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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零号特工-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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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谋站在雨里,雨水淋着那条几乎让他断送了性命的刀痕。

“你是零吗?”

客人苦笑,像一个死谰的臣子终于要面临炮烙腰斩,凌迟碎剐的命运:“别来无恙吧,劫先生?”

劫谋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

青年队们把一个针管扎进客人的身体里,注射。并且挟住了他们的囚徒,等待着那具肢体瘫软,断绝让劫谋不快的思考。

客人在迅速发作的药效中盯着劫谋的背影:“仇恨是我们的裂缝。您一生也不会给别人留下破绽,可最后吞掉您的是您自己的贪婪'奇·书·网…整。理'提。供'。”他瞪着那个纹丝不动的背影直到失去知觉。

劫谋在雨里站着。

他的青年队在他身后挟着那具失去知觉的躯体。

劫谋沉默着,似乎看着他的手下,又似乎没看他的手下。手下便是王国,王国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王国在他的心里。他终于看定了某人:“你让这名共党太自由了,他居然有思考的自由,最后他会摧毁你的心智。”

靛青忙低了头,他确定劫谋在看着他。

劫谋转向他身后的青年队交代着他的判决:“我要他不能动弹,看不见东西,我让他听才能听,让他看才能看,不用给他吃东西,靠注射让他活着就行了。疼痛和饿肚子都是让人不能思考的好办法。”

靛青觉得劫谋的视线转移了方向,但他不敢抬头确定是否转移了方向。

劫谋看着人群外的刘仲达:“抓起来。”

一个青年队从刘仲达身后一棍挥下。刘仲达晕厥。立刻被挟在两名青年队之间。

“走。”劫谋的这个字引发了很多行动,一直拿着伞在蓄势以待的青年队立刻给劫谋打上了伞。湖蓝从青年队的手上拿过干爽的大衣披在劫谋身上。别人是程序化的工作,只有湖蓝是真的觉得心痛。

“湖蓝?”劫谋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湖蓝,他声音很轻,轻到湖蓝只能凑得离他更近,轻得湖蓝认为劫谋往下要说的话不想被人听见。

“先生。”

“靛青是个蠢货。那个共党不是零。”

“为什么?”

“我记得刀划断神经的感觉,也记得那个不要命的疯子,一个零那样的人,几乎杀了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我没死,零也被诅咒了。零这辈子再也不会想别的,零会想,我能杀了劫谋,杀了劫谋,杀了劫谋……零会恨我,除了杀掉我再无所求。刀子划断我的神经,让我再没表情……”劫谋的刀疤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似乎它有知觉和思维,“那也让零再没法像正常人那样过日子。那个共党说得对,仇恨压不住的,他不恨我,他不是零。”

“是的。”湖蓝答。

劫谋把声音放低到一个湖蓝都无法听清的地步:“而你……也是个笨蛋。”

然后湖蓝感觉到针头从青年队的手上刺入自己的体内,湖蓝在惊愕中感觉到镇静剂注入自己的身体:“先生……”

但是先生没看他,先生大声地在和除他外的所有人说话:“人对我辈来说就只是一个容器,装满秘密的容器。我们掏光里边的秘密,登记造册,我们掏出的秘密就叫做情报,”先生看了看客人和刘仲达,两具没有知觉的躯体,“他和他,他们都有没掏尽的秘密。”

现在先生终于看着湖蓝,湖蓝在挣扎,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湖蓝哀怜地瞪着一切,瞪着劫谋。劫谋看着湖蓝,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感情,那甚至是悲悯的:“别扛了。你以前接受过治疗,你抗药,可只是个剂量的问题,你跟他们不一样,对我你没有秘密。我也不是要掏空你,是要装实你。”

湖蓝在神志晕沉中挣扎,为自己将临的一切哭泣:“先生,不要……”

劫谋柔和地絮语着,像在催眠,像在诅咒:“睡吧,睡醒就好了。醒来时你就无忧无虑,无悔无怨。你就又是我最好的手下,你就又很强大,你是湖蓝。”

湖蓝含混不清地挣扎,哭泣,求饶,失去知觉。

劫谋走开,他的背影有了一种轻松。

67

零走过街上,雨浇在身上,他没有知觉。他刚离开叶尔孤白金行,他身后的远处就是紧紧关着门的叶尔孤白金行。

叶尔孤白的声音一直在零耳边回荡:“要知道你要从我这里中转的是五十万!你手上砸了整整五十万钱的尸体!”“不是纸币!是价值五十万的硬通货!我可以帮你兑换成没有国籍也没有政治色彩的黄金。我不关心它是哪来的。可是,给我多少?通常我要拿百分之二十。”

零在叹气,零在茫然。

“卅四,二十,这也是您两位预备的冰山吗?……这个月我挣了五块钱,您两位觉得我扛得起来吗?”他的手伸在他的口袋里,摸着他这月挣到的五块钱。

零看着街边一家店里的时鲜水果,看着中间的荔枝。

那根本就是天价:两块五一斤。

饭后的曹顺章坐在一家之长的位置上,但却很没有一家之长风范地剔着牙。老头子人很瘦但是吃得多,个子小但是架子大。

“水果呢?”

曹葫芦说:“就去拿。”

“我去拿。”零抢先站了起来,从沙发一角拿出他放在那里的纸袋。

“什么东西?”曹顺章一下把正在捣的牙龈捣破了,他看着零从纸袋里拿出的荔枝。

“荔枝。”

“我认得它是荔枝。我说你什么意思?”

“发薪水了,孝敬您老人家。”

“孝敬两字你会写吗?”

零瞪了曹顺章一眼,有点来气,提大包的随身就有笔,零拿出笔,找张纸片,写上“孝敬”两字放在曹顺章面前。

“拿回去贴你床头,睁眼就念一遍。哈哈。”

曹小囡说:“两只大蟋蟀,斗来斗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盛不下你们两个吗?”

零开始释然,他本来又何曾要跟老头子较劲?而曹顺章的促狭只是说明他很高兴,他心情很好才会促狭。零开始扒荔枝:“我孝敬您,我给您扒,手伸过来。”曹顺章摊开了手,把零扒好了放上去的荔枝塞进嘴里,嚼着并且做出一副在吃最酸的梅子最涩的柿子时才有的表情。零也不看他,帮曹小囡扒好了一个:“小囡。”

“啊。”曹小囡张着嘴,她也在扒荔枝。

“真甜。爸爸!啊。”

曹顺章张嘴,比对零要亲热得多。

曹小囡把她扒好的塞进曹顺章嘴里。曹顺章甜丝丝地嚼着,这个永远缺三少四的家真是从未有过这样的融洽。

“这个就甜。刚才那个……呸,臭的。”

曹小囡拍着曹顺章的头:“你怎么不去说单口相声呢?老二又没跟你吵。”

老二没跟他吵。零正呆呆看着父亲和小妹,一个对家庭还有点感情的人此时高兴不起来,他只是在想他欠了这个家多少。

曹小囡也给零扒了一个:“老二。啊。”

“我不吃,从来不爱吃。”不是不爱吃,而是两斤荔枝实在没多少,零想省着点。

曹小囡没这根筋,这个家庭富裕到她想不到这个。她只是把她扒好的给零:“那你给爸爸。”

零就想给,曹顺章就伸手。

曹小囡大声地威胁:“啊!爸爸!”

曹顺章犹豫了一下,张开嘴,等着零来喂。零犹豫了一下,像偷地雷一样把荔枝靠近那张嘴。曹顺章闭上嘴的时候过于迅速,恐怕是故意的,他差点咬到零的指头。零缩手,恨恨地甩了两下。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个缺德老头更加得意。曹顺章总结:“味道还不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你掏钱的东西吧?”

“嗯。”

“有什么事就说吧,看你那一脸要求人的样,要求人就不要让人看出来,人家会漫天要价,知道不?你那点破事我也都知道,脚踏车是不是?买一辆就是啦。哄得我高兴了开个脚踏车行也给你开,我只是怕你闲下没事就要生事。”

“不是。”

“有女人是不是?看你那一脸心事。我就告诉你,你这两天是跟老简的宝贝女儿混得不错,你要以为人家能看上你就是疯了。门当户对?我来告诉你什么叫门当户对,你出五万我也出五万这生意才有得做头,你出五块我出五万?嘿嘿,老简就为他的老闺女想见见曹家老二,我就藏拙。你没个人样见也白见,还不如给我曹家留点面子。”

“您还知道什么?”

“大大小小我都是知道的。你以为我坐家养老呢?你们商会的钱,三有其二是我赚的,老简跟我亲近就为开心?他图赚钱!哼哼!”

“也不是这事。”

一切料定在心的曹顺章终于有些愕然,也无暇得意,他看着零。

零说:“我有一笔钱……”

曹顺章仰天打了个哈哈,手几乎伸到了零的鼻子底下:“拿来我看。哈哈!”

零坚持着,装没看见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您做的就是信托中转的行当。我想您帮我做这个中转……嗯,佣金呢,您少抽点。”

曹顺章不哈哈了,他看着眼前的荔枝核叹气:“味道不错,就是少了点。你要孝敬我何不多买点,买个十斤八斤的……多少钱?”

“两块五。”

“两块五的信托中转!我例常拿十一的抽头,你给我二毛五的抽头?!”

“哦,那个是五十……”零觉得很难启齿。

“哦,多多了。我能拿五块钱抽头,也别中转了,五十块钱我可以给你!”

“万。”

曹顺章和零,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僵在那,像是斗鸡。

“穷疯了穷疯了,人穷疯了就会这样。看见花旗洋行的金库就说是自己的,其实呢……其实你把守金库的都打死,再把巡捕房灭了,再把美利坚灭了,它自然就是你的。”

零也喊:“穷疯了穷疯了。反正您要是帮我呢,明天就陪我去一趟。”

曹顺章起身,去自己的静思室:“明天我很忙,很忙很忙。”

零沮丧而愤怒地嘀咕:“反正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求你,小时候被外边孩子打伤了我回来都得自己抹药水。”

曹顺章回身,他不再油滑,他那一瞬间像个踩过尸山血海的战士,像个心灵中极其高傲的君王。

零愣着,他从来没看到过父亲这样。

那只是一瞬间,曹顺章迅速又蒙上了他的油滑,像个老没羞老无赖:“小囡拿药给他自己抹去。嘿嘿。”

零看着父亲,一直到他哼啊哈啊地把静思室的门关上。[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68

阿手站在贫民窟的弄堂口看着天穹,没有星光没有月光,这里的人甚至也用不起要花钱的灯光,电灯到不了这里,自来水到不了这里,只有那些芦棚和将颓的房窑里有暗淡的油灯光。

黑暗中,听到几声孩子的啼哭。阿手的耳朵开始流血,他用手心擦掉了血迹。

阿手在等待,一个阴恻恻的影子出现在弄堂里又拐开。阿手跟随着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一间屋子。屋子很暗,阿手身后站着的两个人是一种随时可以杀掉他的架势。

油灯完全放在阿手这边,阿手盯着灯,他并不想去看坐在对面的骈拇。

一张照片从骈拇那边推过来:“认得他吗?”

阿手看着,照片上的人是零,回到上海以后的零,穿着将去上班的衣服,走过自家的花园。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阿手看着,沉默,一滴血滴在照片上。照片被拿开了。

骈拇恶心地说:“真恶心,到处流这种东西。”

“它要流,我也没有办法。”阿手说,“杀劫谋的计划是你订的,有时候我觉得你存心让我们去死。”

“我只是传达,只要事成你们就可以翻身。好吧,我也为此次殉职的十三名壮士悲哀。”

阿手抬头看着骈拇,骈拇在黑暗里,他只看得见黑暗:“他们不配叫做壮士,如果是殉国而不是殉职,他们可能就好受一点。我们在杀自己人。”

骈拇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办法呢?已经搞成了这样。你的修远,你的老师,他又为你们做过什么?”

阿手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像被刺到了某根敏感的软筋:“老师完了。”

“哦?”黑暗方便骈拇打量阿手的每一丝异动,琢磨他的每一个字节里的颤动。

“这次他差点死了,只要劫谋的人多转一下脑子。老师吓破了胆,他很久以前跟我们说过什么叫吓破胆,我们走在刀尖上的时候总会想起最坏的结果,心脏像被人捏着,什么也不敢做……吓破胆的人,就完了。”

骈拇琢磨了他很久:“一个完了的人能保护你们吗?”

“是我,不是我们,我们已经就剩我一个了。”

骈拇沉默地审度着,直到阿手愤怒地瞪着他所在的黑暗。

“你明明都知道!都垮掉了!!什么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打生打死为的什么?我在保护什么?!”

骈拇阴恻恻地说:“你知道你在保护什么,一大一小,两个。”

阿手的神情像是被火车头猛撞了一下,他被狠狠地打击了,嗫嚅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开始哭泣,这时候他很像做了很多年的三不管小店主阿手,蹲着,蜷在桌子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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