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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武林秘闻录-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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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坐下歇息片刻再走。”

    寅时,正是阿东这一日最难熬的时刻,真气逆行,他从梦中醒来,说是梦,却没有情节,反反复复只出现一个人的面容,想念却不能为他减轻哪怕一丝一毫苦痛,他坐起身,闭上眼,勉强运功,想压住丹田中缓缓上升的真气,却又涌出一口血来。

    阿东觉得自己的大限之期快到了,他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匆匆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他要离开这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他早就给十三留了一封信,叮嘱他,此番自己恐有不测,若果真如此,就将信交给阿北等人,信上交待,阿东是被黎素从死人堆中捡来的,当初族人被灭,他已知何人所为,叫众人不必担心,他此去报仇,事成之后,立即返回。

    有十三助他,这个谎一定天衣无缝。

    阿东将屋内血迹一滴滴擦干,身上又带了一瓶蚀骨散,这东西曾经用在杨冬儿等人身上,他恨他们冒犯黎素,没想到这回,因果轮回,却要自行解决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在这世上彻底消失,阿东心底竟有一丝解脱之感。

    有个地方,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他死在那里,无人发觉,死前撒上蚀骨散,更是万无一失,到时候,黎素见不着他的尸首,也不必平白伤心。

    第二日傍晚,阿北闲不住,虽身上有伤,却执意下地来寻阿东,才发现大哥不见了。

    众人回想起来,这才发现,阿东这几日几乎足不出户。

    “不过一场寒症,大哥怎会如此,现在又不见踪影,这……”

    阿西想了想,道:

    “会不会是大哥担心主人,便尾随他们去了,一路暗中保护?”

    的确是阿东的作风,众人不语,十三心里却十分着急,他知道实情,却不能透露半分,至于那封信,还未到拿出来的时候,或许他……命不该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东悄然离开的第二日,凌九重又再招阿东与阿北,阿北满身是伤,这次没有黎素与阿东的庇佑,他老老实实跪在大殿中,这个壮汉第一回满心凄然,霹雳堂的人再次将他抓来,他不怕,他只怕宫主刑罚太甚,他神智迷乱中将十三供出来,那么个没有内力的可怜人,腿脚不便,没有他经打,只怕几鞭子一挥,就要去见阎王了。

    这次凌九重一反常态,他对阿北道:

    “你那日与阿东的棋局,很有意思,今日阿东不在,你我下一盘,如何?”

    阿北想起大哥,他不辞而别,就算是尾随主人一路保护,也是不合规矩的,望川宫的人,说到底还是要听从凌九重的调遣,他只派了黎素一人外出,阿东大概另有任务,这样一来,大有违抗宫主之意,阿北不敢细想,只看今日凌九重心情不错,不如与他下一局,也好将他注意力引开。

    阿北不知凌九重意图,只道,我这样的棋艺,与宫主较量是必输无疑了,也不必刻意让他,这样也好,不会惹他生气。凌九重却怀了别样心思,他不在乎阿东去了哪里,有他在反而不太好办,他性子倔,若真有那么个人,他是绝不会供出一个字来的。阿北却不同,他胸无点墨,这回黎素又不在,几句话一绕,只怕他就交待得干干净净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北已满盘皆输,跪在地上,他乱走一气,丢盔弃甲,凌九重起初还能忍,到了后来,不由冷笑:

    “那五个子儿,当真是你走的?”

    阿北哑然,凌九重又道:

    “是阿东,还是黎素教唆你,叫你来骗本宫?”

    阿北瘫倒在大殿中,凌九重提到大哥和主人,事态严重,今日在望川宫中,他毫无指望,只有两条路,一是供出那人,二是,黎素和阿东要受他牵连,一同受罚。

88第八十九章() 
阿北一头冷汗;却不敢抬头去看凌九重;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咸咸的;刺得他睁不开眼,却听到大殿门被打开,有个熟悉的声音;惴惴不安道:

    “是我。”

    凌九重稳如泰山地坐着,看清了来人,笑了笑,道:

    “你?”

    十三的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他听出了凌九重话中隐藏的怒意;十分小心道:

    “正是小人,那日与阿东上者闲来无事;便坐下切磋一二。”他的声音轻轻的飘过来,因为隔得远,并不清晰,饶是如此,凌九重是练武之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你的棋艺倒是不错,既然这样,不如来陪我下一局?”

    十三明显怔了怔,他浑身发抖,凌九重鲜少与人对弈,他避开阿北的刻意欺瞒不谈,却要下一盘。

    凌九重见他在原地不动,便冷笑道:

    “怎么,不愿意?”

    十三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阿北,后者也转过头望他,神色紧张,他摇了摇头道:

    “十三愿意。”

    从殿门到凌九重座上的距离不远,殿外已有守夜者将门完全敞开,十三知道他与阿北同是戴罪之身,便不言不语,一路膝行过来,至凌九重座下,才停下。

    凌九重挑了挑眼角,睥睨他,道:

    “起来。”

    十三看上去战战兢兢,凌九重命人搬来一张椅子,准备棋盘,又瞥了阿北一眼,道:

    “既然与你无关,你可以回去了。”

    阿北不愿留十三一人在此地,但凌九重显然已是撵人的意思,他再不走,又怕十三被迁怒,只得应了声“是”,慢慢走向殿门,一步一回头。

    凌九重却又望着十三,笑道:

    “今日你若赢过我,棋盘被毁之事,我既往不咎,若是你输了,我不罚你,我只罚阿北与阿东,你不像习武之人,想来也没那么深厚的内力。”

    十三垂下眼,他一紧张就会捏紧衣角,轻轻皱眉,凌九重都看到了,他应该是不折不扣的云十三,不是旁人。

    凌九重记性一向很好,当年云十三还不叫这个名字,未入云踪阁前,属奴籍,曾到殿中伺候过几日,但性格拘束,畏畏缩缩,很快便被总管调去别处,调离当日,他打碎了殿中瓷瓶,凌九重记得,他也是现在这副模样。

    那个时候,他同白望川还不认识,他刚接任宫主之位,四海之内有许多人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他的功夫才练到第四重,他还很年轻。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绮念被灭,凌九重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后问道:

    “你多大了?”

    十三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低声回答:

    “已过而立之年。”

    凌九重道:

    “而立之年最是折磨人,越往后,反而越淡然了,人生匆匆几十年,你我也只剩一半了。”

    十三似乎不习惯凌九重这样云淡风轻跟他说话,他还有两年的命,若做不成想做的事,他死不瞑目。

    不过凌九重不会知道这些,十三不会让他知道。

    两人坐下,凌九重先执了一颗黑子,十三尾随而上,并没有刻意退让,二人你来我往,十三遇到难走的子儿,便停下来,仔细思索一阵,迷惘过后,又迎头赶上,因此对弈许久,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凌九重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他应当是十三无疑了,就算乔装打扮,也不可能将另一个人的语态动作学得如此逼真,所以他心中所想,也是飘渺云烟了,更何况这人每一步都细细考量,小心谨慎,明显与他不一样,他总是一气呵成,不加修饰,大气磅礴的很,凌九重几乎可以确定,十三不是他。

    想到这里,凌九重朝他看过去,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十三有些惶恐,他连笑容都是小心谨慎的,这让凌九重暴怒,他袖子一挥,棋子纷纷落下,棋盘砸在十三身上,他避让不及,凌九重就算下手再轻,但内力强劲,必定要伤人的,十三立时便觉得气血上涌,硬生生忍住了,跪下道:

    “宫主……”

    凌九重方觉自己失态,他拢了拢衣袖,挑眉道:

    “没事,你可以走了。”

    十三右手扶墙,一步一步走到殿门边,有人为他开了门,阿北在门外等他,十三话还没说,只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人已瘫倒在地。

    十三为凌九重所伤,被阿北送回住处,而阿东却因为走火入魔,真气逆行,行至半山腰便觉身体里一半是冰,一半是火,混杂在一道,生不如死,他已有了自戕的决心,只是怕被人发觉,不可收拾,黎素见了要伤心,况且自己偷练了望川宫中的绝学□,死在这里,被凌九重发现,黎素、十三以及一众兄弟必是脱不了干系了。

    然而黎素却浑然未觉,他与裴云奕快马加鞭,有探子与他接头,向他透露了莲花生一行人的踪迹。

    他们迅速跟上了莲花生的车队,像敏捷的豹子,无声无息。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一片林子里,树木遮天蔽日,极易藏身。黎素与裴云奕在一处水源前停下,等待夜深,再去看个究竟。

    裴云奕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黎素,并给他舀了满满一壶清水,道:

    “离他们很近,不能生火烤些野味,先将就填填肚子。”

    黎素接过来,朝他微微一笑,只是吃得有些不得滋味。

    同样食不知味的还有修缘。晚饭他只匆匆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在车上打坐念经,手指轻轻拨动一串佛珠,胖狐狸原本在车外,听到声音,趁他不备,居然从帘子外钻进来,滚了两滚,落到修缘面前。

    修缘只觉得有两只小爪子搭在他的腿上,又过片刻,毛茸茸的一团在他手背蹭来蹭去,修缘已经知道是红狐狸,却故意不睬它,继续诵经念佛,红狐狸十分不满,摆动胖身子,从他的左腿跳到右腿,最后被修缘拎住尾巴,吓唬道:

    “这么不老实,我这就将你扔出车外!”

89第九十章() 
修缘将胖狐狸倒提过来;只抓住他不老实的火红尾巴;阿呆“嗷嗷”直叫,手脚蜷缩起来;像一只红色大团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修缘直看。小和尚也觉得这蠢货有些可怜;不觉放松警惕,这嗲精竟一下子扑到修缘怀里,胖身子毛茸茸的,修缘摸到它身上;指尖沾了些微凉的水;想来是外头更深露重,呆狐狸趁势哆嗦两下;修缘便软了心肠,摸了摸它的脑袋,揉揉它的胖身子道:

    “我又如何真的跟你这小畜生计较,想必你也是吃人的嘴短,对不对?”说完便将胖狐狸放在车后座,自己也觉得累了,顺势躺下,靠着它的胖身子打起盹。

    黎素与裴云奕埋伏在一片水草中,黎素长长的乌发浮在水面,与水草纠缠在一起,裴云奕看得入神,要伸手去解,黎素不知想到了甚么,却推开他,后退一步,指了指前方,道:

    “莲花生来了,好戏就要开始。”

    裴云奕捉住他的手,道:

    “黎素,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黎素却甩开他,指了指他的伤,淡淡道:

    “你想多了,任务迫在眉睫,我无法分心照顾你。”

    裴云奕点头:

    “我不在乎,你信任我,让我跟在你身边,这些日子,我觉得如梦似幻。”说着他笑了笑,拨开黎素额边的碎发。

    二人往前游了游,看清了来人正是莲花生,他脸上覆了个薄薄的面具,在黑夜中让人感觉格外冰凉。今日他穿了一身紫袍,姿容高贵,长发披散在肩后,大步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便上去了。

    过不多久,黎素却听到车内传来摔打声,碗盘破碎了,接着又是一声呼天震地的“滚”,黎素惊了惊,道:

    “这小和尚还挺会撒泼,怎么上回没看出来?”

    二人悄悄走近马车,看到狐狸在一片瓷片儿碎渣中直跺脚,抬完了左脚抬右脚,显然是无处落脚了,小和尚忙抱住狐狸的两只前腿,将它抱起来,平复了心情,对莲花生道: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莲花生并没有说话,他戴了面具,表情被掩藏在面具之下,只是微微弯了腰,蹲下去捡地上的碎渣儿。

    修缘心里有一刻是动容的,若那个人只是莲花生,是天一教教主,是与他同床共枕的陌生人,他必不会这样。但这个人还是平安,是拼了命也要护着他,与他相依为命的平安。小和尚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就算动了凡心,也是因为平安。现下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教主,为了捡一片碎渣子,划破了手,一想到他是平安,仿佛看到先前他为自己出生入死,心里一阵酸楚涌上来,不觉紧紧攥住狐狸的尾巴,以防眼泪悄然滑落。

    狐狸被抓得嗷嗷直叫,修缘这才回过神来,松了手,抚了抚它的胖身子,被莲花生一把夺过,扔到窗外去了。

    小和尚刚想伸手去捞,被莲花生拦住了,道:

    “它都成精了,莫管它。”

    窗外黎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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