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秘闻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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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伸手去拿黎素,对方飞身跃起,从怀中掏出那支横笛,修缘格开他一只手,脚下使力,双腿飞旋而上,连踢黎素数十脚。这回有了《明澜经》内力相助,威力增了百倍不止,黎素并不好过,急速后退,退到身后崖壁旁,借力双脚一蹬,使力向前。
修缘因研习《明澜经》尚浅,其中许多不解的地方都囫囵带过了,且只练到第六重,因此跟黎素这类一等一的高手交手,时间一久,便要落了下风。
修缘的武功路数有极严重的弊端,他一旦发力过急,往往事倍功半,效果不佳,且招式与内力也未能完全融合,多使几招,很容易便被黎素琢磨出破绽。
黎素奋力向前之际,手执横笛,向修缘打去,所有人以为那便是黎素的兵器了,暗暗为修缘捏一把汗。
横笛直走修缘喉口之时,似乎黎素再使些力,那支笛便如刀剑一般捅破小和尚的喉咙,一招致命。修缘也不落后,一手去格开他的袭击,一手运气,朝他胸腹间大力推去!
黎素为躲开这一掌,不得不转了个身,这时候变为与修缘并肩而站,那支横笛也离了修缘脖颈,被他抓在手上。
秦远岫将大哥安顿在半山临时修葺的院落内,中午天热,城内距此地十多里,来回实在耽误工夫,于是秦家便出银两盖了这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屋,也招待诸位前来比武的白道好汉在此吃喝小憩。
他重上英雄峰,回到主座,看秦风脸色凝重,再一望台上,相斗的二人居然是黎素和多年未见的故人!
秦远岫暗自心惊,望了望坐在身边的父亲,开口道:
“怎么修缘竟上去了?”
秦风道:
“灵音寺的小和尚,要为师门报仇,谁也拦不住,索性便让他去了。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旁门武功,却有两下子。”
秦远岫道:
“修缘哪里是那个魔道妖人的对手,他还未使出浑身解数,修缘却熬不住了。”他皱了皱眉,深知这时候求秦风根本无济于事,却不能袖手旁观,不觉双手紧抓雕花木椅,指甲都深深陷了进去,快要抠出血来。
秦风果然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只专注看台上比试,并不多言。
而另有一人,虽知有万全把握,却仍为修缘担忧不已,自他吐出第一口血,便犹如五内俱焚,恨不能替修缘受那一掌。
平安站在人群中,修缘始终没向这里望过一眼。
他转身一看,万重光携几名暗卫,正站在不远处,脸上不惊不喜,见平安在看他,人群中无法行礼,便低头致意。
平安向他使了眼色,意思是再有异动,便立刻上去,与黎素对峙,救下修缘。
万重光心领神会,与几名暗卫目不转睛盯着台上一举一动,等待时机及时出手。
而台上二人正不分你我斗在一处,黎素忽而腾空,飞远了一些,将握在手中多时的横笛贴近唇边。
修缘也未料到他还留了后招,却来不及思虑,笛音幽远,震得整个山谷动容,响彻云霄。那音律悲戚哀恸,绵绵不绝。
围观众人仿佛受了感染,纷纷悲从中来,个个垂头丧气,就连秦风,也面露惆怅,似乎看到了离世已久的小师妹,姚霜却并不睬他,只欲乘风归去。
修缘离黎素最近,首当其冲,受影响最深的当然是他。
他只见黎素十指灵活飞快地在横笛上跳跃舞动,魔音震耳,却在比武的当口想起小时候在灵音寺生活的点点滴滴。
与师兄们一块习武、诵经、捉蛐蛐,初次跟师叔上后山开戒吃肉。修缘小时候跟着师父长大,夏天的夜晚,热得睡不着,师父会给他讲佛经上的故事,给他扇风散热。这些事明明还历历在目,灵音寺却已经不在了。
修缘这一晃神,思绪却再难拉回来。黎素仿佛受了鼓舞,笛音更甚之前,声声致命,搅得小和尚心智混乱,他却尚不自知。
修缘在这婉转悲切的笛声中,只觉胸腹间真气倒流,气血上涌,又咳了几口血出来。
恍惚间他却望见了平安。
平安在人群中,也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修缘原本已觉生无可恋,看向平安那一刻,心头居然一暖,眼角溢出泪来。
平安眼神清明,修缘单手捂住心口,跌坐在地上,望得久了,心下也清明一片。闭上眼,仿佛回到初见平安的时候。
二人在瀑布边的密室入口见到棋盘与古琴,平安那时候镇定自若,拨弦成曲,那高山流水的曲调如今回想起来,却如印在脑中一般,顷刻便流入耳中。
古琴之音何其浩荡,与之相媲,这靡靡笛音似乎不足为奇了,犹如雷鸣闪电打在惊涛骇浪之上,掀翻了一叶扁舟,无端叫人心惊。
修缘再起身时,耳边脑中只剩平安那日的琴声悠悠流淌,近在耳边的笛音却纷纷烟消云散了。
29第二十八章()
修缘起身的一瞬间,黎素与他对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在他的笛声中如此清明。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已经瞬间土崩瓦解,尽管在场众人依旧沉浸在悲切气氛中不能自拔,修缘却视若无物,他动了动唇,黎素跟他隔得太远,心下一惊,隐约猜到是“得罪了”三个字。
黎素移开横笛,轻哼一声,道:
“小和尚,少废话,跟我比完这一场再说!”
修缘飞身上树,折了一截树枝,黎素趁此良机绕至他后背,用横笛一指,便要攻他风府、风池二穴。
修缘在他入神偷袭时忽然回头,以树枝做武器,频频向他进攻。黎素忙用横笛去挡,二人一打一格,来回如闪电,黎素毕竟单脚踩在树枝上,并不平稳,便急急后退,要落在平地上,引修缘再来战。
修缘缓缓吐息,乘风落在他面前。
黎素一笑:
“小和尚,有些意思!”
修缘只管出招,他在山洞中曾尝试将《明澜经》的内力融入在自己平日习得的招式中,却不见成效,因此这番恶战,也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拼尽全力,死而无憾罢了。
黎素不用兵器,只是因为这横笛本就与他相生相融,使得出神入化,虽不似刀剑一般锋利无比,却胜在招式灵活,气势宏大。
他招招逼人,修缘用树枝去格,游刃有余,劲道却不足,黎素使一招声东击西,横笛直指修缘侧脸,他才去挡,黎素又迅速收了,去击修缘肩颈。
修缘被他劈中了肩膀,身形一晃,肩膀上其时已经淤青一片,黎素将力道注入横笛之中,不见血却比流血更痛百倍。
“小和尚,你服不服”黎素不想继续,便开口问他,想让修缘认个输,也好顺理成章结束这场比试。
修缘却挺直了腰,左掌击在地上,瞬间周身竟气流环转,那黄土地起伏不平,一直延至黎素脚边。
修缘趁真气汇聚在腹中,即使将它们慢慢推至右手上,随着他挥动树枝的动作,风起云涌,
那树枝笔走龙蛇一般,划得越急,周身气流越密集。修缘之前常常失败,是因为他无法掌握内力与招式的同步性,常常内力尽了,一招一式还在继续。所以他现在愈发加快动作,只怕内力流失。
动作已快到黎素无力招架,他站在原地,不敢妄动,修缘握在手上的树枝比最锋利的宝剑还要厉害,刷刷几下,黎素的衣裳先是鼓动不停,似乎注入了无尽的风,最后几下收尾,他的上衣全部撕裂开来,从肩膀处渐渐滑落,飞散成零碎的布块,修缘将树枝直指黎素心口。只需使内力向前一刺,黎素非死即伤。
不必再战,众人都看出,黎素已经输了。
黎素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在他眼里的武林败类们面前□上身,何其不堪!偏偏大部分人却不识趣,目不转睛盯着他,只因黎素生得美,冰肌雪骨,天生好模样,这些人便连议论也忘了,只晓得张大嘴巴干瞪着眼。
修缘也没想到自己这几招,会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他忙收了手,双掌合十,朝黎素微微鞠躬:
“承让了。”
修缘阴差阳错竟戳中了黎素的软肋,他情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在人前坦身露体,况且输赢已定,哪里还会再战。
人群中扔来一件披风,黎素匆匆披上了,只见四个黑衣人一齐出现,纷纷护住他:
“左使,快走!”
黎素犹不解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向人群之中。
比起害他变成这副狼狈模样的小和尚,黎素却更恨那帮神色猥亵的围观群众。
只听人群“砰”一声,众人各自向外扑倒,原来黎素趁乱投放了“震天雷”,已有几人来不及躲避,被炸得鲜血直流,体肢残破。
再一看,空地中央哪里还有黎素的影子,他早随着火药燃爆的那一阵白雾,与四名下属随风而去了。
平安不知什么时候,默默走到修缘身后,摸了摸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背,好像在确认他安然无恙似的。
修缘对他笑了笑,仿佛是死里逃生后的释然,平安却不为所动,又去碰他的眼睛耳朵,似乎在表明所有权,那是他的,不许修缘未经许可擅自处置。好像他没有了这些,就要一无所有。
修缘觉得好笑,一手将他挡开了,刚要说话,秦风便携诸位掌门上来:
“这位大师……”
修缘回头,心想秦庄主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小时候他与秦远岫在灵音寺交好,师父就引他见过秦风。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不记得也是正常。后来他只与秦远岫互通书信,秦风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秦庄主,在下灵音寺修缘。”
秦风想了半天,终于喜道:
“当年的小娃娃,竟长这么大了!”
修缘看到秦风左侧的秦远岫,二人虽然一直书信不断,但后来却着实没见过几回面,他笑了笑:
“秦大哥,好久不见。”
修缘说完,瞥一眼站在旁边的秦远行,因他自小与秦远行并不相识,因此越过他,直接称呼秦远岫为“大哥”,看到他不觉有些小小的尴尬。
秦远行不以为意,面露不屑,秦远岫却笑得如沐春风:
“我一直派人打听你的消息,次次无功而返,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已是日暮西山,修缘等人一早就赶往英雄峰,中途变数横生,多数人连午饭都不曾用过,因此众人提议先回镇上,找一家大客栈,聚在厅堂吃肉喝酒,再做商议。
修缘本就想跟秦风详说灵音寺之事,因此十分赞成。
秦风领着众人进了客栈,忽有个青年迎了出来,笑着对秦远岫及其父道:
“我留在这里镇守后方,好没意思,酒菜都备好了,诸位进来,快将武林大会盛况说与我听!”修缘一抬头,正对上那人的眼睛,不由怔住了。
原来说话之人正是他与平安在破庙中遇到的带头人,蜀地无剑阁主人:吴聿。
当日事发突然,如今想起来,修缘依旧心有余悸,羞愧不已。平安年纪比他小,本来修缘教他纾解□之法,无可厚非,但修缘本就是个出家人,不仅教他,还亲身示范,说出去实在有辱师门。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处,再自欺欺人也罢,修缘不得不承认,他对平安,竟有了别样的情愫。
此时再见到当日撞破他们的一帮人,修缘心下一紧,立刻就要去看平安。
不过他忍住了,仔细回想,平安当日将他裹在怀里,并未露面,因此那几人只识得平安,却不认识他。
不出所料,秦远岫向吴聿介绍修缘之时,他只是淡漠一笑,并未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众人就坐,平安紧挨着修缘,原本为了避嫌,修缘该叫他先回住处的。但经历九死一生之后,他却一刻也不想跟平安分开。
修缘想得很清楚,他不能让平安伤心,就算被人诟病,身败名裂,他也不会让平安离开他的视线。
厅堂中开了十多桌,凡参与武林大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其中。
秦风邀修缘坐主桌,敬他三杯酒,原以为出家人以茶代酒,修缘竟毫不推脱,一一喝下了。
“修缘小师父果然是爽快人。”秦风大笑。
修缘忙道:
“庄主叫我修缘便好。”
那吴聿却笑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师父不拘泥俗事小节,必成大器。”
修缘一顿,只觉得他话里有话,“不拘小节”似乎另有所指。不过对方尚未点破,他也佯装不知,低头给平安夹菜。
秦风看修缘身边始终跟个丑陋少年,状似乞丐,衣裳破败,不由问他:
“这位小兄弟是……”
修缘望着平安,眼神十分温柔:
“他叫平安,是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