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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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守卫验过,立刻把城门打开,恭谨叩倒迎候。
汴州府衙内此时倒是亮着灯。
因为太子宿在后院,守卫们尽心竭力,没有敢懈怠的。
正睡得深沉的太子殿下被吵醒,然而面上没有怒色。他认真穿好冠带,由身边一名内侍引着,去见来接驾的人。
“如此,”听了那些人的解释,太子看向内侍,“可有看过文书,验过鱼符?”
内侍叩头道:“杂家已经验过,确认是大明宫传旨太监无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行军大帐宣旨,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说完话看向来接驾的骑兵。
骑兵只是低着头,闻言诚恳道:“末将也不明白,末将只是听命而行。”
“既然是听命,”太子殿下脸上几分肃色,“那便走吧。只是不知道父皇这圣旨,是不是也宣刘府尹听一听。”
那骑兵低头道:“司马统帅只说接太子殿下銮驾过去,未提起刘府尹。”
“那便是密旨了,”太子殿下点了点头,“你且在室外等候,本宫稍后便到。”
那骑兵忙叩首而退。
内侍起身合上了门,神情不安道:“殿下,杂家认为此去不妥。”
“哦?”太子伸手打开几案下一个小屉,取出一样东西来,淡淡道:“有何不妥?”
那内侍支支吾吾不肯说明。
“当年父皇昭命我为东宫太子,诏书中说本宫‘为宗室首嗣、天命所属’。既然是天命所属,公公便不要忧心。”
那内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请允许杂家同去。”
太子殿下没有应声,推门而出。
门一打开,刘大人却站在门外。
“太子殿下,”刘大人跪倒道:“夜露尚寒,请准许下官陪同见旨。”
太子摇了摇头道:“此去行军大帐百里之遥,明日恐难以赶回。若百姓听闻你我均不在府衙,恐怕难以心安。刘大人还是在这里侯命吧。”
“这”
刘大人几分踌躇。
太子的安全,可不是他一个人能担待的起的。万一此去有什么差池——
刘大人不由得脊背一寒。
那骑兵已经当前一步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
太子再不迟疑,抬脚踏了出去。
出汴州城二十里,距离黄河还有很远。
有一个杨树林。
树很高很大,关键是,长得还很密。
夜色里有十多人正嘿哟嘿哟使劲拉扯着什么庞然大物。
把那东西拉到四五棵环抱着的一块空地上,便用棍子拴着绳子,把那绳子高高抛向树杈。
“这个高度,成不成?”
夜色里有人问道。
“我看成,难不成还能灌两丈高?”一人回应道。
“嘘!快摸摸木头吐口吐沫,咋地说话这么嘴贱!”一人呵斥道,“若真那么高,指不定淹到哪里了。”
“放一百个心吧,”那人嘿嘿笑道,“反正淹不到咱们北地。统领信任咱们,还不是因为咱们的故乡都在黄河北,不用伤筋动骨,才敢做这不要命的事。”
“啧,”一人又道,“看兄弟你高兴的,许了你什么好处啊?”
“南城府衙指挥使,怎样?回京了小弟请你吃酒。”
“吃什么酒?”那人讥笑道,“一个指挥使罢了,到时候还是哥请你吧。”
相必他被许诺的官位更高一些吧。
其余诸位会意地笑了。
“加把劲,弄上去!”领头的人道。
十几人一齐用力,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把那庞然大物抬高到枝桠处。
“都会爬树吧?”那头领又确认了一遍。
“放心!”其余的人七嘴八舌道,“一有动静,咱们就爬上去,再砍断绳子,保证没事。”
“不只是咱们,”那头领道,“还有去接那倒霉孩子的人呢。”
“是啊是啊,说起来,也快该到了吧。”
众人一齐向汴州方向看去。
天空尽头已经微微透出亮光,那亮光把树杈处的庞然大物勾勒出深深的轮廓。
显然,那是一艘船。
第145章 莫要失了尊贵()
太子端坐车内,觉得这马车走得略有些急了。
颠簸感很强,因为内饰简单,坐着也有些硬。
但他只是静静安坐,车行约十多里的样子,掀开车帘,看到外面的天色隐隐有些发亮。
官道两旁渐渐由柳树变成了杨树,树干笔直冲上天空,看起来颇有些威武。
“殿下是否有些不适,可责成他们稍作歇息。”破例被允许坐进马车的内侍神情谨慎,看了眼窗外护在马车周围的骑兵,恭谨道。
“不必了,且早些看旨意如何。”太子淡淡道。
按照他们的速度,两个时辰到达行军大帐,还是可以的。那么天亮的时候可以接旨,处理琐事毕,便可于日落前赶回汴州城。这样也避免百姓知道他离开,引起骚乱。
内侍抓握住马车内嵌镶在地上的小几,勉强稳了稳身子。
既然主子这么说了,那么遵命便是。只是,前面的树林愈发紧密,远远看去似乎一片乌云在头顶。内侍稳了稳略有些不安的心神,专注看向外面。
马车前的赶车人是汴州府衙内的,他技法娴熟,然而因为有骑兵一直在左右催促,也奈何不了车子颠簸。
此时他略有些羞惭,想起车上坐着的是本朝太子殿下,更是郁郁不安。
前面正是一片杨树林,赶车人寻思着,等进得林子,让马车略慢一些,好让太子殿下舒适几分。
抬眼间杨树林正在不远处,忽的前方响起一声悠长的唿哨。
赶车人疑惑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骑兵统领,那人恰好也正看向他。
目光森冷,隐隐有些笑意。
“请问这位大人——”
赶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缕鲜血溅入车厢。
此时正抬起帘子,想要看看外面天色的内侍颓然软倒。
他看到赶车人的脖子上涌出的鲜血漫成一片红色。
这是要宫变?
不对,他们不在宫中,这是叛变!
“天快亮了。”
聂保已经隐隐可见司马伦的神情。
伪装安眠已经没有必要,他抬手点亮了烛火。
司马伦手里正捏着一块环形玉佩,看到灯火亮起,他微微眯了眯眼。粗粝的脸上神情几分阴鸷。
“也该得手了。”他冷然道。
“统帅大人真是谨慎,到了约定的时候一声令下便是了,何必还要等回信。”聂保抬眼淡淡道,似乎因为等得急了,略有些急躁。
司马伦抿了抿嘴,冷然道:“设了这么大的局,若那小子死不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是,是,”聂保嬉笑道,“他日加官进爵,还请司马统帅多多照应。”
司马伦斜眼看向帐外,墨色的天空已有一丝靛蓝浸入,过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
黄河河堤。
几匹马悠闲地打着响鼻,在主人身边漫步。可是走不了几步,便会被牵绊住自己的草绳扯紧。马儿不满地喷了喷鼻,火把的微光里听到主人的脚步声响起,满意地看了过去。
他的主人已经从河堤上的岗哨那里走过来,解开拴紧它的绳子。又把它牵引到另几匹马身旁。这些马儿平日里养在一起,此时彼此之间打几声响鼻,算作招呼。
主人已经在它身上拴好褡裢,它看到其它几匹马也已经拴好。褡裢后面系着长长的绳子,稳稳地拴在河堤上。刚修好的河堤是用很多沙包堆砌的,还没有来得及细修。
“好了。”它听到主人瓮声瓮气地道,“马儿马儿,今日你我便要永别了。”
“发什么神经!”一个声音冷斥道:“不过是畜生罢了,一会儿咱们快快躲进船上。”
说话的人看向河面,对面已经划过来一只小船。那船速度很慢,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接近。
远远的,可以看到工部的大船停在河边。
船上灯火寂灭,看来人已经都睡熟了。
“将军这是?”内侍颤抖着声音,看马车颠簸着已经停下来,那车夫的身子被骑兵头领一脚踹开。
“蔡公公,这还用问吗?”车内的太子殿下整了整衣襟,悠然站了起来,扶住内侍歪斜在门框旁的脊背,慢慢走了出去。
抬眼见远方天边一片蓝色,很快天就要亮了吧。
这个夜晚,可真漫长。
他伸长了胳膊,又缩回一半,简单扩扩胸,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宫规森严,内侍当然不敢继续坐在车上。他手拿佛尘,颤巍巍站在太子身后。
火把照耀下,更见他两股颤颤,几乎要跌在地上。
骑兵已经都下马站好,他们在官道前战成一排,恭恭敬敬朝太子施了个礼。
“末将是奉命行事,还望太子殿下九泉之下可得安宁。”那头领声音木然,听不出情绪。
“好说,”太子神情依旧温和有理,他抬眼淡淡道,“不过可否劳诸位告知,是河南道节度使陈程反了,还是禁军统领司马伦反了。”
那头领神情微微一怔,似乎没有听懂太子的话。
他才十二岁吧,十二岁的少年,难道不知道生死为何物吗?
看他神情自若,似乎还没有弄明白要不了多久,他便浑身冰凉。什么太子、什么帝王,跟他再无半点关系。
罢了,死,也要让你死个明白。
“回太子殿下,”那头领淡淡道,“河南道节度使陈程这次只是派兵协助,并没有亲至。”
“哦,”太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东西在火光照耀下略微反光,正是太子的印鉴。
“想必你们杀了我,总需要这个做凭信。此乃帝王所赐,李氏一脉已经出过七位太子,这印鉴便陪着这七位太子走上一国之君的位子。珍重起见,还请头领现在便取去,莫要等本宫死了,这东西失了尊贵。”
那头领抬起头来,看向神情温和的太子殿下。
他跟太子接触不多,为什么此时,心中会起了怜悯之心呢?
是因为这孩子,浑身全无戾气吧。长于宫廷,从小学的却是圣人之礼、治国之道。没有上过杀场,没有手染鲜血。知道万事万物和生灵的可贵。
可是知道有什么用呢,你就要死了,而我,就要借着你这死,封王拜将。
他似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向太子走去。
第146章 谁是黄雀()
黎明前的夜色里几分清凉。
在这清凉中,眼前划过刀峰的亮光。
禁军头领心中只是一惊,便下意识侧身躲避。然而那刀光追着他,竟然似乎逃脱不得。
刀的主人,赫然是当朝太子。
“也许你们统领大人忘记了,”太子在运刀腾挪间不忘了揶揄道,“李氏子弟,虽为皇族,但自开国始,便没有不学武艺的。”
禁军头领持刀反击,平日里看起来文弱的太子却忽的动若脱兔、迅捷无比。
对了,太子的教学师傅里,有一位是当朝辅国公崔尚文。
崔氏的刀法这么厉害吗?怎么见得辅国公亲传的崔泽,也只是一般样子?
禁军头领神思恍惚间,手臂忽的一麻,当的一声,刀柄脱手。跟着脖颈处一紧,自己竟然已经被比他矮上一头的太子制住。
脖子上旋即一凉,痒痒的,是刀刃划破皮肤的原因。
“若不想你们头领死,”太子冷然道,“便把马匹留下,再退后十丈。”
那内侍紧紧贴在太子身后,瑟缩成一团。此时看到太子这般厉害,眼中不由得闪出亮光。“听到没有?”他也跟着喝斥道,“都退后!”
并排站立的兵丁神情也是一片木然,良久,内中的一人道,“殿下或许太看得起咱们头领了。”
说着退后几步,从马身的遮盖下取出一把弓箭来。
弓箭瞄准太子,没有半分犹豫,张弓离弦。
噗的一声,箭矢穿破禁军统领心胸而过。与此同时,太子的刀也已经割断他的喉咙。
那内侍嗷的叫了一声。
下一秒,却已经迅速扑在太子身上,挡住了第二支剑。
密林。
虽天际隐隐有些微光,然而密林中的人静立道旁,没有敢吱声的。
他们的头顶,赫然一艘船只被吊在杨树枝桠上。
“怎么还没有来?”黑暗中有人问道。
“兴许是耽误了,安排咱们在这里等候,就是为了若汴州府卫队护着太子,咱们好截杀。”一人答道。
藏在一块木桩后的人点了点头。
“喂,丁三,你包里的牛肉还有没有了,给哥来一块!”有人趁着大家开口说话,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