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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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龙着急痛苦，城上的骆弘义瞧在眼里却得意洋洋，他在窃喜终于可以完成太尉长孙大人的嘱托锄掉李林龙了。
“狗官。你不放我哥哥进来！我就杀了你！”一声娇斥怒吼在城头响起，一名似同疯狂的小姑娘手挥宝剑亡命地向他这里杀来。
城头上刹时乱成一团，反应过来的兵士们纷纷持刀阻挡她杀向刺史骆弘义。小姑娘剑术高超，不断挥剑击倒阻挡的兵士，骆弘义见她来势凶猛，在一群侍卫和官员护卫下掉头狼狈鼠窜。
黑压压的突厥骑兵已经越来越近，跟在李林龙身后的校尉孙冉掉转马头挚起陌刀，大声对兵士们喊道：“弟兄们，城咱们不进了，怎么都是死，拿出我大唐男儿的豪气，杀出我唐军将士的威风，与突厥人拼了。杀！”
“杀！杀！杀！”勇士们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掉转马头，迎着突厥骑兵无畏地扑杀过去。
第一章 血色草原（三）
李林龙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此时他的心彻底地沉到了阴森的海底。他提起陌刀对着还在城上浴血熬杀的义妹大声喊道：“灵儿，听哥话，你要保重自己，断不可以轻待自己的性命，哥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孙灵儿听到了李林龙最后的诀别话语，晶莹的泪水从眼里滚滚而下。她带着绝望的哭音喊道：“哥，等等灵儿，灵儿定要在你身边。”
此时，李林龙已经听不清她的声音了。他转过马头，心里与自己的至亲们一一道别，“再见了雅婷，再见了灵儿……”手中高举起陌刀，驱动战马尾随着百名勇士卷起的烟尘，迎着强悍的突厥骑兵勇猛地冲了上去。
“杀！”李林龙使出全身的气力从胸膛里发出惊天的怒吼。
前方，孙冉等人一排弩弓射过后，已经与突厥人卷杀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生中的最后一战。作为边军，早就明白战死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一名勇士用敌人的鲜血换取最后的战死对他们来讲是无上的荣耀，每个人都疯狂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向迎面的突厥人的头上、身上狠命地砍去。
战场上惊心动魄的搏杀，是这一百余名身经百战的骑兵用浴血奋战来证明自己都是响当当的大唐男儿，用热血与自己从军生涯最后悲壮的诀别。激战透着血腥的残酷，突厥骑兵号称草原上的野狼，冲杀悍勇透着舔血的狼性，可是今天似乎一切都颠倒了，唐军骑兵比突厥人更象是野狼，而且是疯狂的狼群。
突厥人太多了，象蚂蚁一样很快将这百余名唐军将士分割包裹在里面，每一小群唐军兵士都要面对近百名突厥人的血腥围攻。
唐军的一名队正将手中的枪槊舞动的密不透风，不断将四周的突厥骑兵挑砸到马下。他的身上四处鲜血直流，铠甲被突厥马刀砍的零乱破败，但他似乎对疼痛已没有感觉，仍然拼命地击杀面前的突厥人。他的眼睛里已经浑然无物，谁靠到马前枪槊就指向谁，“杀、杀、杀！”
十几把马刀、长矛从不同角度挥砍向他，他发出最后的吼声，“我操你突厥人。”手中的枪槊飞出直直贯穿了对面突厥骑兵的胸膛，瞬间他的身上落下了十几种武器，鲜血从身体里四处迸裂而出，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从马上飘落下去，很快就被四周狂乱的马蹄踩的血肉飞扬。
这样悲壮的一幕在唐军身上不断上演，有的唐军兵士武器打折了，铠甲打散了，临死前也要从马上跃起扑到最近的突厥骑兵身上一起滚落到马下，任马蹄践踏而死。
李林龙也杀红了眼，抓住飞刺过来的长矛矛头，手中的陌刀顺势划过那人的胸部。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他已经没空去擦，手中的陌刀毫无章法地左劈右砍，两面的刀刃都已经卷曲失去了原有的锋利，但他依然挥舞着它奋力砸向突厥骑兵，“杀、杀、杀！”他不断发出怒吼，围在四周的突厥骑兵在他猛烈的挥砍下，不断有人坠落到马下。
唐军越杀越少，突厥人越聚越多，李林龙视线所及，还在奋力冲杀的剩余唐军将士只有二三十人。校尉孙冉浑身如同裹在血中，奋力策马向他靠拢，瞧来是要并肩和他战斗到最后。他心里感叹，“好一个铁血男儿，生死一线还是如此重情重义。”
远方地平线上，滚滚烟尘再次飞扬而起，犹如龙腾虎啸般的马蹄轰鸣由远而近地传来，呐喊冲杀的巨涛直上云霄，朝廷派来的平叛援军到了。
庭州城门在这时也恰到好处地打开了，大唐龙旗在前面迎风高高飘扬，一彪彪威武的大唐骑兵旋风般从城里杀了出来。队伍里还裹着一名全身戎甲策马狂奔的小姑娘，她就是灵儿，唐军兵士们此时已经顾不上她了，杀突厥人才是每一名唐军勇士最大的渴望。如果没有骆弘义的严令，对于一名可人的小姑娘，谁愿意舍命搏杀呢？
骆弘义又重新站到了城头上，朝廷大队援军的到达，使他不得不下令开城夹击突厥人。按照大唐军令贻误战机要严厉追究主将的责任，他还没有胆量对抗军令。他此时俯瞰着还在浴血搏杀的李林龙，嘴里犹如念咒般自言自语：“快点落马，你死了我才能调回京师……”
面对唐军的夹击，突厥大军慌乱起来，前线开始溃退。阿思都鲁是个刀砍到脖子都不变色的莽汉，对于这样的阵势稍有理智的将领都应该率军即刻撤退或迅速列阵，偏偏他喜欢恶仗，喜欢在逆境中求胜，喜欢顶着风浪走。他接连下达了几项命令，分出两只军队分别迎击不同方向杀来的唐军，而中间的一两百名骑兵则继续围攻被包围的十几人，他策马扬刀咒骂道：“蠢货，一群蠢货，半天还杀不掉这么几个人，放箭、放箭，给我射死那个拿陌刀的唐军将领……。”
李林龙的陌刀磕开一名突厥百夫长长矛的进攻，顺势一个挥砍将他劈落马下。孙冉这时横冲直撞地奔杀过来，远远向他喊道：“大人，援军来了，再多杀几个也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李林龙心中升起一线生机，朝廷的援军来了，骆弘义就不能独断专行，再想杀他就必须证据确凿，上报朝廷押解回京候审，而只要到了京师，就有翻盘的可能。他更加奋力地冲杀，一个人要是有了生的希望，即使再疲惫，也会犹如灌入一股神奇的力量，有着使不完的气力。他现在就感觉自己精神异常旺盛，喊道：“孙冉，向东，与援军靠拢。”他要杀出突厥人的包围。
一只冷箭急速地射向他，突厥骑兵大多都是使箭的高手，这只箭射的角度就是他无法防范的后背，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噗……”箭穿破了他身上的甲胃，牢牢地钉在他的后背上，一阵巨痛袭来，他的手搭垂了下去，陌刀跌落，接着迅疾又有一把马刀狠狠地劈在他后背铠甲上。他感到头眩晕起来，无法自控地从马上飘落下去，隐约听见孙冉的惊吼：“大人……”
意识一阵混乱，心魂飘飞了起来……
第二章 血战牢山（一）
“龙龙，龙龙……”是雅婷在呼唤自己吗？是雅婷，她找来了吗？
呜……牛角号声，突厥人又杀来了，“弟兄们，竖战旗，杀……”马蹄滚滚向前奔腾……
李林龙感觉有人在呼喊他，意识有些清晰，他想起了雅婷，想起了浴血搏杀的兵士。
“山主的身体动了，他要醒了，大家快过来。”一声惊喜的女音高声的喊道。
“哥，你快醒、你快醒……”一只手用力摇着他的身子，带着哭噎的喊声不断在李林龙耳边回响。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有灵儿、秀香、娄师德、梁烈……没有雅婷。
“我这是在哪？”
“山主，这是庭……庭州城。”秀香激动的眼睛里闪着泪花，说话声也带着颤音。
“庭州……”李林龙的脑海里闪过庭州城外拼死搏杀的场面。
“孙冉和剩下的弟兄们呢？”
“加上哥哥还剩六人，其余都战死了，孙冉为救哥哥死了……”灵儿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大人落马后，孙冉扑到了大人身上，多亏他为大人挡住了突厥人向大人身上胡乱戳的枪矛，大人才得救了，只是可惜了这个英勇的汉子，后背都让突厥的枪矛戳烂了……临死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梁烈在旁边凄凉地补充道。
李林龙的眼睛湿润起来。他仿佛看到了那悲壮的一幕，“好兄弟，你是真正的好男儿，你为我而死，我欠你此生无法偿还……”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心中悲怆，泪水无法自控地黯然长流。
“后来是灵儿姑娘杀到了你落马的地方，一阵猛砍杀了十余名突厥人，再加上我们大队人马冲过去了，突厥人顾不得再杀你，夹着尾巴仓皇逃跑，才把你救回来。灵儿姑娘和几名将士及时找到了大夫，抢救的快，才保住了大人的性命。这也是大人福大命大，区区点箭伤、刀伤打不倒大人。”梁烈继续说道。
“哥，我将死难将士的尸骨收集起来，好好地把他们厚葬了，都是铮铮铁骨的好汉，死后也应该葬的风光。等哥好了，写个碑……”灵儿眼带着泪花，目光深远，仿佛还在感受逝去的勇士们战死时悲壮的英姿。
李林龙用手轻轻抚摸蹲在床头灵儿的秀发。天真的小妹妹在血与火的磨练下成熟起来，他由衷地感到欣慰，眼里充满了慈爱的赞许。
“刺史骆弘义没有为难你们吗？”
“他还有那个本事吗？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掉都不知道。”灵儿脸上露出嘲弄神情。
“那狗官被圣上下旨革了职，当天就被押解回京了。圣上还任命山主为庭州刺史，兼任弓月道副总管，但此次山主孤军奋战，全军死难，再加上重伤在床，恐怕会有处罚。不过梁建方大总管呈报给圣上的折子写的很中肯，替山主说了不少好话，把事情的经过都写的很详实，估计朝廷不会因为此次山主战败严厉责罚。”娄师德在旁边补充道。
李林龙注意到娄师德一身戎甲站在旁边，他不由得问道：“师德，你怎么也到庭州了？”（小说下载网｜。。）
“回山主，我被朝廷任命为翊麾校尉随军出征，弓月道大总管梁建方命我在庭西二州负责筹集粮草两万石支援前方作战，所以可以到庭州看望山主。山主，咱们紫薇学子很多人都外放任官了，骆宾王被派到西州任录事参军事，刘审礼也被派到西州任致果副尉、怀化中候，狄仁杰被任命为汴州录事参军事，刘仁愿被任命为致果校尉……”娄师德一气说了十多个人的任职情况。
按照唐朝惯例，一般进士初任官职都是八品、九品。李林龙一听这些紫薇学子官职基本都是七品，这样的任命已经是破例了，看来皇上对紫薇学子还是相当重视的。
他为自己的学生们感到高兴，可是现在不是为这事高兴的时候，他的思绪又飞到了战场，问道：“现在外面战局怎么样？”
大家瞬间都沉默了，谁也不愿意先开口，他见大家低头沉默的样子，隐隐感到不妙。
“山主，你已经昏厥五六天了，前方战局发生了变化。高德逸副总管立功心切率领一万人马追击突厥残军，追到天山南麓的牢山被处月等部数万人马包围在黑峡谷一带地方。大总管梁建方闻听率领三万铁骑前去救援，被处月部酋首朱邪孤注率军三万挡在牢山之外。双方激战数场，我唐军至今没有突破处月部的阻挡。按照我唐军骑兵出外作战需带半月干粮计算，高德逸副总管所部一万众还能坚持八九天，要是再晚解救不出他们，粮草断绝，将士无力，一万多人随时有被突厥人歼灭在黑峡谷危险。那时突厥人气势旺盛，两下合兵一处再进攻梁大总管所部，我唐军危矣！据我所知，梁大将军所部所带粮草也不多，只够半月左右。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筹集粮草，支援前方。同时调集西庭二州精锐，前往驰援。”娄师德憋不住了竹筒倒豆腐全说了。
李林龙一听战事如此吃紧险恶，不由得着急想要坐起来，身体一动，后背的伤口又巨痛起来，头上也瞬间滚落下豆大的汗滴。他知道前方战事紧急，自己理应尽快帮助筹集到足够的粮草和把西庭二州精锐军队组织起来前往驰援。
“庭州现有可战兵马多少？筹集粮草有多少？”
“祁禀大人，可战之兵有六千多人。城中百姓有四万多人，刺史台官仓共有粮食一万五千石够，够城中百姓坚持一个月有余！如要调拨支援大军，城中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庭州司马梁烈应声道。
李林龙知道庭州不是米粮富饶之所，有这些家底已经算是不错了，他想想问道：“商家的粮仓是不是没有计算？骆弘义私家的粮食查抄没有？”
“回大人，商家手中的米粮无法计算，骆弘义虽然被解往长安，但由于查抄他家府邸的朝廷官员因为战事连连还没有到达庭州，现在只是暂时把他家名下的资产全部封存了，到底有多少还不清楚。”梁烈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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