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残月-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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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福兴斋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人潮涌动之余,只听见酒馆之内,不时地爆发出阵阵惊呼的声音。
酒馆之内,大厅的中央,有一个白衣公子正坐在那里,推拿着一个瘸子的腿。那瘸子一身华贵,本是扬州城内的一个员外。此时他正无趣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并不太相信那年轻人的能力。
他的腿疾是在一次骑马狩猎的时候留下的,已经有八年之久。这八年来他不知请了多少名医,看了多少大夫,都不曾见效。这年轻后生看起来也不像有十足的本事,不过方才看到他医好了几个人的病,似乎不是作假,就姑且一试罢了。
要说这位众人围观的公子,那可真真儿是个俊俏的人物,说不尽的儒雅气度,道不出的才俊风流。
他是一身白色装扮,白衣白靴白腰带,就连头上的纶巾也别着白玉簪。面容宛若三秋之水,俊美异常,举手投足之间谦逊有礼,尽是无限风度。
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在那大厅之内,却都没留意,在二楼的一处静室之内,帷幕之后,立着一位同样气度不凡的华服公子。
手中轻持白玉杯,那位华服公子品着杯中的美酒,若有所思。他已经留意楼下的那位公子很久了。
身后的德喜与方靖天,恭敬地侍立一旁。
楼下,只听得大堂内众人议论纷纷:
“这个年轻人可真了不得!一会的功夫,他就已经治好了几个人的多年顽疾,不用抓药,还不收钱,只需要用他的独门真气调理,再服下他的秘制药丸,就能够药到病除,真是神了!”
“只怕是有人使了托儿,是个骗子!就是扬州神医郭敏之给人看病,也是要望闻问切,针灸对症。他年纪如此轻,怎会有如此本事!一定是有人胡羼!”有人偏生不信这个邪。
一时又有人道:“不不不!这是真的,刚才他医好的王老汉是我的邻居,他的眼疾,那都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那年轻公子在王二眼睛里滴了不知是什么药水,王二竟然真的就好了!”一时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快看快看,那瘸子的腿!”一时又有人叫道。
那大厅中央,白衣公子正从随身携带的一个褡裢中取出一个银色小包。打开一看,里面俱是明晃晃的银针。他将银针施在那瘸子腿部的几处要穴之后,似乎使出独门秘法,仅以两指,在那瘸子腿上一番推移。
立在二楼的华服公子见了,暗暗惊异,那分明是一种十分正宗的独门真气。
最后那白衣公子给那员外吃下一颗药丸,那员外竟然真的不再一瘸一拐,正常走起路来。他激动地在地上连跳几步,一时难能自已,连连对那公子叫道:“恩公治好了我八年未愈的腿疾,医术实在高妙!从今后我不必再受人的冷眼非议,恩公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说着,竟“扑通”一声跪在当堂。
一时群情澎湃,就连那楼上的华服公子也是神情一怔,暗叹世上竟有如此神功。骤时识才惜才之心大起。
“神医啊!神医!”人口称赞。
那白衣公子把那员外老爷扶起来,又交代了几句。一时那老爷走了,他才又伸手理弄了自己的衣襟,在桌前坐了。耳明眼快的小二早已端来了水盆,让那公子清洗双手。
“多谢这位小哥!”白衣公子彬彬有礼。
这时,那二楼的华服公子唤过身后的德喜:“去,写下拜帖。请那位公子上楼一叙。就说鄙人十分欣赏他的精湛医术,恳请赏面一见。”
德喜一愣,大讶道:“王爷,您如此纡尊降贵,这样也未免太抬高他的身价了。他不过是个有几分医术的年轻人。王爷,家中这样的医师多得是!王爷为何独独对他另眼相见呢?”
那华服公子摇摇头,笑道:“德喜,你有所不知。这个人观之器宇不凡,就连医人的手法也是十分奇特,绝非平庸之辈。你立刻去投上拜帖,休要罗嗦。”
德喜只得去了。
过了一会,德喜一脸的不忿,走了进来:“岂有此理,爷您如此以礼相请,他居然不肯相见!”
那华服公子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中释然,暗想那白衣公子果然是个不凡的人物。倘若他真的现身相见,只怕也难免沦入攀附权贵蝇营狗苟之流。自己虽有心相见与之结识,又也许是机缘未到。既如此,就不强求了。
于是对德喜说道:“罢了。”又回头去看那楼下。
楼下那福兴斋的老板正走上前去:“公子,辛苦了!小老儿这就命人为公子摆上酒菜,照例还是一壶玉堂春!”
小二摆了酒菜上来,那公子谢过,之后就兀自吃了起来。众人见不再看病,也就散了。
末了,那老板又走上前来笑吟吟地道:“公子,这几日多亏了公子,小店的生意可是异常的好呀!”
“老板不需多礼,我也在贵店叨扰了许久了,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就要告知老板,在下今日就会离开,继续游历。”那公子轻施一礼,笑着说道。
“公子要走!”那老板的脸上顿时生出失望之色,顿了顿又只得道:
“小老儿在这扬州城做了几十年的酒楼生意,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像公子这般逍遥散仙一样儿的人物,却是头一回会见。小老儿看得出,公子并非常人,志当然不在小营之地。我若要强留,就厚颜了!只是公子一定要收下小老儿的谢礼,虽然不多,也可权作路上的盘缠,略尽我心!”
说毕那老板一摆手,命人拿来一个锦制钱袋,里面装了五十两银子。
那公子见状,连忙摆手:“老板您太客气了,在下一路在四处游走,欣赏名山大川,从不在某处多做停留。为人看病解忧全凭机缘,也只是在下举手之劳。老板已经待我如上宾,我实在不敢再如此厚颜,钱是断断不能收的!在下这就告辞!”说毕,背起搭裢,径直走出了酒馆。
那老板追了出去,看着那公子出尘的背影,叹息道:“真真个是神仙般的人物。”一时又对那背影喊道:“公子何日再来鄙店,我福兴斋一定敝帚相迎!”
那白衣公子并不回身,只微笑着向前去了。
楼上的华服公子看了,心下憾然。想来如此淡泊名利、济世为怀又形容非凡的人,实属世间少有。更为始料未及的是,这位公子竟走的那样的快。
叹了一回,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时对着窗前发起愣来。
半晌那华服公子又道:“靖天,这段时间你一直奉命在扬州查探,司空姑娘和慕容筠玉他们可有什么消息?快报与我知。”
小王爷赵应乾才刚到扬州,就十分挂记慕容筠玉等人的情形。身旁的方靖天心知肚明,忙道:“爷,据属下探查来的消息,筠玉小兄弟一个月之前与鬼影子不知因何缘故,忽然被逍遥宫的人给秘密放了出来。然而,带着玉麒麟等物,他们行走十分不便,处处遇险,几番与前来夺宝的人拼死交手。不过,近日,他们被白云山庄的白霄也就是白云飞庄主所救,正客居在白云山庄之上。”
“说来凑巧,这白云山庄,本是扬州首富,以贩茶为业,恰恰正是扬州知府秘密安排存放慕容燕夫妇遗体的地方。只是王爷交代要机密行事,扬州知府并没有透露给庄中的人知道个中原委。白云山庄的人只知道咱们所存放的两个石箱是十分机密贵重之物。”方靖天又道。
赵应乾闻言讶然。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德喜这时也惊声叫道。“前不久刚被逍遥宫的人擒去,连日来又这般九死一生的逃命,筠玉小兄弟还真是步步磨难只怕,筠玉小兄弟他,至今尚不知晓他的父母已经遭遇不测,而且遗体就藏在那白云山庄之上啊!”
在影子谷同行之时,德喜就已对筠玉摒除成见,渐渐对他的脾性愈发喜欢。这时听说他遭遇如此坎坷,几经生死磨难,不免也为他心生挂念。
赵应乾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王爷,要不要属下派人前去,找到筠玉小兄弟,告诉他真相。”方靖天亦是心中一叹。
赵应乾陷入思索。
方靖天见状继而又道:“王爷,还有一事十分紧迫。虽然筠玉他们二人被白云山庄救下,但是”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
“据闻,当日筠玉小兄弟和鬼影子离开逍遥宫后,最先受到山东七鹰的袭击,身上的家传之物也已尽数被抢去。虽然他们二人被救往白云山庄,可血麒麟吞云,催风剑和催风剑谱这三件武林至宝被夺走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发各路武林人士的觊觎。经过这月余的多番厮杀,这三件至宝已经几易其主,下落实在难以查寻。据闻争夺者死伤惨烈,每天都有武林人士死于争夺宝物的打斗之中。”方靖天叹道。
一番话听得德喜心惊肉跳。“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才短短的一个月,竟已经到这般地步。”赵应乾叹道,心中歉然升腾。
这些日子以来,他公务缠身,实难脱身离开汴京。如今他好不容易借着勘察军务的机会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怎料已是这般情景。
在明他不能派兵护送,在暗他更不能随意安插人手,只能这般小心翼翼地打探消息,他怎能不愤懑难舒。他在朝中的身份实在特殊,兼之朝廷与绿林惯来互不涉略。在朝中他的势力虽大,但要插手江湖中事,不免投鼠忌器。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方靖天欲言又止。
德喜急了:“当着主子,温里温吞!你要死了!还不快讲!”
方靖天只得道:“据从逍遥宫打探得来的消息,筠玉他们离开逍遥宫后,司空姑娘在月前也曾离开过逍遥宫,并且与那山东七鹰有过一番厮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山东七鹰莫名其妙地就死了,而司空姑娘也被抓回了逍遥宫。之后就有消息传出,司空姑娘已经被逍遥宫主下令,当日处死了。”
“什么?!”德喜大惊失色。
“咣当”一声,赵应乾手中的白玉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美酒溅湿了衣摆。如遭雷掣,他呆立在原地。
只言片语再不能闻,一时雅室里悄无声息。
方靖天与德喜对视一眼,再不敢出声言语。
跟随赵应乾已经多年,这位主子的秉性心思,他们二人还是能揣摩出几分的。
虽然不过是几面的缘分,但只要是与那司空姑娘有关的事,他们的主子就十分细心宽厚,与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手段相比,如同变了一个人的模样。
别的不说,单单他身为天子之弟,堂堂的一朝王爷,居然肯降下身份,亲自为那司空毓儿去背她义兄的尸首。后来他们听闻此事之时,简直是瞠目结舌。二十年来,他们的这位主子,什么样的阵仗情势不曾经历过。不管有多么危急的情况下,他们的主子,又几时曾为别的人做过这样的事。
“爷。”方靖天一时心中也是怆然,他们的这位爷这次,怕是真的上了心。
“还请爷要千万保重自己的贵体!”德喜也上前宽慰道。
良久,赵应乾身形晃了两下,跌坐在椅上,黯然失神地摆摆手。
“罢了。此次来扬州本是奉旨前来勘察军务,不日我就要回返京城的。靖天,我要你紧密留意白云山庄的情况,一有筠玉的消息,马上报与我知晓。你需切记,白云山庄是私人护院,千万要慎重行事。还有,我要你继续全力追查司空姑娘的下落,就是死也要见尸!”
“是,爷。”方靖天应道。
静室之中,三人各有一段郁郁。对慕容筠玉与鬼影子即将要离开白云山庄的变故,他们全然不知。
第38章 祸起萧墙()
此一时,此一刻,彼一时,彼一刻,乃至每一时,每一刻,世间万事,都只在瞬间化作过往。而未来所要发生的事,往往实在是无从得窥其中生机。争斗暗涌,你来我往,世间之事往往如天际流云一般变化莫测。
自在之人自在随心,往往随其所趋。而营心之人则往往难得放下,每每对天发问。徒劳慨叹罢了。
试问世事又有多少,能在人的掌握之中呢?但求心安,已是难能可贵;而事事欲得完满,则会终生忧劳随形,废思神衰
夜凉如水,云稀有月。
却说福兴斋中的那位白衣公子,离开扬州城后,信步向西,恬然行走在城外的一处密林之内。夜色深沉,正好独赏月色。
忽然,四周密林枝叶间远远地传来一声暗啸,像是一种集结的信号般,尖锐急促,不着痕迹地传过夜空。
那白衣公子顿生警觉,施展身形,踏上树端,躲在暗处。
月色之下,林下是森森的树影,本无人行走,四周一片死寂。然那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