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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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麻疹疫苗,男孩就到下面的医院做x光胸透,女孩则留下来验尿,我知道验尿为了察看是否怀孕,怀孕和乙肝病毒携带者中的大三阳一样,工厂一概不接受。
在拿盛尿液的小塑料杯时,我无意中看到对面墙上“体检须知”中的流程图,乙肝检测程序那项,竟然写着不合格者“调离岗位治疗”的字样,不禁莞尔:无数的医疗权威机构一直宣称,人类至今还没研制出彻底消灭乙肝病毒的药品,叫人怎么治疗啊?
在那个小小的塑料杯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到冼手间门口排队。虽说我不再是少不理事的小女孩,虽说病不羞医,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端着自己的尿液来回穿梭,还是感到无地自容。那些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特别是那个91年出生的小女孩,我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来月经。这些女孩大部分是第一次外出打工,她们很多人还不知道验尿是为了什么。
女孩们端着自己淡黄色的尿液,稚气的脸上满是尴尬,有的连脸都羞红了,拼命想把盛着尿液的小塑料杯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但越想藏越藏不住。其中一个女孩因为慌乱,竟然把尿液洒了出来,弄得满手都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验完尿,在“防保科”中的所有检测程序暂时告一段落,女工们也陆续去楼下做x光胸透了。
没想到做胸透的时候,医生竟然叫我和另一个女孩一走进胸透视室。两个人一起怎么做胸透啊?没想到我刚一犹豫,医生竟然骂骂咧咧的。我怕惹恼了他没病也给我透出病来,只好灰溜溜地和那个女孩一起进去了。
胸透完毕,苗先婷又每人发给我们一张培训单,凭单到一个教室后,由一个穿制服的老师给我们一本有关五金制造业的学习材料和试卷,然后在老师的指导下填完试卷空格,其实就是开卷考试。交卷的时候,老师直接从电脑系统中给我们打出一张卫生培训合格证,证件有效期为两年,仅限深圳范围内使用。
第188章()
至此,全部体检才算结束。
虽然我们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要体检结果全部出来后才能正式办理入职手续。而健康证要到第三天中午才能拿到。全部体检完毕,苗先婷让我们自由活动,并叮嘱下午三点再回工厂集合。原来在拿到健康证之前,我们还要进行新员工入职培训。
人群立刻散去,我赶忙追上苗先婷,着急地问:“苗、苗管理员,那今晚可以安排我住宿吗?”
她不耐烦地说:“不行!”
明知道再求也没有用,但我还是带着哭腔说:“我直接从东莞过来,不认识一个人,身上也没有钱,你就帮我一下吧。”
她这次连回答都懒得回了,正好前面来了一辆大巴,她立刻跳了上去。望着大巴车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到在金秋厂大解雇时,那个叫于小逢的男孩。此情此景,我和他是何其相似啊。虽然那时候我也理解于小逢的孤苦伶仃与茫然无助,但真的置身事中,我更感到痛彻心扉!
我不知怎样回到樱之的,但因为不是正式员工,也只能在大门外徘徊,幸好行李箱暂时可以放在保安室。站得久了,双腿都有些僵直了,肚子也“咕咕”地叫起来。我这才想起,为了赶时间,早上走得匆忙,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从樱之厂穿过一条柏油路,对面有很多家快餐店。转了好几圈,最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铁皮房前停了下来。这个铁皮房也在卖快餐,饭菜都摆在门前的空地上。米饭只要一块钱,菜有五毛钱一份的,也有一块钱一份的。为了节省,我要了一块钱的米饭再加五毛钱的通心菜。米饭又粗又黄,还带着霉味,吃在嘴里“沙沙”作响,标准的“民工粮”。真难为他们了,粮食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能保存下来,着实不易。通心菜则是黑黄黑黄的,不过老板打菜的时候,带了一些汤汁。好在菜和饭是打在一个半大的碟子里的,我将两样东西胡乱拌了几下,闭着眼晴吞了下去。
虽然饭菜不好,但吃完后,我却在盘子底看到这样两句话:“我要过上体面的生活,吃这点苦算什么?”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笑完之后是辛酸,不知有多少打工仔打工妹受过这两句话的鼓励。但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我吃了这么多苦还没有过上体面的生活,而有的人,一点苦都不要吃,便生来就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呢?
大约是我要的菜太少了,放下盘子多坐了一会儿,老板的脸色便很不好看。再加上现在正处于午饭的高峰期,很多穿着工衣的人前来就餐,其中夹杂着不少樱之厂员工。凳子早就不够用了,有的人干脆坐在地上。我很不好意思,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我一边走一边精心算计着,一块五一顿饭,身上的七块五还可以吃五顿。明天三顿,后天两天,正好是五顿。要是明天和后天早饭不吃或只吃一个馒头,还可以省下两、三块钱呢。
我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打工生活真是失败。差不多是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为吃饭发愁;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再次为吃饭发愁;没想到四年后的今天,我不但为吃饭发愁,还要为住宿发愁!
我又回到写着“普工招聘点”的厂门口,捡了一块干净些的水泥台级坐下。机械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非常羡慕。这些人都有住的地方,而我晚上住在哪里呢?在这儿我没有一个熟人,虽然和那个王磊以前也算认识,但毕竟是萍水相逢,他连这个厂都不想让我进,怎么敢奢求他帮我解决住宿问题呢?
好不容易熬到三点,上午那些人也都过来了,保安员便开门叫我们进去。
这次苗先婷并没有让我们进招聘室,而是带到隔壁写着“普工培训室”字样的房间。这个房间和招聘室差不多大,里面也摆满了和招聘室一样的单人桌凳。讲台除了一张课桌,还有一大一小两块白板。课桌边坐着一个笑眯眯的男人。男人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看我们进来,友好地笑笑。
苗先婷介绍说:“这是人事部主任金自立,由他给你们进行新员工培训。”说完便招呼保安把一大摞小本本放在课桌上,然后就退了出去。
那些小本本是员工手册,金自立发给我们后,就起身在白板上写下“新员工培训”几个字。他的字写得很漂亮,但他的人却很矮,我目测了一下,应该在一米六左右吧。原以为樱之这样的日资集团公司,又是人事部主任,就算长得不是英俊潇洒也应该相貌端庄吧,没想到却如此猥琐。
想想真是悲哀,前段时间应聘人事文员,即便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厂,女文员的条件都要求相貌端庄,有的甚至要求相貌气质俱佳。可对于男人,似乎相貌方面并没有特别要求。身为女性,真是命苦。
扔下白板笔,金自立象孩子一样拍着巴掌,热情洋溢地对我们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一连重复了四遍,又让我们学他的样子,连喊了好几遍。很多女孩都不好意思,但在他的不断鼓励下,大家的情绪很快被调动起来,为了表现,有几个男孩甚至喊声得脸红脖子粗的。自从离开学校,我再没见过这么热烈的氛围,不禁受了感染,也跟着大声叫起来。
但金自立对我们的表现并不满意,他说我们的声音还不够大,还有少部分人的积极性并没有被调动起来。于是我们又喊,直到喊得地动山摇,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在白板上写下两行字。
培训对象:新入职员工。
培训目标:帮助新入职员工尽快适应新的工作环境,了解掌握现代职场所需要的态度、知识和技能。
我很快发现,他所讲的,都是员工手册上的内容。相比较他现在所讲的内容,我更对工资和厂纪厂规感兴趣。
但还没等我细看,金自立便起身宣布:“今天的培训到此结束,明天继续,早上八点钟在门口集合。”
他的话音刚落,下班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我想起今晚的住宿还没有着落,刚才好不容易被调动起来的情绪再次低沉下来。更让我苦恼的时,保安叫嚷着让我把放在保安室的行李箱拉走。我只好拉着行李箱走出厂门,双腿好似有千斤重。
还是常言说得好啊:“在家千山好,出门一时难!”
正在我不知该往哪里去时,一眼望见不远处的薛雪。尽管和她今天刚认识,情轻缘浅,但我还是象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快步跑上去,开门见山地问:“薛雪,我在这边谁也不认识,身上也没有钱,你能帮我找一个住的地方吗?”
薛雪为难道:“我倒是租了房,可我和老公一起住的呢。”
第189章()
我好象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热切地说:“我住地板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求,只想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挨两个晚上就行了。”
薛雪很不情愿道:“那,好吧,房间有一个小阳台,或者你睡阳台吧。”
我激动得差点哭了,连声说:“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薛雪收留我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一旦决定下来,还是很友好的。她和老公都是江西人,非常恩爱。她一路上都在讲着那个叫阿新的男人,要不是她说我真看不出来,她己经是一个两岁男孩的妈妈的。
阿新是樱之电镀工场操作员,虽说电镀工场的工资是在樱之算是比较高的,但没有安全防护措施,时间久了会影响生育,所以两人才提前结了婚。
薛雪之前在一个叫“兴盛”的台资家俱厂上班,虽然不在毒性最大的油漆车间,但每天也要吸入大量锯木屑。并且生产线上没有凳子,一般员工都必须站着干活,不得说话。在厂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假设在车间里设凳子并允许说话,将会影响员工的工作效率。刚开始时,她很不习惯,不但筋疲力尽,双脚也生满了水泡。
每天从早上八点最少站到夜里十一点,赶货时便要加通宵,经常有人因经常加班过度劳累晕倒在车间。对于在车间晕倒的员工,厂方不但没有任何补助,还埋怨员工素质太差:“招进厂的1000人,有500人身本来就有病!”
遇到晚上倒班,员工们吃过晚饭只能在楼梯上坐一会儿,然后进入车间直到第二天清晨。如果有人不小心在楼梯里躺着睡了,还要被管理人员记过罚款。
虽然工资相对樱之厂要高一些,但她己经在那里做了两年,不敢再做下去了,又苦又累倒是其次,有很多和她同时进厂的人都得了或轻微或严重的职业病。
我愤愤不平道:“这么多人得病,要是不给治,可以去告他们,让他们赔钱!”
她无奈地说:“治倒是给治。因为兴盛得病的员工太多了,他们还联系了附近几家职业病高发工厂,成立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医院。但有什么用呢,症状轻微的给治,但还要你自己花钱,最多优惠八折,医生也不会告诉你得的是职业病。症状严重的呢,医药费那么贵,谁治得起?治不好就不能再打工了,只好回家。至于赔钱,更是想都别想,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理解地点点头,不解地问:“兴盛职业病这样泛滥,还有人去吗?”
她苦笑道:“工资高呗,我辞职时,每个月都能拿到一千一百五十块了。在别的厂,普通女工很少拿到这么高的工资。”
谈话间,己经来到她的出租屋前。这儿离樱之有好长一段距离,但有好多出租屋,以前应该是本地人的聚集地,现在都出租给外来工了。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很多和我们年龄相当的打工仔打工妹出入其间。有的人己经端着碗吃饭,有的人正在房间里开始炒菜,有的人正提着菜走在回家的路上。
不知为何,我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怪味儿。
薛雪的出租屋是在二楼,她打开房门,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过来,刚才那股怪味儿就更浓了。我吸了吸鼻子,脱口而出:“好大的怪味。”
她用手一指:“你到阳台上看,隔壁就是我以前做过的兴盛厂,这房间正好和油漆车间挨在一起,味道能不大吗?”
我望着那一溜矮矮的房子,惊讶极了:“油漆里含有甲醛及很多有害气体,非常影响人体健康,上面没有人来查吗?”
她撇撇嘴:“没办法查的,油漆车间的门白天锁着,油漆工在宿舍睡觉,都到半夜才开始工作。”
我失声大叫:“怎么可能没办法查?兴盛虽然很大,但这个车间也不小啊?”
她笑笑:“有什么办法?现在味道还不算什么,到夜里才让人受不了呢,就是把门窗关得死死的,油漆味还是能跑进来。”
我不解地问:“明知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