘴里却还是不让:“师叔祖神仙一般的人物,乃是门里的中流砥柱,所虑者皆为兴衰存续的大事,庶务这等粗贱的差使,自是不在您老人家眼中。”

    张婉梅气得不轻,却也自重身份,不愿与这后辈弟子多做纠缠,说道:“你且去吧,我自会寻到刘师兄,将其中道理说个通透。”

第三十二章 拜师() 
张婉梅见正主来了,当即说道:“师兄,你手下这庶务殿,当真是铁面无私,油盐不进,小妹着实佩服得紧!”不满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刘空竹却不理她,更不去瞧田砚,径直走到那执事跟前,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不惧权贵,遵照章程行事,无错有功,自今日起,职务俸禄皆上调一级。”

    那执事忙磕头谢恩,又向张婉梅告了一声罪,这才退将下去。

    瞧得此幕,张婉梅已是心中雪亮,再也忍耐不住,说道:“好一个遵照章程行事,你调他职务俸禄,又是遵照的哪条章程?行的何种事?”

    刘空竹冷冷应道:“我总领门内庶务,诸般事项,自然一言可决,这便是章程了。”

    张婉梅一窒,说道:“师兄,你手下庶务,本也轮不到我来插嘴,只是今日田小兄这事情,师父是吩咐过的,你也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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