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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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了解,比你还少!”赵天龙点点头,心有戚戚。“可咱们王队说了,让我先看看,共产党员都是什么样,就知道共产党值得不值得我加入了!”
“那你觉得,共产党员都什么样?!”张松龄也从红胡子嘴里听到过相似的话,沉吟了片刻,低声问道。
“王队、还有牺牲的吕队,大周他们几个,当然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赵天龙想了又想,决定跟好朋友实话实说,“如果共产党都是他们这种人,我当然巴不得立刻加入进去。可小栓子,小栓子他居然也是共产党员!还有老找你麻烦的那个小吴,还他娘的是共产党的干部!”
他最瞧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同门师弟赵小栓。虽然后者一直地低声下气地往他身边凑,请他原谅自己年少时犯下的错误。可一想到师父和其他师弟们的死,赵天龙就无法把赵小栓当兄弟看待。甚至连带着,对赵小栓这种人都能混成共产党员的事情,也充满了不解。
张松龄心里对赵小栓的成见没赵天龙那么深,却不太看得惯电信组长小吴。虽然表面上,他从来不愿意跟小吴争什么风头。他留下游击队里,是为了打小鬼子,不是为了做官。如果想做官的话,红胡子的军衔,都没有他当年高。直接想办法去投靠自己的老上司孙连仲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大周章?
然而考虑到好朋友的前程,张松龄还是采取了谨慎的态度。“你自己拿主意吧,我真的帮不了你!”笑了笑,他口不对心地说道。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红胡子的那句话,‘你看看共产党员啥样,就知道共产党啥样?!你看看共产党员啥样……’
“这话,不等于没说么?我要是自己能拿主意……”赵天龙急得脑门子直冒烟,皱着眉头抱怨!
“呯!”一声清脆的枪响,将二人的对话瞬间打断。距离很近,并且不是训练用的复装弹,复装子弹的声音远比这个沉闷。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立刻抓起盒子炮,冲出了门外。同时大声向周围喊道,“都不要慌,先看看哪里打枪。机枪组,上寨墙,把马克沁先架起来!”
“是!”机枪手们答应着,向寨墙跑去。其他游击队员们看到了主心骨,也纷纷停住了脚步,开始着手整理身上的步枪和子弹带。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又侧着耳朵听了听,没听见其他枪声。迟疑着互相对望了一下,大声命令,“各小队集结,原地待命!王队马上就会过来。我和张队长先去门口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话,他们两个一边大步朝营地门口走。才走出十来步,就看见郑小宝捂着胳膊,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看见张松龄,立刻大声呼救,“胖队,赶紧骑马下山去追!吴组长,吴组长被敌人给抓走了!”
注1:这里指的是勃朗宁M1910,因为枪口套的前缘上加工了一圈滚花,所以俗称花口撸子。因为造型美观、性能可靠且携带方便,在三十年代中国的上层社会持有量非常巨大。在八路军中主要是妇女干部和技术干部使用,少数追求时髦的男性高级干部也会当作奢侈品收藏。
注2:古制,一斤十六两,八两即为半斤。野人参长到了八两重,需要上百年,非常罕见。
第二章 逆流(8)
“什么?!”张松龄的脑袋嗡地一声,大惊失色。眼下营地内纷纷传言,电信组长小吴是因为跟他起了矛盾,才被红胡子打发到作坊里劳动锻炼的。如果此刻小吴出了事情,不光是他,连大队长红胡子都要落下一身麻烦。
“到底怎么回事儿?吴念祖是什么时候被抓住的,谁抓了他?!”危急关头,作为局外人的赵天龙,思维远比身处局中的张松龄清楚,上前扶住摇摇欲倒的郑小宝,大声追问。
“刚才,半个多小时之前!”郑小宝强忍住伤口的疼痛,大声回应,“刚才我正在老乡家吃晚饭,突然听见附近有枪响。赶紧跑过去查看,刚好看见有几个穿着黑褂子的人把吴组长架到了马背上!”
“你手里的枪是烧火棍啊,怎么没把他们拦下来?!”闻听此言,赵天龙心里也着了急,瞪圆了眼睛喝骂。
半个小时之前电信组长小吴就被人绑架走了,即便现在自己就骑着马去追,也未必能将绑匪追上。况且眼下天已经黑了,绑匪只要寻个僻静所在藏起来,谁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将他们找到。
“我,我开枪了!但是没拦住他们!然后我就赶紧骑着马回来搬救兵,快到营地门口的时候,还朝天上打了一枪示警!”郑小宝被骂得晃了晃,满脸委屈的辩解。因为要节约子弹,自己的盒子炮里头,平素只有一个弹夹是满的。同时对付五个敌人,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将对方拦下来?!
“不怪小郑!他赶回来搬救兵是对的!敌人是有备而来,寡不敌众,他即便把性命拼掉,也无济于事!”张松龄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主动替郑小宝辩解。
山南的村子距离营地足足有四十多里,郑小宝在负了伤的情况下,只用半个来小时就骑马跑回了营地,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换了个头脑不够聪明的人,恐怕早已经死在绑匪的枪下了,根本不可能让游击队及时得到消息。
算算山南村落到营地的路程,赵天龙也知道自己错怪了别人。但是他却拉不下脸来给自己的徒弟道歉,瞪了郑小宝一眼,继续质问,“那你怎么不多开几枪?多开几枪的话,早有人下去接应你了!要是绑匪贼心不死追上来,我看你怎么办?!”
“我,我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了!”郑小宝眼睛一红,低着头回应。他知道赵天龙是因为关心自己,才对自己如此严厉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不是已经看到了营地的大门,他根本不敢把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打出去。
“你……”赵天龙听得又是一愣,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怜惜之意。最后一颗子弹,肯定是郑小宝留给他自己的。如果当时绑匪追上他,那颗子弹就是郑小宝的最后归宿。
“你看到了几个绑匪,其他人呢,其他在山下的弟兄,受没受到波及?!”还没等他来得及向郑小宝赔礼,张松龄又焦急地追问。
“五个,都穿着一样的黑褂子!咱们的人分散在三个村子里吃饭,具体情况我没来得及问!”郑小宝想了想,迅速给出答案。
“咱们两个马快,这就下山去追!”此刻张松龄的心态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非常有调理地说道,“赵队长,麻烦你帮忙带着小郑去找王队汇报,然后再带着他去找疤瘌叔。我和龙哥先下山去把绑匪咬住,等接应人马一到,就立刻想办法将小吴救回来!”
“这……”二中队长赵小栓有点儿不习惯被张松龄命令,愣了愣,犹豫着上前扶住郑小宝。
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耳畔突然传来了大队长红胡子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小郑到疤瘌叔那里治伤。老赵、小张,你们两个不要冒险,再选十名骑术最好的弟兄,一起去追,天亮之前,务必把绑匪给我咬住。小田,你给周黑子发电报,告诉他做好准备,老子要攻打黑石县城!”
“是!”乱作一团的众人立刻都有了主心骨,大声答应着,领命而去。红胡子扶住自己的大腿喘息了几秒钟,然后又强打精神直起腰,冲着匆匆赶过来的一中队长郑远和白俄人小列昂命令道:“列昂,你去集结部队,把所有弟兄,连同你的国际营都给我集合起来。老郑,你带着一个小队的弟兄下山去查,看看绑匪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今晚当值的战士们,是否都还活着?!”
“是!”一中队长郑远和国际营长小列昂两个冲红胡子敬了个礼,分头去执行任务。还没等二人走远,红胡子刻意压制下去的咳嗽,就突然爆发了起来。咳得他像只虾米一样把身体弓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如春天里的残雪。
几名从附近跑过的游击队战士立刻围拢过来,扶住红胡子的身体,用力帮他敲打后背。红胡子抱着一名小战士的胳膊挣扎了片刻,终于又缓过来一口气,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低声命令,“帮,帮我去把战马拉过来!顺便通知管后勤老李,让他打开仓库,把所有弹药都给大伙带上。”
“队长——!”小战士激动地喊了一声,谁也没有移动脚步。红胡子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想亲自指挥大伙去救人。恐怕等把姓吴的救回来了,他老人家的命也丢进去了大半条!对游击队来说,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执行命令!”红胡子难得板起来脸,大声呵斥,“难道我已经指挥不动你们了么?老子还没死呢!”
“大队长!”小战士们委屈地抗议,留下两个来照顾红胡子,其他分头去执行命令。“扶我走几步!把这口气顺开!”红胡子强撑着站稳身体,低声要求。然后在两名小战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寨门口挪动。头十步,他走得无比艰难,仿佛随时都可能耗尽体力倒下。而在大约三十多步之后,他的呼吸又渐渐变得平稳,整个人如同座山一样,缓缓向敞开的营门口移动,移动。每经过一处,必然给周围的人心上带来无比的安宁。
当他走到营地门口的时候,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也恰恰带领一小队骑兵冲出了营地。看到火把下的红胡子,纷纷扭过头来冲老人挥手。红胡子像没事儿人一样,笑着冲大伙挥了几下胳膊,然后大声叮嘱道:“路上小心!绑匪可能在别的地方埋伏着人马接应。你们两个只要缠住他们就行了,我带领大队人马随后就到!”
第二章 逆流(9)
“是!”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答应一声,骑着战马快速冲出门外。为了防止敌军的偷袭,通向营地的山路被修得又窄又陡,有几处还临近悬崖,稍不留神,人和马就可能冲下山谷,摔得筋断骨折。但是他们两个却谁也不敢减速,完全凭着过人的勇气和娴熟的骑术,带领身后一小队骑兵全速冲到了山底,然后举起马灯来稍微辨识了一下方向,就又全速向山南的村落里狂奔过去。
等一行人冲到了电信组长小吴出事的村子,村委会成员和民兵们已经彻底再度控制住了局面。不待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发问,立刻围拢上前,大声汇报:“龙爷,胖子,是满洲国的特务把吴组长抓去了!他们是打着前来收购山货的名义分头溜进村子的,然后偷偷藏在村东头老谢家的。老谢家的闺女,嫁给了沈阳的一个满族人家里做小老婆……”
“姓谢的呢?!”赵天龙没时间听村委会的委员们啰嗦,瞪圆了眼睛追问。
“已,已经绑起来押在磨坊里头了!全,全家四口,一个,一个没落下!”第一任民选村长姓刘,是个垦荒客。家里头有四个儿子的,一百多亩水浇地。见赵天龙脸色不善,凑上前,哆哆嗦嗦地解释,“就,就等着游击队派人来审问了,我,我们村子里头,再没有别人跟这件事儿有牵连!”
“带上来!”赵天龙摆了下手,大声命令。
“还,还不赶紧带上来!”唯恐自家遭受池鱼之殃,刘老汉扭过头,冲着民兵们大声嚷嚷。
几个民兵立刻放下红缨枪,冲击磨坊,连推带搡的把老谢家全部成员,三男一女,统统押了出来。
赵天龙跳下坐骑,揪住姓谢的老汉奸,劈手就是几个大耳光。一边打,一边厉声喝问:“绑匪从哪里来的,准备带小吴去哪里?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否则,你就别怪老子心狠!”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对普通百姓来说,入云龙的这个名号,可是远远比什么游击队的骑兵队长更具备威慑力。姓谢得老汉奸被打得满脸是血,却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哭喊着求饶,“别打了,别打了,龙爷,我说,我说!他们是从新京过来的,这几天一直住在我家里头。我是怕牵连我们家闺女,才不得不接待得他们啊!”(注1)
“是他们,是他们拿枪逼着我们收留他们的!我们冤枉,冤枉啊!”谢老汉奸的儿子和儿媳,也双双哭喊着求饶,仿佛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我们已经想办法向村委会送过信儿了,但是他们看得太紧,信没能及时送出去。今晚傍晚他们看到吴干部哥在村子口练枪,说拿着小枪的都是大官儿。所以,所以就跟了过去,把吴干部给绑走了!”
“别废话,说重点,他们准备把吴组长绑到哪里去!”赵天龙抬起脚,给了老汉奸的儿子、儿媳每人一大脚,继续厉声喝问。
“我,我们不清楚!”老汉家的儿子、儿媳犹豫了一下,继续哭着解释,“我们真的不清楚啊!他们口风紧,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哎呀,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又挨了几大脚之后,这对狗男女终于支撑不住,躺在地上,打着滚招供,“他们说要先去黑石寨,汇合了里边的日本人,然后再押着吴干部去兴安警备司令部庆功!他们,他们还说,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