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湖-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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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旭道:“正当如此,快走,快走。”
秦英点了点头,便领着童旭在院子里穿过几处回廊,绕过会客厅,直奔书房而去。令狐北见二人不等自己,只得灰溜溜的跟了上来。
门童见秦英带着两人走近,却突然竖起食指在唇前“嘘”了一声,示意三人不要打搅。秦英眉头微皱,随即恍然,低声说道:“此刻却是薛伯伯看书的时间。我们来错点了。”
童旭点了点头,道:“那便等会吧。我们是晚辈,总不能打搅薛公。”
秦英拍了拍童旭的肩头,顺便竖了个大拇指,示意童旭说得好。
他们不敢高声言语,但书房里却说道:“童儿,有人来吗?”声音庸和平淡,漫不经心的,却让人觉得极其舒坦。
门童当即躬身朝着书房,道:“回禀公爷,是秦公子。”
“勇孝吗?”薛仁贵语气一顿,“叫他进来。”
“是……”门童应了一声,转眼看了三人一眼,却又转过身去道:“公爷,是三个人,两个面生的,不识得。”
薛仁贵笑道:“既然是同勇孝一起来的,便一起叫过来便是了。分什么面生面熟的。”
门童这才应了一声,冲着三人道:“公爷请你们进去。”
秦英点了点头,率先走上前去。临近门童身旁,才拍了拍门童的肩头,道:“以后嘘声的时候,动静小点。我隔着三里地都能听见。”他不施内力,但他本力极大,轻轻一拍,门童便是一个趔趄,便要呲牙咧嘴的痛呼起来。
秦英摇了摇头,推开书房木门,缓缓走了进去。旭、北二人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上了。
却只见那书房极是简约,一个大大的书架上,放了几本《道德经》,《周易》,《孙吴》《六韬》之类的书籍,许些都已经翻得破损了,却是光辉灿烂的摆在那里。
一张阔有四尺,长达一仞的案几上摞了一堆厚厚的纸,厚厚的纸张后面坐着一个高高的人。那人肩膀横阔,面如银盆,眉峰如戟,尺余墨髯飘于胸前,便静静的往哪一坐,便让人觉得有分高山仰止的威仪。
第139章 :人屠神射()
秦英冲着薛仁贵呵呵一笑,道:“想来薛伯伯看书也没看进去。若是沉溺其中,如何听得童儿的嘘声?”
薛仁贵笑道:“你这巧嘴,便是淘气。不说打搅我看书,反而说是我读书静不下心。”
秦英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薛仁贵看了看秦英身后的旭、北二人,开口笑道:“怎么,带了朋友过来,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位小友吗?”
秦英撇了撇嘴,道:“可不能称小友。他们若是成了薛伯伯你的小友,我便矮了一个辈分。何况他们二人,若是较真论起来,一个与我平辈,一个还晚一辈嘞。”
他这话倒也不错。他祖父秦琼与谢凌云的祖父谢映登,乃是生死的弟兄。令狐北是谢家三当家,自然与谢凌云平辈,如此,自然与秦英平辈。
而秦英师从昙宗大师,昙宗大师乃是与童旭师祖王定北一辈的交情,如此一来,童旭岂不是当真比他低了一个辈分?
是时众人皆极重伦理辈分,江湖儿女讲不得许多,但这个辈分却是不理不成。秦英与童旭等人相处,不去管什么辈分,但是讲究起来,却是条条框框的清晰着呢。
薛仁贵笑道:“罢了罢了,不同你多寻思,就说这二人是谁吧。能和你交往的,定是江湖上的少侠客了。”
秦英点了点头,闪身将令狐北揪到前面,道:“他是令狐三,原名令狐北,是江南谢家谢大谢凌云的手下,是谢家的三当家的。”
薛仁贵笑道:“莫不是那贼心贼手贼骨头?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令狐北?”双目微睁而后微眯,盯在令狐北身上,眼中似乎有一道光彩流过。
童旭心头一惊,暗想道:“这薛仁贵看上去宽和儒雅,却不料竟有这般高的修为。双目一眯,便能涌出这般杀气。他的功力,只怕不在苏世叔之下。”
令狐北却似乎是受了一记重锤,登登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间大汗淋漓。两条腿都似乎站不住了。
他觉得薛仁贵轻轻松松的盯了自己一眼,自己便如同被人一记催心掌,打在胸口上。难过的感觉想让自己吐血。
薛仁贵见他这般,却是摇头笑道:“果真是贼骨头,胆量还大不到当个窃国大盗。”眼光一落,转眼看着童旭,道:“年轻人,你怎么不怕?”
童旭坦然笑道:“为何要怕?”
薛仁贵“哦?”了一声,道:“老夫纵横沙场三十年,手下杀亡之人,不说万数,也有八千。神射将军之下,一个‘人屠’的恶名,你当是虚的?这般戾气深重,你居然不怕吗?”
童旭笑道:“薛公杀的是敌人,是仇寇,不是我大唐安善良民,我童旭心中无愧,胸怀坦荡,如何要怕?”
薛仁贵笑道:“好一个心中无愧,胸怀坦荡。少年人,便应当如你这般血气方刚。老夫年轻时也是这般,只可惜突厥一败,损了无尽心血。如今六十又五,再提不起杀伐气了。”转眼看着令狐北道:“不过吓唬吓唬无知宵小,还是成的。”
童旭微微一笑,道:“薛公宝刀未老,看您老的胡须,便知您依旧身强体健。如今的内外功修为,放在江湖间,只怕也依旧是第一流人选吧。”
薛仁贵哈哈笑道:“江湖之时,年轻时还掺和些,如今老了,也没了心思。天下终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这糟老头子,不需要再逞威风了。”
秦英道:“薛伯伯,话可不兴这般讲。你可知,这位童旭兄弟,和令狐北,给您老人家寻摸了什么好东西吗?”
薛仁贵看了看他背在肩头的风磨铜巨弓,眼前登时一亮,道:“那是风磨铜弓么?快拿上来,让我瞧瞧。”
秦英并步上前,将风磨铜巨弓轻轻的放在薛仁贵的桌案上。薛仁贵将之拿起,把玩一番,之后便盯着弓把上用汗隶书镌刻着的“温侯奉先”四个大字,心中登时一突,道:“什么,这是温侯吕奉先的遗物?”
秦英笑道:“两位兄弟前番在徐州,偶然发现了温侯的兵器冢,便将这把弓取了出来,放眼四海,也只有薛伯伯能配得上这把弓了。”
薛仁贵目中极是高兴,哪里还管这弓是怎么来的,掂在手中,护指也不戴,便拇指勾弦,食指扣着拇指,双臂一振,便将着重达三石的巨弓拉了个满满当当。足见他虽年过花甲,但筋骨之强,犹盛少年。
缓缓将弓放下,薛仁贵捻须大笑道:“若早得此宝弓。定天山之时,某家何须三箭?些许妖魔小丑,不堪一击,一箭过去,便要了账了。”
第140章 :子虚乌有()
当得知童旭师从公冶琼,薛仁贵便是一愣,沉吟一番才说道:“公冶大侠算是我敬重的为数不多的江湖人士之一。却是不料,他一朝失利,竟至于山水沦落。今日见了故人之后,少不得,须得好好款待才是。”说话间便吩咐门童下去,准备好酒好菜。
看着坦然处之的童旭和目光局促的秦英,人老成精的薛仁贵心头一转,便有了计较,笑呵呵的道:“勇孝,你小子是不会做什么赔本买卖的。便说罢,送风磨铜巨弓给我,有什么心思?”
秦英摆了摆手,看着童旭道:“我就说薛伯伯智计过人,我们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他的。”
“少拍马屁。”薛仁贵笑骂道:“便说吧,想从老夫手里套什么好处?”
秦英一摊手,道:“小侄想改日借您老人家的两千玄甲军一用。”
薛仁贵眉头一皱,道:“玄甲军乃是皇室骑兵,老夫虽统率两千,平日却也没有调动的权利。你借玄甲军,所为何事?”
秦英道:“薛伯伯,你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陈硕真吗?”
薛仁贵道:“怎么,那女贼怎么了?”
秦英摇了摇头,道:“陈硕真倒没什么,她是真的死了。小侄所说的,是陈硕真所属的灵宝阁皂宗。”
薛仁贵眉关紧锁,思量到:“睦州城外一战,灵宝阁皂宗主力消耗殆尽。虽说扑往覆船山时,已无灵宝阁皂宗之人迹,但败军之众,已然不成气候。怎么,二十五年过去了,这灵宝阁皂宗又出现了?”
“不错。”童旭沉声应道,随即便将自己自华阴地宫遇见陈道东,到阏伯剑庄付之一炬,到汴梁城外禅院被破,以及自玉门关至长安城一路上三十余孩童被掳之时,从头到尾细说了一番。
薛仁贵听得不住点头,末了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勇孝,你怎生不同陛下讲?”
秦英叹了口气,道:“此事有公心,亦有私心。”
“哦,”薛仁贵问道:“公心为何?”
秦英道:“我皇舅眼疾渐渐重了,如今什么诏令,都须得经过天后处理,二圣临朝才能决断。朝中流言四起,说什么‘唐三代后,女主武王’,便是说的天后……”
他口中的天后,便是当今皇后,后世名垂千古的女帝武则天了。
薛仁贵点了点头,道:“这事我知道。天后是个手段极高的人,若是生在皇家,是个男身,倒是比陛下更适合当皇帝……”他看了秦英一眼,道:“臣议君乃是大不敬,但老薛却是不在乎了的。”
秦英微微摇头,道:“没什么,这不算事。天后的能力,的确比我皇舅强些。”
薛仁贵听他这般说,脑中忽的一闪,道:“不对,你说此事暂时不敢同陛下讲,便是防止天后知道。这却是为何?”
秦英道:“谢家消息,说天后当年感业寺出家之时,曾与陈硕真有过渊源。”
薛仁贵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陈硕真虽说巨寇,但一只在睦州地界,何时能跑到京城,和感业寺的尼姑打上交道?”
秦英道:“这便是问题了。谢家称陈硕真第一次出山,随即便闭关修行五年。这五年间,她功力每有小成,便会出山北上一次,徘徊京城之间,图谋加害陛下。第一次北上,正遇见当时已然出家在感业寺,出门采办的天后。那时天后虽剃发修行,但容颜出众,不乏有街头混混上前调戏。陈硕真便出手相救,二人由是相识。”
薛仁贵哼了一声,道:“谢家越来越不肖了,此事过去小三十年,他们如何得知,必是假托的了。你不觉得此事这般巧合,就如同故事一般么?依我看,他们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想拉你入阵,借此事诋毁天后罢了。”
武后手腕极硬,做事张扬不逊,薛仁贵并不甚喜,但他乃是文武兼修的良将,自不屑于做什么诋毁人的事。当下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这一番话,倒是把令狐北说的脸上无光。
秦英干笑道:“谢家还说,后来天后进宫,陈硕真依旧是与天后书信往来,谈论天下大势。直到陈硕真真的揭竿而起,这才算断了音讯。”
薛仁贵笑道:“子虚乌有。陈硕真图谋不轨,还敢大言炎炎的告诉天后?不怕天后同陛下说一句,她陈硕真的计划,岂不是胎死腹中?谢凌云这小子,瞎话也不会编了,亏得我当年还教了他三年兵法……”
秦英微微一怔,道:“或许,这是我皇舅授意的呢。”
第141章 :君舟民水()
薛仁贵闻言一愣,道:“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候陛下想联合上官仪等众,废掉天后的位子。但是墨迹未干,便被天后察觉,此事不了了之。近几年,陛下风眩症愈发严重,难不成是怕将来母悍子弱,天后夺了大唐江山不成?”
秦英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你我乃是大唐肱骨之臣,不可不多思量。”
薛仁贵道:“我知道了。不管天后与灵宝阁皂宗是否有干系,灵宝阁皂宗重出江湖之时,也要尽量瞒过她。否则,主上病中,幼主懦弱,天下不稳,势力强悍如天后者,怎会不起异心?”
秦英点头道:“正是这般。”
薛仁贵道:“我已经明白了。别的不说,届时你若是用得到玄甲军,便自管说。老薛老了,便给你们年轻人背点黑锅,也当不得什么大事。”
秦英脸色一整,道:“秦英替秦家,替天下苍生,替大唐社稷,谢过薛伯伯。”
薛仁贵点了点头,道:“兴废无定数,一家兴亡,我薛仁贵是不在乎的,能用我这一腔心血,护得天下,护得大唐,虽刀剑加身,亦在所不惜……”
一顿酒吃得极其痛快。酒席散去,已然是月上枝头。秦英、童旭、令狐北三人,别过了薛仁贵,一步步的走回秦府。
童旭打了个酒嗝,随即便转过头,看着秦英说道:“秦大哥,你是大唐的好臣子,是大大的英雄好汉,我童旭是敬佩不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