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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西江残月-第217章

小说: 西江残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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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再厚此薄彼。老家伙,你素来不是个善在言语上说服他人的人。临别之际,我就代你,问这孩子几句话吧。”

    说毕,他便对卓南风朗声道:“卓南风,今日你与我能在此相见,也算有缘。你的手下众多,在此处说话,实在不便。你且随我来吧。”

    他话音刚落,身形便迅若闪电,瞬间一只手臂便搭上了卓南风的一只肩膀。

    未及金银二使反应,卓南风只觉自己的身形被死死罩住,挣脱不得,只得随他离了坐骑,飞身而起。

    见到那老和尚如此强请行径,金银二使和众手下都大惊失色。担忧卓南风的安危,正欲发作,不想半空中传来少宫主卓南风的声音:“不可妄动,且在此地等我!”

    空正与卓南风两人脚步游走,飞身直上,直穿出密林间浓浓郁郁的层层枝叶遮盖,奔向那密林树端的华盖之顶而去。

    老和尚松开对卓南风的钳制,两人运气内力,足下轻踏着树端的枝叶,便稳稳地站在那林端。此处距离地面足足有六、七丈高,寻常人若是不小心跌下去,定会摔得骨骼断裂,血肉模糊。

    密林之上,视野骤时大开,目光所到之处,林海苍茫,云天相接。一轮金色的落日,正在西边万丈金霞之中,熠熠生辉。

    看着面前的男子神色间不卑不亢,老和尚对卓南风赞道:“不错。方才小小试探,便知你剑意精妙,毫无邪淫之气息;内力纯泽,定有守正之心志。老和尚我先前,倒是小瞧了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如此故作神秘,究竟所为何事?”卓南风看着眼前的老和尚,他与那白衣老者并不像有要谋害自己之意,但是自己也实在猜不出他的来意。

    将卓南风的疑虑洞悉在心,那老和尚面上无状。挑眉看着眼前的景致,他倒是显得十分舒适惬意,扶须陡然开怀一笑:“哈哈哈哈!浩渺云霞,葳蕤落日,如此壮阔景观,如果不是来到这林海之上,又岂会轻易得见呢!”

    正在卓南风愕然不解之际,那老和尚又道:“正如你卓南风,若能重新打开你眼前的视野,你又怎知,自己不会获得另一番际遇呢?”

    卓南风听的愈发糊涂起来。

    老和尚扶髯而笑:“你可知,方才那坐在林中的白衣老者是谁?”

    见卓南风并无应答,老和尚又道:“他就是东海碧游门的门主,日君老人。我乃少林空正。”

    闻言卓南风大惊失色。虽从不曾见过这两位绝世高手,但他们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正了自己正身形,无形之中,卓南风心底便对眼前的老和尚生出几分敬意。

    “哈哈哈哈!虽然我心底更喜欢慕容筠玉那顽劣少年,岂料日君那老儿算出,他与你此际却有着一段师徒的分定。今日他来此,便是要带你前往碧游岛,带你离开此际纷争,断了此生烦扰。”老和尚语出清越,循循善诱。

    卓南风闻言大惊,看着眼前的老和尚,他正色道:“空正大师,我本敬你是少林得道高僧,方才才不曾有不恭之举。怎的你带我来到此处,却是说出这般疯言疯语?”

    方正愕然笑了:“怎的?难道你不愿意?”

    卓南风冷过脸:“且不说今时我母亲与我的意中人俱被困自在城,急需我去营救;即便是我未曾被逼迫至如斯境遇,我也不会弃了她们,随日君老人去什么碧游岛!”

    “想不到,痴儿竟舍不下这许多牵绊!”见卓南风神色坚毅,方正大师心底一阵沉吟:哎呀呀,日君老儿此次只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卓南风心中深系母亲与司空毓儿的安危,此刻听到那空正的话,只觉愈发烦躁:“只怕卓南风与两位前辈道不同,不相为谋。前辈方才的疯话还是到此为止吧。晚辈告辞。”

    说毕,卓南风便要沉下周天,落入林中。不想,那老和尚竟然一把拉住了他。

    “且慢!”空正拉住卓南风之际,又对他语重心长地道:“卓南风。你本是名剑慕容之后,如今却因孝悌之义,辗转落在那为武林正道所不齿的逍遥宫,眼见你母亲多年来妄造杀业却无力阻止。若你果真自甘堕落,入那邪魅之流,又岂会剑意中皆守君子之心?碧游门素来择徒入门的条件十分严苛,多少武林世家子弟心向往之却求之不得,难道日君老人亲自来领你入门,重回正途,难道你就丝毫不能感铭这其中的深意?”

    卓南风大惊。对自己的事,他又是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我们既然到此,就知道你是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你心中记挂你母亲与你意中人的安危,志在与那自在城城主柴少康做一番拼死搏斗。可是,你可知道,你母亲月姬,此次是在劫难逃,你那意中人寒星,身世堪奇,也算是个可怜人,日后还要遭逢别的磨砺。正所谓冥冥之中,各有定数。若你今日随日君老人而去,不仅他日得归正途,在武学上的造诣可更进一层,还可免去自己与他人多般苦楚。卓南风,你莫要错失良机啊——”方正言辞恳切。

    岂料卓南风听到空正说母亲月姬在劫难逃的话语,登时心火陡生:“岂有此理!我本敬重于你,你却这般诅咒我的母亲!快快放手,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卓南风说毕,一掌将空正推开去,自己顿足踏风而下,重新回到林间落定。

    空正立在林上,看着西方渐沉的落日,岿然一叹。

    慕容长风啊慕容长风。可叹你往昔的般般罪孽,如今一应都回报给了你的子孙后人。你的长子慕容楚、三子慕容枫皆因你而殒命,你的二子慕容桦当年知晓自在城二次被袭的真相后为赎你前罪而遁入空门。慕容筠玉,慕容南风本是你的后人,如今却挣扎于爱恨情仇中,解脱需时。遮幕山庄如今憔闭凋零,又何尝不是你一手所成就

    见到如此苦劝无益,空正也只得离了树端。待到空正追下林间,卓南风已经再次上了马,打算再次启行了。

    空正一面指着卓南风,一面对端坐在树桩旁的日君老人摇头道:“这少年如此桀骜固执!你可都听见了?哎呀呀,老和尚我何曾这般苦口婆心,罗里罗嗦地劝说过他人啊”

    “上次你说那慕容筠玉是痴儿一个,这个又何尝不是?日君老儿,我看,你要收这个徒弟,难喽!”空正再次在树桩旁坐下。“依我看,他若是实在不同意,你就使个定身法把这群人定住,把那卓南风掳了去,带回碧游岛,也算了事!”

    白衣老人瞪了老和尚一眼。碧游门正气存昊,收徒虽然严苛但也讲求自愿,他日君老人自然是断不会强行将卓南风带往碧游岛的。

    可是,在场的人闻言却无不面面相觑,神色紧张。卓南风不管那老和尚的疯话,正待策马缓步向前,这时那日君老人却沉声对他幽幽道:

    “卓南风,纵使是明知你母亲在劫难逃,你还是要前往自在城一战?你可知道,你这般做,无异于强违天意,不仅于事无益,反会伤人自伤?”

    “我命由我,不由天。”卓南风看着那日君老人,定定地道。“自在城一战,今日我一定会去,我是不可能跟你前往碧游岛的。”

    说毕,卓南风挥手示意,一夹马腹,带领一行人绝尘而去。

    “好个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和尚扶髯笑道。“果然是豪气冲天,就是不免太稚嫩了些。老家伙,你选徒弟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日君老人看着卓南风,再次叹道:“卓南风,你可知,你与那柴少康本系同根,命数同牵,此生你注定永远都杀不了他。你还是及早地放下,脱此苦劫才是。”

    听到这样的话,在场的绿衣和金银二使俱是大惊失色。

    卓南风闻言怒意愈盛:“什么本系同根,命数同牵!我再不想听你在此胡言乱语。我们走!”

    卓南风一声令下,一行人马便尾随他急驰而去。

    日君老人看着远去的一行人,目光幽幽。“时机已过。可叹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却偏要这般自苦。我本怜悯他的遭遇,爱惜他的武学天分,岂知,他竟作茧自缚至此。惜哉,惜哉!”

    “冤孽啊,冤孽!老家伙,你这般说,就连老和尚我也要十分怜惜这少年了。如今他不肯随你去碧游岛,此后的际遇,定是命途艰辛,披荆舛折,苦不堪言。”老和尚看着那一行人远去,摇头之余,也不免心生怜意。

    可叹,遮幕一族的后人,哪一个不苦?想那柴少康的母亲木容冰心,本系慕容长风与一民妇有私所生;慕容桦得知圮中真相,不堪家慈背祖英德有失,悲愤出家,代赎其衍;慕容燕流落江湖,历尽风霜,客死异乡;就连慕容筠玉也是几经千钧难关,生死考验

    “事已至此,也罢。老家伙,走罢。出了这密林,今日你我也要分道扬镳了。”老和尚正待起身,却见日君老人望着木桩上的棋盘,若有所思。

    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棋盘上的黑字已被日君尽数拣去,留待玄机。

    光洁的白色棋子,竟兀自成了一个“塔”字。

    老和尚愕然抬头问向日君:“难道,今日一去,这就是他来日的归宿——”

    却说卓南风策马离了方才那古怪之地,一路心思翻腾,想到那二人提及母亲月姬的言语,又说到他与柴少康本系同根,心中慌乱,神思不定。只愿那二人不过是疯言疯语,莫要一语成谶。又向前走了几射之地,身后蓦然传来一阵禅音: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哈哈哈哈!”

    是那老和尚。

    卓南风几乎是在慌乱间死死勒住缰绳。队伍瞬间便骤停了下来。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

    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

    夜色降临,大战在即。

    空气中飘荡着紧张的意味,潜伏在自在城城外的逍遥宫门徒,俱是严守以待。

    绿衣收到了自在城中传来的密信,不敢耽搁,立刻前来帐中报给少宫主卓南风。

    看到那封火漆封着的密信,想到柴少康此时可能会有的动机,卓南风一番犹疑,还是打开来看。

    见到卓南风面色苍白,绿衣心中十分忧虑:“少宫主,究竟自在城城主柴少康又在刷什么阴谋诡计,让您如此慌乱?”

    卓南风拿起那信笺,抬手便向灯火上拢去。

    怕卓南风真的将那信笺烧掉,绿衣情急,顿时再也顾不得许多,起身便将那信笺夺在手中,拍灭被点燃的一角,飞快地看过。

    “你好大的胆子!”卓南风大怒。

    知道了那密信中的内容,绿衣捧着手中的信笺,手指都要都抖起来。眼泪因为急切再也止不住,愤怒和伤心交杂,她哭着跪在卓南风面前道:“少宫主,绿衣是大胆犯上。可是那柴少康怎能如此卑鄙狠毒,他怎能用阁主的命来逼迫你就范?!宫主是您的母亲,您和宫主多年来相互扶持,母子情深;阁主是您此生所爱,您对她情深意重,如今柴少康逼迫你在她们中做出选择,实在是用心险恶之至!可恨绿衣学艺不精,否则的话,我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听到绿衣忧自己所忧,急自己所急,卓南风想要发怒,却发作不出了。

    绿衣看着那密信,忽而又情切地道:“少宫主,或者,那柴少康不过是在试探你。他并没有可以化解阁主体内毒物的方法,只是想在大战之前动摇少宫主的心绪”

    她实在是不敢想,如果那信上所言是真,那么少宫主卓南风必然会遭遇此生最艰难的抉择。可是,纵使他肯为母亲舍弃了寒星阁主,以柴少康那般小人行径,他也必不会让少宫主那般轻易地就救出公主月姬,只怕届时,少宫主他

    又想到此前密林间,那古怪的白衣老者言语间所曾暗示,少宫主卓南风与柴少康本系同根,他此生注定都无法杀死柴少康若是果真如此,救不了宫主月姬与阁主寒星,少宫主岂不会将自己逼上绝路

    “少宫主,不若您就随那日君老人离开,前往碧游岛吧。今日一战,绿衣会随金银紫碧四使冒死相抗,救不回宫主月姬,我们甘愿战至最后一人!”绿衣神色坚定,已然报定了必死的决心。

    “够了。绿衣,大战在即,怎么你也说起这种疯话来!念及你素来忠心,我今日权且不重罚你,他日再算!你且退下吧。让我静一静。”卓南风转过身。

    绿衣还想要在说些什么,见到卓南风郁郁的神色,也只得含泪起身,退出了大帐。

    缓步走至书案旁,卓南风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毓”字。

    往昔情景一一涌上心头,噬咬着他心上的某处,传来刻骨的疼痛。

    抉择至此,他该何去何从?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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