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残月-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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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毓儿低下头去,强压下心底的苦痛:“那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碧游听了,渭然一叹,随即蓦然点头。“既如此,我便不再提。”如同一声交待,他随即淡淡地道:“冷九妹已带着卓南风前往洛阳海棠门求取紫曼沙华的解药。你可安心。”
毓儿骤时抬起头,只是看着碧游,心存莫名的感动。“回到中原之后,但不知你会做何打算?”
碧游道:“一旦回到中土,我自会下船,离开他们独身继续游历。师傅曾有言告我,若不能彻悟,我便不能回碧游门。”
所以,此去再无踪,这次是诀别了么。
碧游整理已毕,打开房门正要离去的时候,毓儿忽然凄然道:“我欠下你的,何其多!今日一别,但不知何时才会再见!”
此去经年,只身漂泊,异国异乡,将以何处为家。
碧游顿住,转身再去看床榻上那面色苍白的人儿,心头骤升痉痛与疼惜。
一阵海风赫然吹入舱内,轻轻掠起她鬓间发丝,那一刻,仿佛时空都太静默动容。
那一瞬仿佛定格为画面——午夜梦回,在此后的很多静夜,那纤弱身影清澈的眼眸,如烟的眉目,苍白的面容,残留的泪意,和嘴角那丝带着些许苦涩的笑,都只化作他心底一抹不愿去的伤痛。
若心系一人,又怎能坐看得下去她的些许病痛,愁容与不快?哪怕微末之分,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能。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流着泪,笑着看他。
“就让我再为你吹最后一曲吧。今日别后,红玉短箫赠君,扬州城外香山,白鹤可寻。今后还请为我好生照看白鹤雪儿。它本是碧游岛之物,今日,当完璧归赵”
于是,在这夕阳悄悄湮没,暮色渐渐降临的东海深处,孤岛四周,骤然传来一阵令人动人心魄、催人愁思的箫声。
一曲古曲西江月,只为一酬今生知己。
碧游看着她,静默无言之际,缓缓取出自己的碧玉长箫,吐气成音,一曲相合。
那一日山头的箫声合奏的情景,竟似昨日重现。
一笑,一啼,一吹箫,春秋事了
催动岁岁年年,多情应笑明月,盈亦相思,损亦相思,相思不老
花落花开自无休,浮香岁岁映碧流。朝朝清露斫洁质,仡仡为卿何所求?
万千牵绊,东风难系,今日又待从头。
幽幽暮色之中,冷三少和小蝶立在船头,听着四周回荡起的箫声,一个无声伫立,一个默默流泪。
“姐姐的箫声,是如此凄凉,如此孤独”小蝶绝望地站在风里,再难展往日欢颜。
“冷大哥究竟有多少事,是小蝶所不知道的?”小蝶泪流满面。“我求你告诉我,冷大哥”
“这是一盘无解的棋局。真相,对你和你的姐姐而言,都只是痛苦的牢笼。”三少是如此的决然。
“如今,你已是她唯一的希望。忘了曾在这里见过她罢。既因她而生,你切不可让她因你而死。小王爷还在等你回去。”三少说毕,默然走进了船舱。
既因她而生,你切不可让她因你而死
小蝶的身子因为震惊而颤抖,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被,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金牡丹早已苏醒,从石洞中寻来,见到沙滩上的情势,早已非她所能预料;又见到金船已被归还金国宰相完颜希尹,昔日的千雨霏今日竟有如此行事,骤时面露惭色,静悄悄退在柴少康身后。
柴少康见到她,并未曾责骂,但却不发一言。
完颜希尹的大船缓缓起行,离开了海岸,渐渐远去。
“哥哥,我们也该启程了。”千雨霏对柴少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柴少康看着远去的那艘金国大船,神色复杂,却终登上了小舟,和千雨霏,金牡丹一起,上了楚风大船。
十一艘大船有九艘扬风起航,冷三少的船缓缓追随其后,而另有两艘战船却留在了那里。
柴少康看着那两艘不动的大船,看向千雨霏。
“我既已决定要将玉美人之秘写入千氏账簿,自然要留下人做事。洞中的秘密,尚需派人去勘察留证,以便妹妹来日整理成书。哥哥且自放宽心。”千雨霏笑道。“哥哥此行劳顿,还是进船歇息吧。”
柴少康虽不知千雨霏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但却料定千雨霏必不会加害自己,看了看愈行愈远的小岛,终带着金牡丹,进了船舱。
千雨霏看着平静的海面,神色安然自若,若有所思。
夜幕悄悄降临。
天上无月,厚厚的云彩飘过,依稀露出几点微弱的星光。
静寂无边的海面上,没有光,却渐渐升起了海雾。四周无尽的黑暗,如同深不见底、随时会探出魑魅魍魉的黑洞,伺机吞噬一切。
大船破浪而行,船上静寂不闻人声,令人丝毫不觉异样。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轮红日,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喷薄这红雾,如同一簇火焰,烧红了东边的一片天幕。
“来人来人!为什么会这样!人呢人在哪?”金牡丹惊慌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船之上,惊醒了柴少康。
柴少康从卧室内匆匆走了出来,始发现,大船上的人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不见。
大船竟似早已有人抛锚停泊在一处,一座偌大的苍翠海岛,赫然出现在柴少康面前。
大船一侧的木梯已然垂下,木梯之下,是一个小小的渡口。
船舱之内,依旧飘散着淡淡的一股幽香。该死,他竟毫未曾察觉——
“主上,这里是什么地方?千雨霏为什么会把我们扔在这里!”金牡丹的声音中带着恐惧。
柴少康看着面前的岛屿。
晨曦当中的海岛,被远云轻雾所环绕,一些珍奇的鸟兽出没在林间枝头,发出欢愉的鸣叫。
海岛之上,云雾之中,一座造型古朴,气势恢弘的建筑依高而建,掩映在云雾之中,依稀可辨其上的琉璃飞瓦。一级级厚重的石阶蜿蜒而下,直通掩映在茂密林中的山门。
逍遥碧云,无形无相,游于四海。
柴少康仿佛感到自己心上的某个部位动了一下。
“这里是,碧游岛。”柴少康忽然闭上了眼睛。在晨曦的照耀和云雾海风的吹拂下,他的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曾有过的平静。
“这里是碧游门?”金牡丹的脸色顿时化作苍白。
“晛——晛——”
两只白鹤如同两片轻巧的云彩,飞快地掠过大船上空,一前一后,翅膀翻飞之际,险些扑向了金牡丹。
“滚开!滚开!”金牡丹惊慌失措,拔出腰间长剑,舞出剑影,唯恐那两只白鹤抓伤自己。
碧游岛上渐渐起了一阵骚动。
静寂的海岛上空,赫然划过一声长啸——
林中飞鸟纷纷乍然离枝,如同潮水般蜂拥至海岛边缘,腾飞喧鸣,发出一阵悠长的鸣音,久久不去。
“秉宫主,我们已在碧游岛百里之外。西行三日,便可登岸。”一名武士走进船舱静室,向千雨霏禀报道。
“知道了,退下吧。”
千雨霏静静地坐在舱内,看着手中的经文哑然失笑。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无为法,如虚亦如空,如如心不动,万法在其中”
“诸行无常,观受是苦。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哈哈哈涅盘寂静!哈哈哈!”千雨霏流着泪,却笑得那般歇斯底里。“父亲!母亲!叔父!孩儿终于为你们报了仇孩儿终于可以放下过去,放下一切了”
曾经的爱,曾经的恨,都只随风。都只随风。
七日后。洛阳。
冷玉书一行人匆匆赶回洛阳之时,未作休息,径直前往海棠门。慕容筠玉听闻鬼影子和白菲儿回来,喜出望外,匆忙前去迎接。
碧游早已在大船登岸的时候就离了他们,一去无踪。
“臭小子!”鬼影子见到慕容筠玉,两兄弟相见,喜不自胜,紧紧拥抱在一处。
慕容筠玉开心之余,见到面前的白菲儿,不由怔住。
白菲儿看着慕容筠玉,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和一瞬的忧伤。
“筠玉。”鬼影子拉过白菲儿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又拉过筠玉的手交叠在一起:“好兄弟,就要一生一世!我们情如手足,生死相依!以后不管你去哪儿,我和菲儿妹妹都会跟着你!”
白菲儿看着慕容筠玉,笑的释然,她缓缓点头。
筠玉开心之余,不由痛快地大呼:“好兄弟,就要一生一世!”
三人终于尽释前嫌,重归于好,情谊更笃。
众人进入海棠门,在内堂一一坐定。
“什么?你是说慕容羽带着冷子鱼和卓南风理应在五天前就回到洛阳,前往海棠门求取解药?”
海棠门门主花见芳在听闻众人来意之后,顿觉惊愕。
慕容筠玉坐在席间,眉头紧锁。婉清、婉秋等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并无人知晓冷九妹冷子鱼和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的下落。
那他们还能去那里?难道他们公孙兰轩和小蝶顿时慌了起来。
“冷大哥,那他们”小蝶担忧地看向冷玉书。
冷玉书僵坐在椅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九妹子鱼素来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如今阿九下落不明,他岂能不乱了阵脚!
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那艘船的下落一去无踪,杳无音讯。就连慕容羽,也不曾回海棠门找寻慕容筠玉,留下丝毫踪迹。
就在冷玉书神思慌乱之际,山门外,却响起一阵骚动。一队精卫,跟随着一位身着重甲铁胄的武将,在夜色的掩盖下,匆匆赶到了海棠门山门之外。
“圣旨下!洛阳惠海斋之主,冷三少冷玉书接旨!”
那武将在山门外的一声叱喝,立时惊动了众人。花见芳更是大为意外,看着冷玉书,不由对他的身份多了几分疑虑。
三少携众人从门中匆匆赶来,在山门外接旨。
“皇上旨意,命惠海斋斋主火速回京面圣,不得有误!钦此!”
那圣旨如同一道催命洪钟,令众人惊愕不已。众人再看冷三少之时,但见三少的面上沉痛而复杂,说不出的神色。
冷玉书领旨谢恩,众人起身后,窃窃私语。正在这时,慕容筠玉忽然大步上前,向冷玉书抱拳道:
“冷大哥先前在乌梅山庄侠义相挺,出手相助,解救众多武林同道于危难,筠玉实在是由衷敬佩。筠玉原本也曾对冷大哥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今日见到小蝶姑娘,恍然大悟。我早该想到,你与赵大哥一样,同为朝廷中人。”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花见芳曾与赵应乾有过一面之缘,想到他的胸襟气度,再联系眼前冷玉书的卓然才智,幡然明了。
“冷大哥,先前还要多谢你对鬼影子和白菲儿的照顾。”筠玉又看了一眼鬼影子和白菲儿。“你既是赵大哥的朋友,就是我慕容筠玉的朋友。今日冷大哥既有旨意在身,大可前往汴京。寻找令妹和卓南风一事,筠玉虽然不才,定会竭尽全力!”
“是啊,冷大哥!你大可安心地去料理京城事务,我们会想办法找到他们的下落,一旦有了消息,一定立刻报于你知晓!”白菲儿也上前劝慰道。
冷玉书听了,稍觉安慰。此时有旨意当前,他无力,也惟有如此。一时向筠玉抱拳道:“筠玉小兄弟言重了。你我虽相识日浅,但也算是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冷某就暂将寻找舍妹之事交托给你,感激不尽!来日冷某再与筠玉小兄弟相见,必要和你一起酒话桑麻,痛饮三百杯!”
筠玉点头,两人右掌紧紧相握。
三少转向小蝶:“小蝶,如今,冷大哥可以带你回去见你的赵大哥了。”
小蝶听了,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时眼泛潮红,点了点头。
汴京。皇城。
厚重大门缓缓被打开。侍卫们分立两旁,冷玉书带着小蝶和德喜,走进了久违的楚淮王府。
三人径直来到赵应乾的书房,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憔悴的身影,被小太监扶着,终于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三少起身,和赵应乾萧然对视,小蝶立在原地,无声哽咽;就连一贯嬉笑无常的德喜,此时也不由拿起帕子,掩面呜咽。楚淮王被囚的消息,德喜是随冷三少赶回汴京之时才始知道。听到那样的消息,德喜只觉与晴天霹雳无异。
“奴才未能陪主子患难与共,奴才实在是该死”
“为何不见靖天?”赵应乾听了,神色不免亦生悲怆;挥挥手,那小太监便退出门外,掩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