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浮世录-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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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爹爹和娘亲一样吗?”
“当然了。”
她立刻亮了眼睛:“那清儿的小相公现在哪里?清儿想见见他!”
袁氏好笑地捏捏她的肉脸,打趣道:“这么早就要跟着小相公不要亲娘啦,清儿坏坏。”
闻言她赶紧圈住袁氏的细腰,努嘴道:“清儿不会的,清儿最爱娘亲了,娘亲不要生气。”
“我的傻清儿,娘亲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袁氏顺着她的背,低声道,“清儿不是要见小相公吗?他就在前面的久南街那,在一座叫‘方府’的漂亮房子里,和清儿一样在学习琴棋书画。等清儿长大了,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小小的她对这么大段话还不能很快的消
化,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等她长大了,就能见到自己地小相公了。
喜悦填满心间,她仰头看着娘亲好看的脸,软软道:“娘亲,小相公叫什么名字?”
“他叫方疏。”
方疏。
方疏……
她的相公唤作方疏。
小脑袋一点,她记住了。
“……再后来,我长大了些,娘亲允我自己出去买琴,这也是我和方疏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彼时,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上好的桐木琴稀有精贵,所以当时的冀湘只有这么一把桐木琴,独一无二。
当她的手碰上那把琴的时候,另一只手也放在了琴上,手指纤长细白,骨节分明,比她的手都还好看。
“老板,这琴出价多少,我要了!”嫩嫩的声音,未脱稚气的俊脸,以及那双特殊却异常美丽的浅色眸子,就那样不经意闯进她的心里。
她本想对他说这琴是她先看上的,结果在对上少年眼中的热烈时,她默默收回了手,站在一旁。
付钱时,她注意到他的掌心有颗黑痣。
临走前,少年好奇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愣了,旋即露出一抹笑来,少年的表情突然一变,轻轻嘁了一声,身后紧跟的家仆挡住了他离去时的背影。
她不明白少年在看见她时会是这种反应,心里突然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憋憋的。
她重新选了张琴,付钱时小声询问老板:“刚才买桐木琴的是哪里公子?”
老板笑道:“那个啊,是方家的公子,嗜琴如命,冀湘出了名的音痴。看小姐也是喜乐之人,竟然不识得他?”
“我很少关心这些。”奶妈管她很严,她没机会知道这些消息。
老板了然,越是富家的小姐家教就越严厉,再看向她的时候就多了份讨好:“小姐不知,这方家公子年纪不大,却是早就扔下一句‘今生只娶琴艺高超的女子为妻’这种话,他家本就不错,是冀湘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你刚才也亲眼看见了,长相也是不凡,所以现在冀湘好多未出阁的姑娘都在苦练琴技,争取以后能够嫁给他为妻。”说着咂咂嘴,叹了口气,“不过估计都没戏了,谁不知道,现在琴技最好的莫过于仙乐坊的尔柔姑娘了,那琴声——小姐你是没听过,简直是天宫妙音,让人恍若身临其境。”
“这琴我不要了!”她突然沉下脸,收回台上的钱,深深看了老板一眼,“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是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就是她,苏家的小姐,苏寅清。
头一回,她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嫉妒,什么叫做吃醋。
就因为琴坊老板说的话,自那日回来后,她练琴的热情便高了十倍,若说以前她还因琴弦伤手而不想练琴,那么现在,即便满手伤痕,皮破血出,她也不会叫痛一声。
因为她要超过尔柔,成为琴技最好的人,然后嫁给方疏。
那个她第一眼,就已经把心送出去的少年。
转眼,她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一年便可及笈,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嫁人了。
那一年,冀湘举办琴艺大赛,她参加了,并毫无悬念地摘得桂冠。
可惜,他并没有来。
后来有人说,他去了仙乐坊找尔柔。
而那一次比赛,尔柔确实没有参加。
满心欢喜顷刻变成不甘和伤心。
她砸了琴,碎片伤到了手,她就那样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鲜血顺着指尖低落在白色的绣鞋上,染红了银色的暗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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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绘浮生(10)【周末愉快】()
(10)
后来,她女扮男装去见尔柔,本意是想让她远离方疏,结果两人却一见如故,且在后面各自讲了自己的故事。
尔柔说,她是孤儿,被人捡了卖到勾栏苑。天生丽质加上不同于他人的淡漠性子,使很多达官贵人、公子少爷都对她有意,嘴上说着被她的才情气质所吸引,其实脑子里装的都是最下三滥的东西。
有次她差点被人毁了清誉,幸亏被人及时救了下来,她乞求那人带她离开,那人同意了,带她离开了那个恶心肮脏的地方,把她送到仙乐坊学习乐器。原本她是什么都学,后来听仙乐坊的姑姑说他最偏爱古琴,便弃了其他,专攻这一种乐器。
就像她的心,认定了一个人,就会抛弃其他选择,哪怕其中有人更适合她,她也不会犹豫改变窠。
这一点,是和苏寅清一样的。
尔柔告诉她,救她的那个人叫潘斐,仙乐坊有他一半的股份燔。
当苏寅清问起她和方疏的关系时,她淡淡一笑,像清晨镶着晨露的莲花,清新脱俗。
“我和方疏只是知己。他是除潘郎外另一个能听懂我琴声的人。”她拉着苏寅清的手,“你放心,我们只是朋友,不会有任何逾越的关系。”
她看着尔柔,轻轻拥住她,哽咽道:“我为自己的嫉妒和鲁莽向你道歉。对不起,尔柔。”尔柔温柔一笑,回抱住她。
恰好这一幕被潘斐看见,怒气冲天,二话没说就要动手打眼前这个“小白脸”,扬起的手及时被尔柔拉住。
“潘郎!这是苏姑娘!”
也正因为这场闹剧,久久未曾确定关系的二人终于定下了终身,而她也在阴差阳错中成了两人的挚友。
她本以为,没了尔柔方疏就会全心全意接受她,却不想辛苦十多年,等来的却是他逃婚的消息。
两人除了琴坊的那次见面便再未见过。
他就这样抛弃了她,连认真看都没看一眼。
委屈夹着盛怒,她拿过剪刀剪断了头发,长长的青丝如同她的心,一起落在地上。
她以为,自此过后,她就会彻底死心,然后再忘记这个人。
可是她低估了自己对方疏的感情,当初那颗小小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将她的心悉数填满。
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她终于决定——她要去找他。
奶娘拉着她的手,阻止她收拾行李,老泪纵横道:“小姐啊,他已经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你还去找他做什么!”
她停了动作,静静地看了奶娘一会儿,然后淡淡道:“找他是为了让他看看,他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个女孩。”无悲无喜,只有浓的化不开的怨气和思念。
从小到大,她哪曾出过府,更何况是去许多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她一个人驾着车到处打听寻找方疏的下落,从南到北,从西到东。
包被偷了,粮食没有了,马车被截了,她找不到路了……
一次次的抱头痛哭,一次次地站起身来继续寻找。
终于,就在她准备离开长夷去下一个地方的时候,他出现了。
同时出现的,还有两个女子,一个男子。
两男两女,十分让人误会的关系。
谁也不知道,为了这一场见面,她花了多少的努力。
她竭力伪装自己,明明不喜欢露齿大笑,只因他说他喜欢这种笑容的女子,她便放下矜持,努力去做。
明明不喜欢吃蛋黄,只因他说了句蛋黄很难吃,她便自觉的承包了每天早上的蛋黄,哪怕吃完后浑身不舒服,她也装成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嘻嘻哈哈。
明明她很期待他的靠近,只因怕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疏远自己,她便一次次推开他,拒绝所有好意。
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心墙,在上九歌台的那天,在他对她露出满满温柔的时候,瞬间土崩瓦解。
她趴在他的背上,侧脸贴着他看似瘦弱实际宽厚的背,贪婪地吸取他的味道,心中想:不管结局如何,她今生的丈夫只能是方疏。
她知道阿叙他们不会久留长夷,可在听到他们下一站是去冀湘时,她开始怕了。
是怕身份暴露?还是怕方疏知道后怪她欺瞒?
“其实你真正怕的是不能和我们一起去。”阿叙笑了笑,“你本就是出来寻他的,我们要走,你怎会留下?可是你对我们撒谎,说你家在长夷,如果跟我们走,我们便会怀疑你的用意,倘若不跟,你又怎么能够确定,我们一定是去冀湘。”
苏寅清瞪大了眼,愣了好一会儿,低头苦笑说:“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你的身份?”
“告诉他又能改变什么?”她摊开手,十指上疤痕遍布,“他已经抛弃我了。”
这时,沅之淮走到门前,轻轻打开了门。
吱嘎一声,玄娘扣着方
疏正站在门外。
苏寅清顿时惊在原地。
方疏定定地看着她,双目赤红,要不是被点了哑穴,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只一句:你怎么可以傻成这样?
方简良让他跪在祠堂思过,人刚走,他就被人身后偷袭,点了穴道,一路轻功直到一家客栈前。
被束缚的他陡然愣住,这不是阿叙他们下榻的地方吗?
意识到这一层,他就放弃了挣扎,顺从的任由劫走他的那个人带他进入二楼一间房间里,人刚到,苏寅清的声音便传入他的耳内。
不大却足够他听清话里的内容,如此一来,劫走他的是谁就不用猜了。
他静静坐在房间里,苏寅清的每一个字如同鼓点敲击在他心上,特别是在听见她说“等了十多年,换来的却是他逃婚的消息”时,那一刻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玄娘扣着他来到他们门前,当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首先看见的便是苏寅清挂着泪水,唇角却微微上扬的脸。
一股怒火就这样燃烧起来。
解了穴道,他看都没看他人一眼,径直走到苏寅清面前,低沉道:“我有话和她讲。”
阿叙和沅之淮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离开。房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剩下的话被方疏的举动吓了回去。
方疏抓住她面前的茶杯,狠狠掷在地上,茶水和茶叶混着碎片流了一地。
“你怎么会傻成这样?”
苏寅清瞪大了眼,这更显得眸子里水光潋滟。
九歌台上她安静祈愿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眼前。
眼中赤红散去,他软下神情,一把将她摁在怀里,带着不知名的情绪道:“真的好想打你……”将她打醒,让她能够看明白,自己不值得她如此深爱。
泪水湿润了他的胸膛,苏寅清呜咽,双手紧紧拽着他腰间的衣服,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是吐露真相后让她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哭到最后她竟在方疏怀里睡着了。
横抱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后,他转身出门,去了隔壁房间。
“处理好了?”阿叙看着他的脸道。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顿了许久后,轻声道:“明天我会去一趟苏家。”
“哦?”
“我会去认错,请求苏伯父苏伯母的原谅。”
“然后呢?”阿叙眯起眼,“然后你会做什么?答应婚事,迎娶她?”
被猜中心思,方疏抿紧唇角,缄默而立。
隔着袖子摸着手腕的疤痕,阿叙嘲讽道:“如果你真那样做了我会瞧不起你。”
“出于愧疚的爱是对彼此最大的伤害。”她笑,“你以为你是对她好,殊不知你这样做,比起逃婚拒婚更让她心痛。”
方疏张嘴,想说不是这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阿叙说:“你不爱她——起码你现在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你这样做和施舍可怜的乞丐一个包子没什么两样。你给她的不是幸福,是施舍的同情。”
“这怎么会是施舍,这是我欠她的!”他辩解道。
阿叙手肘撑着桌子,托着脸颊看他,那眼神和看一个杂耍没什么两样。
“你刚才说了什么?”
方疏愣住。
“你说的是‘欠’。你欠她,所以才想补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