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沙河-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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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琴嫁给秋礼,秋礼去女方家,两人正好同岁。这在乡下司空见惯的。其实秋智妈平时是不齿这个的,这时候了也说不得了,也没问秋礼直接告诉了媒人,请他们从中说和。两个媒人正无计可施,这真是喜从天降。他们早有此意,只是怕老秦家讲究多没敢提。马上去女方家说了,女方家没意见。彩琴也见过秋礼照片,也同意。就是秦秋礼,死活不干,说谁再提这件事他就去当盲流(四处流浪的人,那时很多)。这几个长辈轮流训话,秋礼就是油盐不进。秋智妈叹了一口气,没缘分,捆绑不成夫妻,认了。关键时候秋华想出一招。就说让秋礼去接彩琴来家商量退亲的事,省的媒人两边乱传话。秋礼开始不想去,被妈妈骂了一顿,只好去了。彩琴看见秦秋礼,长得挺像秋义的,瘦高个,长方脸,大眼睛,长眉毛,只是脸色黝黑,穿着一身绿军装,很搭配。迟彩琴心里有几分同意,以为秋礼已经同意了,说话也就随意了。两人边走边说话,秋礼看彩琴也还可以,又不敢违拗妈妈的意愿,也只好同意了。结婚两年多了,也没孩子,秋智妈很着急,自己问了迟彩琴几次,开始只说挺好的,后来看问的急,就说了实话。
迟彩琴嫁给了秦秋礼,这种情况在乡下随处可见,即使这老秦家这样注重礼仪的家庭也觉得平常。只是这迟彩琴,和秦秋义处了几年,两人感情深厚,本来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不免对秦家有几分怨毒之气。看秋礼人很不错,又怕被同村人耻笑,将错就错地结婚了。而秦秋礼虽然和彩琴结婚了,但总是转不过弯来,觉得她是自己的嫂子,每次见面都有几分不自然。结婚这天,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小两口心情也不错,送走了闹洞房的,两人也就早早地睡了。迟彩琴是过来人,比秋礼要自然多了,指点着秋礼如何动作,到了关键时刻,迟彩琴一不小心喊了秋义的名字。两人一下子呆了,秦秋礼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躺倒就睡了。两年来,两人试过无数次,秦秋礼已经是雄风不再了。迟彩琴守了两年活寡,哪里会有孩子?秋智妈了解真相后,把秦秋礼单独找去,狠狠地骂了一顿。秦秋礼心里惭愧,也没敢回口。可是这个病却落成了,家里人也是干着急。秋礼也着急,他走在村里别人也是指指点点,同龄的男人们还要开他的玩笑。无非是“秋礼,家伙事儿不好使吧,用帮忙吗?”“六哥,当兵时伤了?咋不见六嫂有动静呢?”这时秋礼就开玩笑遮掩过去,恨不能一时让彩琴的肚子鼓起来。
第82章 老子放过羊()
秋智家的两只绵羊,放羊人拒绝放到奶羊的大帮里,秋智妈只好把它们圈养,谁有时间,谁就把这两只羊牵出去放一下,有时下地干活时,把羊也拴上长长的绳子,縻在草茂盛的地方,等吃的差不多了,再换地方。大智十三岁了,到了暑假,小学毕业了。他看这两只羊,长着厚厚的绒毛、弯弯的粗角、灵动的眼睛,喜欢得不行。
他现在没有作业了,因为暑假过后就要到公社的初中上学了。于是他自告奋勇地要求去放羊,还可以照样到山上割柴火,秋仁同意了。秋智妈有几分顾虑,因为秋智这些年最怕这些哑巴牲口,尤其是大牲口。大智是一个大胆的孩子,就为这,秋智妈百思不得其解。有一次和春兰闲聊,说起了这事,春兰告诉了真相,春兰早就听根生说过。
有一次,大智去生产队的饲养处找根生,那时是冬天。收工和放学都早。饲养处是一个大院,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想看一下那个酱红马。何碾子说过,这个客马(母马)已经十六岁口了,旁边三个骡子都是它的孩子,还有三个卖给了其他生产队,此外还有一个不到半岁的小马驹。大智非常喜欢这小马,这个长着褐色鬃毛的小马驹子正在吃奶,大智正看得入迷,社员们收工了。
这个时节,社员们没有啥活可做,不论男女,都在大院倒粪。这里的粪肥都已经沤好,刨开砸碎,趁田里还没化冻,用大马车拉到地里,散成粪堆。否则一旦化冻,又是人,又是车,又是牲口,会踩硬了秋天深翻的地。倒粪是细致活,至少要倒三遍才可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精耕细作”,这是那时候人们的庄稼话。不过用现在的话说,是闲的蛋疼。其实都是在给吃“大锅饭”找借口。
大智看到女社员们叽叽喳喳地往院外走,走到这个母马槽边,都向这个母马友好地表示一下,社员们都知道,这是生产队的功臣。秋智看见了妈妈和二姐,他怕和别人说话,就在牲口棚边上悄悄地走过去,这些社员们也没看到他,都走了出去。大智看到耿占柱妈妈走在最后,她是一个出名的劳模(老磨),平时也不说话,干活时也没人愿意和她搭伴。她拿着两个大铁齿镐头走进牲口棚,把镐头放下就往外走。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这个母马一口咬住了她的右胳膊。都说占柱妈妈三针扎不出一个屁来,这次可不是,她大声喊救命。
秋智当时就吓傻了,连喊人都忘了。何碾子,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从里面冲出来,看占占柱妈妈鬼哭狼嚎地挣扎,何碾子拿着拌草料的叉子跑了过去,大声吆喝。在大智的印象里,马是温顺的,不咬人。那天就怪了,任凭怎么吆喝,母马不但不松口,反而更加暴怒,咬着胳膊甩来甩去。占柱妈就像在跳舞,左右摆动。她的哀嚎声更像是在伴奏,她的青斜纹棉袄袖子已经染成了红色,手指尖上还在滴着血。这时那两个社员拿起铁齿镐头,用镐把使劲拍打,它就是不松口,另外几头牲口也助威似地嘶鸣着。还是何碾子有主意,拿着草筛子走过去,在母马的耳边上摩挲了几下,马终于松口了。
占柱妈昏了过去,瘫在了地上。吓得大智赶紧跑进屋里,看根生在吃醉枣。惊魂不定地讲了一下。根生看他脸上见汗了,说话又有些结巴,笑话他说:“大智,你就这胆子!我瞧不起你。”自那以后,大智见到大牲口就躲得远远的。这只有根生知道,当时当成笑话给家里人讲了。
秋智妈虽然有些担心,但一想,这毕竟只有两只羊,又不是大牲口。自己找了绳子,把两只羊拴在一起,让大智牵着去放。大智很高兴。他经常听根生吹牛,讲一些放牛、放羊经。这次大智很得意,“根生,不用在我跟前念经了,老子也是放过羊的人了。”于是他谁也没喊,自己牵着羊去了细沙河。秦秋智想都没想,下意识的方向就是细沙河。
秦秋智喜欢细沙河,也离不开细沙河。他在春天写作文,就写了一篇《细沙河向东流》的作文,林老师拿到全校去读了,并且让学生们写读后感。秋智看了花丽写的读后感。花丽说,自己的话也在这个作文里,可就是表达不出来。林老师把花丽的读后感也在班上读了,说这两篇都是真情实感,说秦秋智写的是散文,形散而神不散。林老师改过之后,又让大智重抄一遍,投稿发表了,大智还得了两块二的稿费,这着实让秋智得意了一阵子。大智知道,马上要去公社念书了,要住校。虽然那里也是细沙河,可哪有时间这么自由地在细沙河玩耍啊。
他边走边想,已经看到了河岸那茂密的槐树林,还有那不成行的弯柳,听到了细沙河音乐般的流淌声,听到了孩子们无拘无束的嬉闹声。他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细沙河,我们三个来了。”两只羊看到了细沙河,也许是渴了,使劲地跑了起来,大智就撒欢地跟着跑。这两只羊常来常往,也不走平道,想穿过这个沟过去,这是最近的路,羊边走边吃,两不耽误。大智也喜欢这个沟,里面各种植被把整条沟遮盖的密封不透。只是里面阴森森的,秋智一个人时从来不敢进去,并且深一脚浅一脚地也不好走。
于是他就使劲地拽着两只羊走平地。这两只羊也不理他,自顾地跑着。秋智喝止不住,让两个畜生带着往前跑,前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沟涯,弄不好都得摔下去。大智急的要哭出来,眼看这两只羊就要跳下去,大智急中生智,趁两只羊分开走时,立即把绳子套在一刻大树上,两只羊正好也到了沟涯边上,刚要下去,绳子到头了。一只羊踩着实地,进退不得;另一只一脚踩空,吊在了沟涯上。两只羊凄惨地叫着。
秦秋智撩开背心,擦了一把汗,然后用背心扇着风,得意地说:“你们这两个畜生,想玩我?老子也是参谋长呢!哼。秦立言和何根生都让我玩的丢丢转,别说你们了。你们在这消停地凉快一会吧,本参谋长要歇一会。”
第83章 四十人宿舍()
秋智嘴里唠叨着,也不顾两只羊的哀嚎声。看到小沟边上有一片红红的东西,大喜,这是熟透的欧栗,味道甘美,是孩子们在山上的美味佳肴。大智正渴呢,边摘边吃,看差不多了,把背心扎起来,摘一些放在里面,回家给根生和花丽吃。这时已经听不见羊的哀嚎声了。
过了一会大智听见有人喊:“谁放羊呢?羊不行了。”
大智听声音是秋洁,走了过去,说:“七哥,我们家的,刚刚他们撒欢跑,我把它们縻在这了,你干啥呢?”秋智看他拿着一把镰刀和一个手锯,知道他在干啥。他在砍独棵的刺槐树,到公社去卖,一根两毛钱,大伙都知道这个勾当,但是封山育林,没有人来祸害这些树。生产队的加工坊分给了个人,秋洁没了营生。秋智早就听妈妈讲过,秋洁“五马倒六羊”的,不安分过日子。大智问完他也后悔了。
秋洁没接他的话茬,瞪着他那女人般秀气的眼睛吼道:“老九,你这败家玩意,这羊让你硬生生给吊死了,还在那没事似的,回家二婶不打死你。”秋智这才发现,两只羊真的没了动静。听他一说,慌了手脚,赶紧看一下,两只羊都吐出了舌头。
秋洁走到跟前试一下,说:“这只还有气,这只死了。”用镰刀使劲地砍断绳子,一只滚到坡下,被一丛棉槐挡住了;另一只在边上挣扎几下,站了起来,又走了几步,够着刺槐叶子吃了起来。
秋洁向周围看了一下,说:“你在这别动,把这只活的拴上,我得赶紧走,一会这儿一准儿有人来。我回去告诉三哥,让他们拿家伙式弄回去,你啊你啊。”指了指大智。转身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里。
大智现在反而镇静了。羊是死了,回家咋圆谎吧。现在大哥秋仁做了大队会计,不一定在家,还是自己想个办法吧。秋智等了四十多分钟,秋智妈和秋洁来了。赶着德禄家的牛车。大智偷看一眼妈妈,一脸的平静,也没问秋智。几个人把死羊装上车,把活羊拴在车尾巴上,回去了。回到家里,德禄、德明已经等在那了。他俩把羊皮剥下来,把肉剔好。晚上炖了一锅羊骨头和羊下水。第二天正好是细沙河集市,秋仁赶着驴车把肉卖了,一同卖的还有那个劫后余生的孤羊。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埋怨大智,显然是秋智妈叮嘱过的。大智心里惭愧了好一阵,多割了许多柴火。自己也在想,老子也是放过羊的,而且还轰轰烈烈,根生比得了吗?
转眼暑假过去了,细沙河中学开学了。大秦庄小学一共考上了七个,让程校长和老师们吃惊的是,何根生竟然考上了,这也让大智和花丽大吃一惊。只是三个人没分在一个班。大智和根生一个班,也是一个宿舍。接到通知那天起,几个人就憧憬着。住到学校去,一是不用听家里人唠叨;二是学校的饭菜总要强过家里吧。现在虽然包产到户了,可一年的各种开销都依靠这一亩三分地。三个人家里忙忙地办了粮食关系。花丽是吃红本的,在粮站里转一下手续就可以了。秋智和根生就不行了。家里拉着学生四个半月的口粮,卖到粮站,粮站再给一张粮食关系手续,拿到学校,每半年一次。他们听学兄学姐们说,每周都能吃到细粮。花丽倒无所谓,根生和大智更加期待了。
开学了,大智和根生背着打满补丁的行李卷,一人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洗脸盆和饭盒,没有什么牙具等洗漱用具,两个人也从来没刷过牙。两人走到宿舍一看,哇,好家伙,不算大的房间摆了上下两排通铺,一共有四十个床位。两个班的男生合成一个宿舍,剩余的到混合宿舍住。两人安顿好,坐下来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
自这以后,两人步入了中学生行列。伙食不好,这还不算,主要是吃不饱,一个月还要拿六元钱的伙食费。学校实行以班为单位打饭,二十个人在一起,把饭打回到宿舍,棒子面大饼子,确切地说是发糕,每人一个,有时是通红的高粱米饭,一人两勺。菜是炖大白菜或炖萝卜条,一点油腥都见不到。每个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