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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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书人已经在衣襟上奋笔疾书起来。
“所以,”陈管事在林宅的银杏树下,看着小聚宴饮的四人,神情含笑道,“这几日正讲到‘遇权贵新县主含屈低头,砍马车旧纨绔伸张正义’这一节故事。”
林钰端起杯子哈哈一笑,瞅了瞅崔泽道:“听到了没,说你是旧纨绔呢。”
崔泽撇了撇嘴,“小爷才不在乎,”过了一刻又看向陈管事道,“有没有提起小爷我面如冠玉、器宇轩昂来?”
坐在一旁的魏青崖也笑起来。
陈管事点了点头,“这京城里,都知道世子爷的威名。”
崔泽心下稍安,听到林轻盈在一边嗑着瓜子道:“前日我也去了一趟,正说到‘女菩萨林老板汴州施粥,男阎王崔世子芳心暗许’。”
“说啥?”崔泽大叫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犹如被蛇咬了一口。
“小,本小爷我芳心暗许?是不是有病啊这些人!我一男的,我芳心暗许?”说着瞪着林钰愤愤喘气,眼如铜铃。
林钰正捧着杯子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轻盈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她们姐妹俩,倒真是一个爹生的!
魏青崖虽然神情含笑,却怎么看起来揶揄的成分多一些。
“不行,本小爷还是不能做良民!为了清白,得去一趟城外了!”
崔泽提起一口气,就准备奔到城外戏台子处,把那说书的台子拆掉拉倒。
“世子爷稍安,”陈管事已经伸手拦住他,“前些日子的确是这么讲的,不过从昨日起已经改了话本。”
“怎么改的?”崔泽一手按在刀柄上,愤愤然。
“改成了‘女菩萨林老板汴州施粥,男阎王崔世子河堤探查’啊!完全没有提,提你,”陈管事斟酌一刻,还是觉得没有词汇可以替代,只好道,“提世子爷芳心暗许的事。”
崔泽长舒了一口气,“算他们还珍惜小命,要不然今日都得给小爷我跪着回去!”
“不不,”陈管事挥挥手,“说书演戏,怎么让大家高兴怎么说,故而都喜欢随意攀扯出一些锦绣良缘来讲一讲。自从把故事往崔世子和东家的郎才女貌上引,那说书的场子就热闹了不只两三倍。眼下突然刹住,肯定是出了变故。”
“出什么变故?”崔泽嗤声一笑,“难道还有人为了本小爷的清白,花了银子不成?”
说完一指林钰,“是不是你?”
林钰摇着头笑,“能跟世子爷扯上关系,本县主不觉得委屈啊。为什么还要白花冤枉钱!”
崔泽眼皮一翻,“就知道你是个爱占便宜的。”
众人笑起来。等大家在崔泽的吹胡子瞪眼中笑完了,却听到一声舒朗好听的声音道:“钱是我花的。”
那声音是魏青崖。
他正抬手给林钰和林轻盈斟茶,声音温和无波,似乎这只是一件万分简单的事。
崔泽先是一怔,接着竖起大拇指道:“讲义气!花了多少银子,小爷给你!”
魏青崖抬眼一笑,“此等小事,世子爷不必挂怀。”
崔泽却仍探手到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甩手便丢到魏青崖的怀中去。
魏青崖只得接过那荷包,林钰已经取笑起来,“这不是钟秀县主的荷包吗?看来世子爷果然对韩言秀心有所属哦。”
魏青崖已经拿起那个水红色绣银鸳鸯的荷包,细细看了看,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众人神色各异。
“魏少爷竟喜欢这个!”林轻盈已经要挪起凳子离他远一些。
魏青崖忽的抬起头,眼神中闪动着光芒,他看向林钰道:“你说这个,是韩言秀的荷包。”
第190章 只要不是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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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钟秀县主在御街旁拦住林钰寻衅滋事,被崔泽砍了马车,又要了赔银。这个荷包,正是装赔银的。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小小的荷包在五个人手里传了个遍。
每个人都用心闻了闻,再摇摇头。
韩言秀如果在场,估计要杏眼圆瞪,骂出一句登徒子。
“这什么绣工啊,”林轻盈嗤笑,“还不如本小姐的万分之一。”
林钰抬眼看着她笑了笑,大弘绣工,林二小姐当排前三位。当然不是魏府绣娘可比的。
崔泽接过去只随便闻了闻,便丢给了林钰。
“什么味道,”他皱着眉头,“小爷我为什么要闻这个。”
林钰倒是认真闻了,微疑惑道:“似乎是什么药香,但是温和好闻,又似乎是草木的气息。”
陈管事用力闻了很久,脸庞微红,才点头道:“的确是药香,却不知是什么。”
荷包转回魏青崖手里,他抬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青白色绣竹叶的钱袋,跟荷包一起放在桌子上。
“是药香,而且是魏氏祖传的染衣药香。”魏青崖开口道,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那么是——”林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因为想到这件事除了他两位,在场的其余人并不知晓。
这件事关系到魏氏的合族生死。
魏青崖之所以来到京城,是因为魏氏暗地里每年流出数万银子,都去了西北,却又隐隐跟皇城有所关联。
是因为他想看看,那把魏氏玩弄在股掌之间,让魏氏宁愿冒着被灭族的危险,开采私盐的,到底是谁。
那人是天宗八年救了司药女官付昭的贵人。
而付昭是魏书尧的生母,魏青崖的当家主母,也是目前魏氏商行实际上的掌权者。
“你们两个卖什么关子呢?”崔泽最早沉不住气,瞅着林钰和魏青崖道。
魏青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指了指桌案上的两个颜色不同、绣工却隐隐相同的布包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索性无事,你便简短些说。”崔泽道。
索性无事,还让人家简短些说。林轻盈斜了他一眼,抬手扯掉了崔泽的凳子。
简短些,你便站着听吧。
崔泽完全没有发现,只靠近桌案,用手戳了戳桌案上的荷包。
“魏氏家族,有过年节送金锭作为年礼的习惯。河南道的各个府衙,基本都会打点到位。有时候遇到府里有小姐公子的,便会送一个装了小金锭的荷包。这种荷包,会用魏氏的染衣香料熏染,又袖珍又文雅。”
林轻盈抬眼瞅了瞅那“文雅”的荷包,恨不得自己去指点一下魏府的绣娘。
趁着魏青崖低头喝茶的间隙,陈管事开口道:“也就是说,魏氏跟庆安郡主府关系匪浅。”
魏青崖点了点头,“不蛮各位,当初魏氏主母,曾是宫廷司药女官。获罪后被贵人所救,才免了一死。”
魏氏主母,魏青崖要称呼一声母亲大人。
此时说起来,却似乎事不关己,云淡风轻。
家族秘辛放在此处侃侃而谈,众人的神色都有些许讶异。
豪门贵族,多有私隐。
这要么,是魏青崖根本跟这主母是对头。
要么,是对大家过于信任了。
魏青崖没有理睬大家的目光,继续道:“按照魏某推测,这当年的贵人,便是庆安郡主了。”
庆安郡主如今已经四十有余。天宗八年魏氏主母付昭出事的时候,还是个在宫廷陪伴公主读书习字的小郡主。极有可能是她说了什么话,免了对付昭的处罚。
那么庆安郡主府,便是眼下魏府背后的大树。
崔泽听到此处,抿了抿嘴,“所以,魏少爷是告诉小爷,魏府和庆安郡主府关系匪浅,以后小爷我不能欺负韩言秀了吗?”说话间神情有些微不悦。
“不是,”魏青崖不以为意,微微笑起来,“魏某是想请世子爷帮个忙,请国公爷提防庆安郡主府。因为眼下魏氏,已经被操控着,在做些危险的买卖了。”
若庆安郡主府真的是魏氏开采私盐的后台,那么他们必然另有所图。
这所图关系到流去西北的银子,关系到国家安稳。
朝廷内的事情不是魏青崖事事都可以打探出来的,风吹草动,还是国公爷更容易留意到。
“切!”崔泽指着魏青崖跳脚,“原来你是魏氏的小叛徒。不过小爷我就喜欢这样出其不意的。”
“什么呀,”林钰为魏青崖终于解释清楚感到有些轻松,“到最后,魏少爷还是想保住魏氏一脉的。”
“好说,”崔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份上,只要魏氏不是图谋叛逆,本小爷保了!”
魏青崖闻言站起身来,抬手躬身道:“那便有劳世子爷。”
不是图谋叛逆吗?
林钰微微低下头喝茶,眼波中有不安流动。
崔泽已经豪情万丈还了魏青崖一礼,装出冷肃的样子坐下去。
接着“哎呀”一声,跌坐在青石砖面之上。
院子里听到林轻盈咯咯的笑声,然后她飞快跃起,三两步便逃开了去。
第191章 死在哪里()
崔泽没有追上林轻盈,怒气冲冲甩手而去。魏青崖的小厮行霜也来请少爷回去,说是有急信到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里只留下林钰和陈管事二人。
陈管事扶正被林轻盈撤开的凳子,小心坐了下来。
林钰正在切开一颗蜜桃,这是夏日里最好的蔬果,汁水多,口感甜,是陈管事专程托人从淮南买回来的。
“这是最后一批桃子了吧,”林钰啃了一口缓缓咽下,略有不舍道,“后面没什么好吃的,只好等中秋的石榴。”说着给陈管事倒了一杯茶。
陈管事笑咪咪的,轻轻捋须,“夫人来信,说叶城里最好的石榴树已经被她买下。今年树上结的每一颗果子,都给东家送来京城。”
“哪里要得了那么多,”林钰惊叹,“再说太多了也吃不完啊。”
“东家放心,”陈管事胸有成竹,“魏少爷在北山那里买了个冰库,到时候把吃不完的放在那里,保证到今年年节,也不会坏掉。”
今年年节啊。
眼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能不能活到年节尚不可知。
林钰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到时候悉数跟庄子里的各位分了,也算中秋佳节尝到了故土的果品。”
陈管事一笑,接着欣慰地点头,又道:“听说吐蕃那边,有一种果实。大如脸盆,红瓤黑子,比桃子甜多了。如果有机会,买来给东家尝尝。”
“好呀,”林钰笑起来,“母亲单独给陈管事写了信,是问苏师傅的事吧。”
虽然苏方回如今已经是六品官员,林钰提起他的时候,还是更喜欢唤作苏师傅。
“是呀,”陈管事叹息道,“夫人在信中问询苏师傅是否已经离开林氏,对这件事似乎分外挂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林钰眉头微蹙,“母亲可能忘记了,林氏有现在,一半是苏师傅的功劳。”
“那是东家筹谋得当,”陈管事恳切道,“当初能挑出苏师傅改良工艺,都是东家的眼光。”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眼光。
只是比这些人多往后活了三年。
如今手里的底牌渐渐变少,又知道魏氏背后的靠山原来是郡主府,不由得心内几分不安。
“姐!你快看!”
宁静的院子忽然响起林轻盈的声音,她手里托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从后院跑出来。
“二小姐慢一点,”陈管事连忙站起来,又惊道,“是一只燕子。”
短喙尖翅,黑色的身子瑟瑟发抖,果然是一只家燕。
林轻盈已经跑过来,坐在林钰身边,捧给她看。
“快看,是苏师傅那院子里的,不知怎么受了伤,飞不动了。”她小心地把燕子的翅膀掀起来,看到羽毛遮盖之下,一缕殷红。
“嗯,”林钰点了点头,“许是被猛禽伤到了,”又抬头看看天空,“京城百姓没有豢养猛禽的习惯,怎么便突然有了呢。”
“许是过路的,”陈管事打量着燕子道,“家燕难以豢养,二小姐可试试给它捉些虫子,看看它能不能活。”
林轻盈把那燕子放在膝头,轻轻抚摸道:“真可怜”
话没说完,便见这小燕子扑棱两下,挣脱了她,振翅飞入天空。
“哇!”林轻盈惊叫一声,“真厉害!”
林钰也抬头看着燕子,鼻头莫名有些发酸。
真厉害。
京城傍晚的火烧云刚刚落幕,天空转暗,暮色将至未至。
“还没有走吗?”
庆安郡主四十多岁,相比李氏皇族各个模样出挑,她倒是长得普通些。除了身上的华衣贵服彰显气度,肤色略黑,身子也有些发福。
这一日她没有用晚饭,坐在庭院中一边纳凉,一边问身旁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