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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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钰瞧了瞧头顶被庭院隔出方方正正的天空,暮色四合,是要休憩的时候了。
“苏师傅去哪里了?”她抬眼问一名护院。
“去城外看地了,”护院恭谨道:“礼部赠了一块地,可建一座坊院。”
看来今日崔泽说的正事,便是这个了。
“你们去城外迎迎,”林钰道:“眼看天就要黑了。”
几名护院应声是,抬脚便去后院牵马了。
为利于守城,长安城外修有三丈宽、一丈深的护城河。护城河外一里不种树,两里不建屋。礼部从户部那里特批出来的这块地,便是距离城门,也有三里远了。
虽然来往不便,但好在地方够大,又临着一条渭水的小支流,取水方便。
崔泽和苏方回并骑而回的时候,远远可见城门就要关上了。
“小爷我就说了,你们肯定满意这块地。怎么样,回去跟笔杆子多说说爷的好话,别让他成天往我爹那里告我的黑状。”崔泽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却仍堵不住他一堆堆的絮叨。
苏方回漠然不做声,在马上端正脊背,手里的缰绳松松的,任马慢悠悠走去延兴门方向。
身下的马忽的打了个响鼻,苏方回伸手拍了拍骏马的脖颈,下意识朝后看去。
崔泽御马往他身边靠了靠,忽的小声道:“别回头。”
然而他提醒得毕竟晚了一些,身影遮挡间,苏方回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抹灰褐色的身影滚入路旁的杂草丛中,瞬间不见了。
“你看,打草惊蛇了吧。”崔泽瞥了他一眼,不满道。
“跟了很久了吗?”苏方回恍然问。
“从东市到这里,大半天了。也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咱们可是在东市吃饱了的。”崔泽漫不经心地打着哈哈,举起马鞭往前方城门处一指。
“咱们耍他一耍,怎么样?”
“我还是回城比较安全吧?”苏方回嗤之以鼻道。
“你看着办哦,堂堂国公府世子爷,因陪着一个小商户看地,被奸人所害。我看林氏也甭想在大弘朝立足了。”他说完一拍马腹,缰绳一紧,调转马头沿着护城河朝南而去。
苏方回神情微怔,旋即叹了口气,扬鞭转身。
往南不远,便是曲江池。两匹马在曲江池边一拐,启夏门远远可见。然而崔泽却策马往南直奔更南边而去。
转弯时苏方回朝身后瞥了一眼,那之前形迹可疑的男人,已经不再回避。他骑着一匹西域大马,跑起来没有比他们慢多少。
“原来世子爷所谓的耍耍,是逃跑啊?”苏方回扬声嘲讽道。却见崔泽已经勒马而停,调转马头往后看去,“你懂什么?离城门近了就不好玩了,我只是把他带远些。”
所谓的不好玩,难道是怕守城的人发现,继而过来帮忙吗?
身后那人距离他们不过十数丈,看他们停马回头,也不再掩饰,行至距离他们几丈远处,便勒马而听。
这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体精壮,穿着寻常的灰褐色粗布长袍,一脸风霜之色。然而他的眉眼中,分明有让人心寒的东西闪烁。
那是血海里滚过的气息。
崔泽一双眼睛凝神看去,脸上的顽劣神情顿消。
“你是什么人?”他冷声问道,一只手在腰间按了按。
“我是想让苏师傅跟我走一趟的人。”这人一口的北地口音,声音粗哑,似常年生活在风沙之中。
崔泽抽出腰间的跨刀,大喝道:“瞪大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我是谁?”
对面的人当真把眼睛瞪大了几分,随即道:“不认识。”
苏方回几乎失笑。
崔泽已经欺身上前,一把刀在空中迅疾劈过。空气似乎被他撕裂为两半,白色的刀刃寒光逼人。
对面的人在马上侧身闪过,一把重剑却不是迎上崔泽,而是重重下劈,一剑刺入崔泽身下的坐骑。
“噗嗤——”那人被溅了满身的血,烈马哀鸣一声,迅速向北边逃去。崔泽不慌不忙,脚点马鞍,从马上跃身而下。他的长刀,斜斜擦过这人的肩膀。
一时间地上马血人血分不清楚。
那马向北奔逃半里,终于血流殆尽,一头栽倒在一处浅浅的沟壑内。
这人纵马南逃,竟然不再跟崔泽厮打。
“还我的马命!”崔泽大喊一声,紧追了几步拉过苏方回的马便骑了上去。
“快追!”他催促道。
“若有埋伏该怎样?”苏方回却神情冷静。
那人虽然受伤,崔泽却失了马匹,已经是占了上风。此时不战而逃,稍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也许是引他们去追。
“若有埋伏,都还我的马命!”崔泽气急,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狠狠拍了一下马臀。
那马受惊了般朝着前方灰褐色的人影追去。
第89章 叫你们看看爷是谁()
马驮着两个人,必然奔跑不快。前面的人若即若离间,把他们带入了一个杨树林。
刚进得林子,树上兜头罩下来一张大网。
崔泽倒似乎是常中埋伏,催马前行几步,利刀一挥,那大网碎成一片片落得满地都是。
苏方回赞了一声好。
崔泽一时兴起,又在空中挽了个刀花。
苏方回惊道:“小心砍中了我。”
崔泽横了他一眼,跳下马来。
那大网的碎片已经尽数掉落地上,迷蒙的暮色里,看得见前面七八个青年汉子从深草中站了起来。他们围拢在灰褐色衣服男子身边,冷眼朝这边看来。
那些人倒是没有骑马,只是身后一辆马车。
“坐车来的?”崔泽把刀立在地上,讥笑道:“这可真够挤的。”
那灰褐色衣服的男子开口道:“不挤,回去的时候只拉苏师傅一人。”
“哟,”崔泽往地上啐了一口,笑道:“说得好像能打赢我似的。”
又提起刀指向对面的人,神情认真道:“别说狂话了,小爷打赌,回去路上,一定把你们的尸体好好归置一下,横着摞起来。”
“喂,”苏方回在马上唤道:“世子爷,你到底有没有发现,咱们是中了埋伏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快速围拢过来。他们人人手提重剑,劈砍之间一看就是有招有式,是练家子。
崔泽唉哟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以刀对剑。优势是刀更沉些,挥砍之下力度更大。不利之处在于刀不够长,回守起来更为困难。
苏方回端坐马上。
好好欣赏了一下崔泽的家传功夫。
其实他的功夫,就是没有功夫。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只是挥刀迅速,刀刀直逼要害。绝不防守,只求克敌。
这是可上战场杀万敌的刀法啊。
看来他爹也没有不管他。
苏方回连连点头。
“喂,别只顾着看啊,你到底帮不帮忙?”崔泽已经劈倒两人,这会儿被人钻了空子,从后面一把抱住。眼看前面的人就要欺来,他挣脱不过,大喊道。
“好。”马上的人应声道。
崔泽抬脚踢开面前那人手中的剑,趁另一人还没有来的空子,抬头去看。见苏方回抬手解下马鞍下的遮盖,取出一把弓弩来。
好呀,竟然私制兵器。
太好了!
不过崔泽旋即又大惊失色。
“别呀,”他慌忙喊道:“让你帮忙,没让你射死我啊。你一个小商户,会不会——”
话音未落,箭矢破空声起。
崔泽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时,他耳朵旁有一根箭矢摇摇晃晃的,嗡嗡直响。
崔泽轻轻一挣,抱着他的人应声倒地。那人的脖子上,正插着一根铁箭。
“好箭!”他叫道,又呸了一声,踹上一脚,“叫你占爷的便宜!”
再抬头看时,身前原本还在跟他争斗的三人已经退后到灰褐色衣袍那人身边。另有两名重伤倒地的,在地上呻吟着没有挪走。
“逃跑也不带上伤兵,还有没有良心!”崔泽叹息一声,站在苏方回马前。
那些人必然是看到苏方回箭术了得,才迅速退了出去。
“记住,”崔泽道:“你们是招惹过小爷我的人了。”
对面的人没有理睬他,矮身蹲下,随即又站起,手里已经都拿着弓箭了。
虽然只是寻常的劲弓,也有把他们豁一身窟窿的能力。
崔泽不由得抬刀挡在身前。
“你们只有一把弩,”那灰褐色衣袍的男人道:“我们有四张弓。”说着搭上弓箭,直直瞄准马上的苏方回。
“既然苏师傅不想跟我们走,那就在此处作别吧。”他神情阴冷,淡淡道。
苏方回的劲弩也正瞄准这人,闻言冷冷道:“这位大哥说的作别,一定便是阴阳两隔的作别了。”
“不错,”那人缓缓道:“而且你的这位朋友,恐怕也要跟你一起走了。”
崔泽在一旁嬉笑道:“我可不是他什么朋友,我身份高贵”
对方似乎早被他聒噪得不耐烦,闻言便立刻搭弓。
然而弓弦的吱吱声尚未想起,苏崔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那马蹄声又急又快,似乎瞬息之间已行万里之遥。不等对面的人反应,猎猎破空声起。
十几支弩箭从他二人身后而来,转眼刺入那些人身前。
灰褐色衣袍那人紧退后几步,才没有命丧当场。
不过他身边的人就没有那么好命,只有一个跟他一起退出去,纵身跳入马车,驾车而逃。
那马车显然经过改装,此时逃命的速度真是一等一的快。
“我了个——”崔泽的声音被淹没在身后的呼喊声中:“苏师傅没事吧?”
“苏师傅受伤了没有?”
“小的们来晚了!”
“咱们看到那血了,不是苏师傅的吧?”
崔泽被众人挤得踉跄几步,看这些护院骑在马上围拢住苏方回,一声一声关切地询问。
“他什么也没有干好吗?要不是我护着他”崔泽仰头辩解几句,然而终于挡不住这些人的聒噪,满脸通红作罢了。
身边马蹄踏踏,扬起的灰尘让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崔泽索性抢过一人的马,把那护院推下马去,大喝了一声:“让开!回城!”便当前御马而去。
苏方回点了点头,带着胡院门跟在他身后,快速离开了。
马入城门,崔泽扬手扔下一块令牌,冲着守门兵将大喝道:“都给小爷去搜!去查!二十里内给我找到那群刺客!”
众人在朱雀大街上策马而过,引得路边一阵骚乱。不时有女子掩上绣帕,叫一声世子爷。
崔泽理也不理,一路狂奔而去。
“世子爷要回林府吗?”苏方回赶上他的快马,扬声问道。
“回什么林府?”崔泽喝了一声,“我得去跟我爹说说,他儿子可是遇刺了!遇刺了啊!险些就死了!”
“求国公爷搜索城外吗?”苏方回笑问。
“那些小事用得着我爹吗?”他摆了摆手道:“我得让我爹知道,该给我涨涨月例钱了!”
苏方回哑在当地。
这么大的人了,还在靠月例钱过日子吗?
不对,这件事的重点是,刺客行刺对他的意义是,可以要挟父亲涨月例?
然而那锦衣少年已经驭马而去,头顶的金冠熠熠生辉,上面镶嵌的珍珠闪闪发光。
几乎照亮了暮色。
第90章 离他远点()
一团护卫哗啦啦在林钰新买的宅子处下马。大门正开着,一人在门口身披青色大氅,手擎红色提灯,寂然而立。
“东家!”
“东家,我们回来了!”
护卫们扬声道,声音里含着刚刚救回苏方回的激动。
他们这些护卫都是林钰从叶城来时带的,当初在洛阳,亦是他们跟着。
每日里拿着酬劳高出同行数倍的薪酬,却在洛阳没有护住主子。这些日子他们每每自责。
但是都是他们都是些粗犷汉子,倒是不好意思去当面道歉。只好心里憋了一口气,勤加练习功夫本事。
好在这次来京城,终于让他们得以施展本领。
“怎么这么晚?”门内的林钰向前一步,把提灯递给身后走来的芳桐,温和道。
“苏师傅他们,遇到了刺客!”立刻有护卫解释给她听。
“好大一群人!”
“我们若去的迟了,那伙儿人就搭弓射箭了!”
护卫们争相邀功。
陈管事已经把今日买来的物件安排妥当,正从内庭走出来。闻言急走几步,差点便被门栏绊倒。
“苏师傅呢?”他叫道。面孔煞白,像是失掉了魂魄。
苏方回正站在一众护卫后面,闻言拨开人群,慢慢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