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沉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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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又一下子僵了,整个帐篷里袅袅升起白烟,静得出奇。
徐白又一次没话找话,指了指床上的被子:“被子叠得真好。”
陆鲲微翘下巴:“凑合。”
徐白一听,真觉得自己尬出了天际。
但她又突然想到昨天文物局的人说起陆鲲时回国时的样子,一下想到了正经话题。
她走到陆鲲面前,见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聊天也聊得没什么心思。
烟端集了一截烟灰,徐白伸手从他唇上拿掉,一跺脚给踩灭。
他挺直背,沾着矮桌的臀离开,似乎想去外头透透气。
徐白拉住他胳膊问:“告诉我,你回国时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昨晚那个教授的意思是你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似的。”
陆鲲望她一会儿:“这事和你说不着。”
“为什么?”
陆鲲说:“没什么提头。”
胳膊一收,徐白的掌心突然空无一物。
陆鲲也已越过她身边,掀起了帐篷的布帘子走到外头。
徐白见他的反应,明显不想提,可越是这样,人就越好奇。
徐白心想,梁栋肯定知道。
所以下午陆鲲睡回笼觉的功夫,徐白让一武警大哥栽她到了梁栋那儿。
昨天午饭那会儿梁栋也喝多了,徐白去了驻地的休息区才见着了他。
驻地楼下停着他的烂面包车,看来昨天后来卢佳影已经把车还了。
梁栋看上去也头疼得很,两个灯泡眼不说,手还一直扭着自个儿眉心,和二郎神似的落出了一抹难看的红血痧。
“小徐怎么来了?”梁栋坐在床上,伸手拿过一杯浓茶,用嘴唇嘬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徐白绾下头发:“梁哥,我特地来找你的,想问你点事。”
“你问。”
她在心中酝酿了一下语言后,靠在上下铺的铁柱上,歪着头说:“我想知道陆鲲在国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有他回国后的样子很吓人吗?”
徐白的话刚一问出口,喝茶的梁栋一口茶喷出来。
她一躲,侥幸没沾上梁栋的口水。
他惊讶地瞧着她:“他没和你讲过?”
徐白摇头。
梁栋不信:“你俩不是早就认识了吗?都结婚了,他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徐白磕下嘴皮子:“梁哥你和我说说呗。”
“好。梁哥和你说。”
这回啊,徐白可算是问对了人。
梁栋健谈得很,平时又挺八卦。
徐白才一提,梁栋就爽快答应了。
他翘着二郎腿,看眼徐白说:“我听陆鲲以前国内最好的导师说起过,陆鲲那时候是北大考古系的重点培养对象。当时去劳里埃交流的名额就是他导师给的。可陆鲲这小子呢,偏偏不争气,去了没几天就突然反悔,想回国了,还提什么要离校,几行字一交,就说不想继续交流了。”
“为什么不想交流?这是多好的机会。”徐白一愣,因为她曾以为自己很了解陆鲲,也怪后来分开了,这些事她是压根一点儿都不晓得。
梁栋又喝口茶,捏捏眉心道:“他想离校的具体原因我倒是不清楚。但申请提交没多久,学校不批。他呢,不死心,干脆不去上课,一个人背上行囊去野外考古去了。”
“再然后呢?”
梁栋叹气:“突然失踪了一段时间。”
徐白越听越蒙圈:“梁哥不是说他去野外考古了吗?既然是野外考古,怎么能算失踪?”
梁栋把茶杯一放:“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啊。他确实失踪了,三个月没人影。他去野外考古的区域遭遇了一场泥石流,据说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他死在那了,但后来他返回了滑铁卢市,他出现时满脸的胡渣,简直像个野人。站在人面前也没人会信眼前的大胡子会是相貌才情都很出众的才子陆鲲。本来人没死在泥石流里是件高兴的事,可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玻璃房里。”
说到这,梁栋顿下话,又一咬牙说:“他虽然出现了,但背后其实有人残忍的对他进行精神实验,甚至用一些药物长期摧残他的身体健康,这段时间将近两年。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不仅要忍受非人的折磨,还最终修完了全部交流课程,所以他回国的时候,由于身体里出现了大量药物成了光头,眼窝凹陷,眼神呆滞,举止也相当诡异,完全就像一个精神病人,起初都没人敢靠近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行里人都难以理解他当时为什么会甘心被这样折磨,而不选择报警。媒体多次想要采访,可他避而不谈,也不许任何媒体报道。”
第59章 哈市()
徐白在驻地寝室里待了半个钟头,又坐武警大哥的车回到村里。
回到帐篷时,陆鲲还在熟睡。
徐白在小矮桌前静坐一会,待陆鲲醒来,她才回过神来,扭头问他:“现在头疼好些没?”
陆鲲转动一圈脖子,应道:“好了。”
她目光紧锁住陆鲲,梁栋的话似乎仍在耳边回旋。
徐白从不知道,这几年他在国外吃了这么多苦。
但他为什么不提,也总是反感别人提。
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再仔细算算时间,自己去滑铁卢市找陆鲲那会儿
她越来越害怕,除了陆鲲的遭遇让她难以置信之外,更害怕的是自己这三年一直恨错了人。
两条细眉无意识拧紧,余光里有个高大的身躯正在靠近。
徐白一仰头,陆鲲已站在面前。
他低语:“在想什么?”
徐白摇头,淡然的瞳孔里隐跃着燥烈。
“你看起来有心事。”
徐白的脑子有点乱,摆手:“我一直有发呆的习惯,没什么特殊原因。”
陆鲲没再多问什么,掀开布帘子在帐篷前站了会儿。
徐白跟出来,迎着落日伸个懒腰,僵直许久的背似乎一下轻松许多。
她看看四周,轻声说:“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以后长大能在农村里盖一套漂亮的别墅,在院子里晒被子方便,做饭可以用土灶头生火,有锅巴的饭吃着最香。”
陆鲲侧目:“商品房不好吗?设施方便,环境干净。”
徐白说:“好是好,可惜没人情味。”
陆鲲默了一会儿说:“要不要在村里走走,走一圈再吃晚饭。”
徐白知道今天他因为头疼在帐篷闷了一天,好不容易这会儿不疼了,他一定不想再窝帐篷里。
她点头,小嘴儿一掀:“可以。”
两人沿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往前走。
因为是晚饭时间,不少农妇都坐在高高的门槛上理菜。
一对俊男美女走过,总是那么容易就收获目光。
一些人眼神朝他们瞥,和同样坐在门槛上择菜的邻居说:“你瞧城里人长得就是俊俏,听说这对是夫妻,样子长得多好看。”
邻居一撇嘴:“我年轻时也好看。”
“可你老了。”
“能不老吗?天天下地干活。一个娘们活的像个大老李。你瞧瞧她,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和咱能比?”
然后一阵爽朗地笑声。
徐白倒不嫌弃农村人爱说闲话的毛病,她其实挺佛性一人。
有人说闲话,至少证明还有人关注着,总好过无人问津。
因为村子不大,徐白和陆鲲很快就走完了村里的小路。
村后头有片空地,堆着不少枯草,远处还晒着不少稻谷。
日头还没落尽,两人没来过这空地,十分默契都没停下脚步。
“农村空气挺好。”陆鲲感叹句。
徐白说:“干你这行的,没少见黄土高山,应该早看腻了。”
陆鲲笑笑,抬手摸下她头顶,举止暧昧。
徐白心一跳,假装看风景往边上走。
其实哪有什么风景。
她走得慢,高出她一头的陆鲲在后头跟着。
走了小段路,徐白忽然听见‘吱’一声。
她感觉脚底踩住了什么。
然后就是犬吠。
很疯狂的犬吠。
没等徐白反应过来,她大腿上已经出现了个血窟窿,被受惊吓的一条老狗直接叼去一块肉。
徐白的脸色瞬间苍白,血从大腿的窟窿里涌出来。
脏兮兮的大黑狗还想再度撕咬攻击徐白。
陆鲲瞬间发了火,一把扯住她胳膊,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健硕的右腿往已经疯狂的黑狗喉处狠狠一蹬。
狗子被陆鲲一脚跺飞,坠在厚厚的枯草堆里,整个身躯都被堆积的枯草给埋了去,再不动弹,没多久就咽了气。
可想而知,陆鲲这一脚多么有力量。
这时,一个挑着扁担的老农民去地上收粮食,看见这情形,一放扁担快步走来,等瞧见徐白腿上的大口子,拍着大腿叫唤道:“这狗是十二年的老狗,得了病,已经快死了。这种狗最毒,隔壁村有个老汉就是被快死的狗咬了一口,没几天就咽气了。”
老农民的语气极度夸张,听得徐白心惊胆战。
她拧着眉瞧了眼地上咽气的狗子,再瞅瞅自己腿上的大口子,免不了有点害怕。
再一看陆鲲,他显然要比徐白冷静许多。
回老农民一句:“多谢。”
立马就横抱起了徐白,步伐沉稳地往帐篷里走。
他让徐白坐在塌上,因为帐篷里没有剪刀,陆鲲说:“脱了。”
徐白一愣,往帐篷的布帘子处瞧。
陆鲲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一眼,然后对徐白说:“我住的帐篷,旁人谁敢随便进。”
徐白知道陆鲲说的不假,哪怕是同事也不会随便进他帐篷。
可脸上染上一抹红霞,迟迟没有照做。
陆鲲见她不动,干脆亲自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扒掉她的牛仔裤,鲜红的伤口在徐白的大腿上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徐白随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一条腿。
陆鲲眼一斜,笑笑:“羞什么?我爱看。”
徐白的脸简直红透了,低着头一声没坑。
他去井口打了水,火速回来用肥皂为她冲洗伤口。
陆鲲的动作半点不温柔,麻溜得吓人。
徐白疼得冷汗直冒,
洗去血渍后,那块被狗叼走的肉色粉白,流出淡色脓液,瞧着都疼。
他走到角落,一把将徐白的行李箱翻到在地,斯拉一声拉开拉链。
“你干什么?”
陆鲲没应,从好几件内衣下面翻出一条长裙递给徐白:“套上,带你去医院。”
帐篷里没有碘酒消毒,何况狂犬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陆鲲不会容许徐白随意对待。
傍晚小镇上人多,开四轮的有可能反而耽误事。
陆鲲问村名借来辆摩托,徐白坐上后,他飞一般往小镇上行驶。
来到镇上医院折腾到晚上八点多,徐白注射完第一针狂犬疫苗,医生还给开了点洗剂让徐白回去护理伤口,并交代其余四针的注射时间。
陆鲲嘴上好像没说什么特别关心的话,心里其实自责坏了。
如果不是他提要在村里晃荡晃荡,徐白就可以不用遭了这罪。
所以在镇上吃晚饭的时候,陆鲲没吃多少菜,烟瘾并不大的他竟皱着眉头连续抽了好两根烟。
徐白倒是饿坏了,连续往盘子里夹菜。
陆鲲的衬衫上染了不少血,他闷不做声,在别的客人眼中瞧上去其实挺恐怖的。
“老板,鱼来了。以后要鱼记得早上要,谁他妈没事晚上还给你搞鱼去。”
声音听着有点熟。
徐白和陆鲲同时循声看去,立马瞧见了穿着背心,脏兮兮的卢阅平。
老板掏出一叠零钱说:“我是小本生意,从你这拿比从鱼贩子拿便宜,你小子别忘了,你自己刚来小镇那会儿哪家馆子给你赊账。这几天天气闷热,我早上拿鱼,放晚上说不定就死绝了。”
卢阅平把小鱼箱放在地上,一脸不耐烦地说:“臭老头,说来说去永远这么几句。行行行,算我怕了你。”
他接过红票,手指沾了点唾沫,数了数,确定数字无误后在掌心上那么一拍,转身想走时和徐白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格子衬衫拴在卢阅平的腰上,一个黑色落了皮子的小腰包斜在卢阅平腰边,绿球鞋上还沾了不少湿润的塘泥,明明可邋遢了,偏就因为他那张帅气的脸掩盖了一切的外在不足。
他勾了下嘴角,朝徐白和陆鲲走去,顺手就拉开了徐白旁边的那把椅子,二话不说从筷桶里抽了双木筷子,往盘子里捣了一块莴笋扔嘴里。
“谁让你坐下的?”徐白觉得卢阅平真是个十足的无赖相,说话不太客气。
卢阅平无视着已经臭脸的陆鲲,冲徐白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