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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长安浮世录-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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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龙儿的大闪钻还有荷包,么么哒

点绛唇(19)() 
【19】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能闻到空气里的『迷』迭香气,耳边似有嗒嗒的滴水声,一声一声,如同僧人敲着木鱼,让我的大脑一片昏沉。

    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我想睁开眼,眼皮却好像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轻巧的脚步声像是怕被谁吵醒,整理东西的动作也小心轻易。

    我一怔,这人是谁?

    耳边只听得瓶瓶罐罐互相碰撞,不多时,一双手抚在我的脸上,我大惊失『色』,这人的手怎么感觉跟没皮似得,『摸』在脸上竟是那般怪异难受。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我还未反应过来,粘着黏糊『液』体的刷子就在我的脸上『乱』舞,我吓得绷紧身体,却听那人“咦”了一声。

    居然是周公子的声音!

    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

    “该换『药』了。”说着,一手擒住我的下颌,迫使我张开嘴巴,一个冰凉的硬物靠在我的唇上,只听他道声“去”,就有什么东西钻进我的喉咙,顺着喉管,往更深处的地方钻去。

    “会有点痛,你忍着。”话音刚落,我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痛,四肢酸痛无力,我连反抗都不能。

    他伸出手,放在我的眉心处,低声安抚道:“在坚持一刻钟就好。”剧烈的疼痛刺激了我的大脑,之前的事此刻便全部闪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看见自己因为吃下桃花酥而满地打滚的样子,脸上是一长条一长条会动的乌包,它们在我脸上『乱』窜,我却在疯狂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我究竟是怎么了?

    一张冰凉的东西贴在我的脸上,我使出全部的力气,终于挤出一句话:“你……在干什么?”话一出口,我就被自己的声音给吓到,这哪里是我在说话,明明就是一位身染重疾的老翁,嗓音嘶哑,低沉难听。

    他倒是一点也没有惊讶,语速极快地说道:“为你换皮。”仅仅四个字,瞬间将我打入万丈冰渊。

    “方才放入你口中的是‘续命蛊’,是我疏忽,着了唐风的道,否则就不会让你被种下‘人皮蛊’了。”

    起初我还生活在一片黑暗中,此刻他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兵器,将黑暗砍了一道口子,刺眼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我刚一睁眼,又不得不再次闭上。

    再睁开眼时,周公子的脸第一个印在我的眸子里。

    以前的俊朗模样完全消失不见,此时的他形容枯槁,满头大汗,璀璨的黑眸黯淡无光,嘴唇苍白,竟像是许久没有进食一般。

    见我醒来,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醒啦。”明明是极其简单的两个字,我的泪水却顷刻落下。

    他慌了神,赶忙拿过一方锦帕轻柔地为我擦泪,没好气道:“这张皮可来之不易,你可别给我毁了。”言语虽然如此,但眼底的关心,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渴么?”他问我。我轻轻点头,他似早有准备,从旁拿过一个杯子倒了水,我微微启唇,正等着他把水拿给我喝,但见他手一扬,那水竟进了他的嘴里。

    不是问我渴不渴么,他怎么把我的水喝了?

    我正纳闷儿,他忽然轻抬起我的后脑勺,俯下身来,印上了我的唇。

点绛唇(20)【加更】() 
【20】

    我的唇本来就凉,他的唇更甚,唇齿相依,没带一丝情欲,只是单纯的替我渡水。

    近在咫尺的俊脸让我的心忍不住漏了半拍,我从不否认他的帅气,只是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他。

    杯子偏小,这装的水自是没有多少,我还在愣神,他已经喝了第二杯,也是第二次附上我的唇,如此来回反复大概有四次,他才问我:“现在还渴吗?”言语中满带笑意。

    我红了耳朵,烫了脸颊,想答谢他,转而想到自己难听的声音,轻轻摇摇头。

    他怕我多疑,自己解释道:“你现在不方便行动,我只能出此下策。”突然想起什么,嗤嗤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我倒是已经习惯了,就怕你胡思『乱』想。”

    他的话让我失了神,不是第一次?难道在我被那“人皮蛊”折磨地只剩下血肉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口一口地替我补水,维持生命?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想法,目光闪动,半晌才道:“毕竟你出事与我也脱不了关系。”

    我瞪大眼睛,不明白这话从何而说。

    他转过身,离我远了些,我这才发现他竟然穿着一身赤『色』长衫,某几处地方红得发黑,竟是血『液』凝结在上面。

    他缓缓说道:“与我是旧时的不是唐风,而是姜虞欢。”

    我的瞳孔蓦然紧缩,直觉告诉我,接下来我会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姜虞欢的母亲和我父亲都曾是南疆有名的养蛊高手,我会蛊,她自然也会,她的野心着实太大,在宫里时就给不少妃子下过蛊,后来被查了出来,皇上念及往日情谊,就留了她一条活路。”

    他顿了顿,续道:“其实那时我已经在长安住下来了,她知道我的住处,就先找到我,借了一只信鸽给唐风传信。是我疏忽,让她偷了我两条蛊虫,一条就是你身体的‘人皮蛊’,另一条则在……”话到此处,即便他没有说明另一条蛊虫的下落,敏感如我,又岂会猜不到他不肯明说的原因。

    剩下的那条蛊虫,十之八。九都在唐风体内。

    怪不得,自姜虞欢回来后他的『性』情就变得如此冷漠。

    怪不得,他的处事方式突然变得残忍狠绝。

    怪不得,他会因为姜虞欢的一句话而向我下手。

    怪不得!怪不得!

    我气的直打哆嗦,此刻我真想仰天大笑,笑笑那个痴心的人,笑笑那个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了都不知道的傻子。

    是唐风?还是我自己?

    “你之前的蛊虫已经被我引了出来,现在你身体里的‘续命蛊’能帮你吊几年命,但你的嗓子已经被蛊虫的毒『性』所伤,毒『性』太强,我也无能为力。你还要再躺半个月,我会每天来给你换『药』,你别担心。”他沉声道,拿过纱布,一圈又一圈的缠上我的脸。

    满室烛火,不一会儿又重回黑暗。

点绛唇(21)() 
【21】

    短短半个月,我过得生不如死。

    续命蛊需要养蛊人的血『液』来喂食,每一次重置我都要经历一次五脏焚烧之苦,周公子手腕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我就像依附在他身上的藤蔓,控制着他的行为,想离开他,自己又会死。

    我能下床走动的第二天,周公子告诉我三个消息:一是姜虞欢成功去了邻国和亲,二是因为蛊虫的问题,唐风已经疯了,第三……

    他没有说下去。

    浓浓地不安罩着我,我紧张地问他:“第三个消息是什么?”

    “婉荷的尸首被人发现在城郊的枯井里,满身伤痕,舌头也被人割了。”

    我瘫软在地,想着婉荷的种种,不禁嚎啕大哭,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没能给她美好的生活,倒是无意中给了她最坏的结局,她是因我而死啊!

    他扶起我,艰涩而道:“凶手是唐风,可他已经疯了,衙门也拿他没办法。”我哽住了泪,无声地伏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自此,我对姜虞欢和唐风的恨意愈发不可收拾。

    我以为唐风给了我一次重生,结果他却用谎言牵着我一步步走入悬崖,他毁了我,毁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姜虞欢是条毒蛇,她肆意地喷洒致命的毒『液』,却又小心翼翼,不沾在自己身上一滴。她做的绝,也够狠!

    玄月高挂,夜风阴冷,我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新面皮,双瞳剪水,芙蓉如面柳如眉,与我之前相比温婉可人了许多,倒是个美人坯子。

    周公子执灯到我背后,铜镜里印出他的笑容:“这张皮是我从‘美人苑’淘出来,自是不会让你失望。”美人苑是阴邪之地,店主人喜爱收集人脸,或丑或美,是男是女,通通来者不拒,但若是要脱手转给别人,就不是件容易事。

    我转过身,对着他“嗵”地一声跪下:“大恩大德,永世难忘。”一声响头在黑夜里格外震人心魄。

    他扶起我,看着我的哭脸,不由笑道:“果真换了张脸后你哭起来就没有以前那么丑了。”

    我破涕为笑,踌躇半晌,对他说,“等我身体再好些,我要去找一个人。”

    他诧异道:“找谁?”

    我低声道:“一位说书先生,只是尚不确定他在何处。”

    他皱了眉头,面如沉水道:“天下之大,说书的人何其之多,你又不明目的,要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

    我垂下头,叹息:“我也明白,不过这位先生对我意义非凡,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他思忖,烛火印着他的眸子格外闪亮,不多时他抿嘴一笑:“既然如此,那我陪你。”见我欲出声阻止,又道,“没了我,你体内的蛊虫干涸而死那你也活不成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自然是要负责到底。”

    我不禁苦笑:“我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难道还怕在死一次不成。”

    他轻笑:“你不怕,我怕。”月『色』清冷,洒落一地斑驳光影,我看着他,莞尔一笑。

    “好,那就一起。”

    人活在世,有此挚友,死而无憾。

点绛唇(22)() 
【22】

    天际『露』出鱼肚白,这个故事竟讲了一夜。

    清弄的双腿已经麻木,若是有风吹来,她怕是就要跌坐在地了。

    沉香燃尽,里头的人自她讲起到现在一直都未出过声,她蹙了眉头,抿住嘴唇,怀疑里头的人早已离开。

    天『色』越来越亮,她终于忍不住了,妄想冲进去看看里头的人,脚还未抬起,但见她身形晃动,顷刻就要跌倒在地,关键时刻,一把椅子出现在她身后。

    “原来是用蛊虫吊着命,怪不得你的气息弱于常人。”终于是出了声,一声冷笑好比积雪融化的冰水,钻人心骨。

    “如果你是想找姜虞欢复仇,呵,只怕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罢。”

    十指紧扣住扶手,清弄强装冷静道:“不管是不是蚍蜉撼树,我都要试一试。”抬眸,恳求道,“还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笑意更浓,『露』水更重。

    “阿叙。”里头的人突然唤道,音未息,门外有人应答:“主子有何吩咐?”

    “送这位姑娘出去,我乏了。”

    清弄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瞪大眼睛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人应答。

    门外阿叙扬声道:“姑娘,请出来吧。”大门随之被风吹开,身下的凳子也跟着消失不见,清弄攥紧了拳头,眼神恨不得把屏风烧个洞,好看看里面装着的到底是石头还是人。

    一夜久站,她的气血明显不足,阳光下的小脸几近透明,嘴唇苍白干燥,阿叙好意去扶她,却被她一手打开。阿叙淡笑,没去在意。

    见此清弄垂眸苦笑:“为什么你和你的主子『性』格相差这么多?”

    “姑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个『性』,若天下人都一个脾气,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乐趣?”她付之一笑,“我已经被仇恨包裹得太深,感受不到什么是乐趣了。”

    阿叙随她穿过碎石小路,甜声道:“难道你也感受不到替你『射』箭的那个人吗?”

    清弄脚下一顿,回过声来细细打量着阿叙,唇角微翘:“看你年纪不大,观察到挺细致的。”

    “姑娘说笑,阿叙只是在心里多长了一双眼睛罢了。”

    清弄嫣然一笑,叹道:“我算是知道那人为何要让我来找你而不是直接找你家主子了。”

    “有人让姑娘来找我?”阿叙诧异。

    “是的,他躲在窗后,我只闻得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就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得,他告诉我,如果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去找一位说书先生。”说着她不禁摇头轻笑,“他也是存心施加困难,若不是机缘巧合下有人告诉我们,长安有家叫南辞的茶馆里有位女说书先生据说是神仙降临,让我们去那找找,否则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阿叙掩嘴偷笑:“谁人嘴那么甜,竟夸我是神仙。”清弄见她俏皮的样子,不禁莞尔。

    临行前,阿叙宽慰清弄:“主人不帮你是有她自己的理由,要知道,有些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相信等到那一天的时候,主人定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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