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无深情共余生-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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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过一个椅子,陈图坐在林思爱的对面,他缓缓开口:“刚刚,小智去幼儿园了。伍一送他去的,他还问起你了。”
随着陈图这句话,林思爱一直埋着的脸微微抬了一下,她涣散的目光在陈图的身上游弋了几秒,她简直像一复读机:“我要见陈竞那个混蛋。”
身体微微一僵,陈图在沉默了小半响后,他接上林思爱的话茬:“陈竞确实是个混蛋,混球,不懂事的幼稚鬼。”
瞳孔徒然增大,林思爱忽然用那种极致怨恨的眼神瞪着陈图:“你知道个什么!滚蛋!”
说完,她忽然伸出手去,用力地推了陈图一把,提高声音咆哮道:“走开!滚!你知道个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乱说个什么!”
我坐在大概三米远的地方,都被林思爱这突如其来过激的反应惊了一下,身体条件发射地颤了几下,等我回过神来,林思爱的眼眶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串接一串断线的珠子,在她的脸上逶迤成一片,她的眼眸里面全被绝望所覆盖:“陈竞才不是什么混蛋,他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我也是!我不仅仅是一个可怜虫,我还是一个害人精,谁待在我的身边,谁就要倒霉!好多人都死了,都死了!我爸妈,林思琪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为什么我还要活着?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只有我这个神经病活了下来!陈竞他会不会也死掉,他会不会活腻了就此死掉?都是我害的,我为什么要带小智走,我为什么要他来追我的车,都是我的害的!这个狗屁不通的世界!狗日的世界!为什么不该死的人都死了,我这种人还活着!”
小智昨晚在不解中给到我的信息,再加上林思爱的暴走,我隐隐约约能判断出来了,可能林思爱是和陈竞因为一些隐藏久远的秘密而掀起了这一场战火,在这一场战火连绵中,林思爱大概是知道了什么让她特别崩溃的事,她在情绪崩塌下压根没有想过后果,她带走了小智,而陈竞一时心急,发生了车祸。
而事实上,林思爱虽然跟陈竞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相互对峙的境地,她并没有想让陈竞去死。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是,林思爱和陈竞相互骂对方是背叛者,这样的对骂,应该只发生在两个还有感情尚存的人之间,这是不是昭示着,即使林思爱表面上对陈图念念不忘,其实她的内心深处,依然为陈竞保留着一方位置?
我真的觉得,我眼前的这个世界,太过精彩纷呈,也太过复杂,所有人的心都藏在一副漂亮的皮囊底下,让我在一窥再窥,依然迷雾重重。
我正在走神,林思爱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啕号将我的视线再拽了过去,只见她已经抓上了陈图的手臂,用力地掐进去摇晃着:“你帮帮忙,让我见见陈竞,我有话跟他说啊,我要跟他说话啊。”
真的是完完全全的进入了暴走的状态中,林思爱一边晃着陈图的手,她的头一边大幅度地摇动着,她的瞳孔越放越大,最后那些黑被白彻底吞噬,她整个人忽然往后一歪,倒在沙发上,手无力地垂下去。
腾一声站起来,陈图与我视线交汇几秒,他随即冲了出去。
不一阵,一堆的医护人员鱼贯而进,把林思爱放在推车上,推走了。
叮嘱我在等候室好好休息,陈图也跟着出去,重新给林思爱办入住手续。
当一切回归平寂,我蓦然看到不久前林思爱紧紧搂着不放的那个铁盒,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摔在了地上,那个原本紧紧闭合的盒子,已经被破开,里面的东西弹出来了一大半。
尽管我对那个铁盒里面到底装着啥玩意好奇不已,但我那丁点儿素质还有的,我知道我不能没经过林思爱的同意就擅作主张去看她的东西,可她已经晕厥过去,那盒子已经摊开一半,我总得去把它捡起来放好吧。
于是我疾步上前,弓下身去,眼神漂浮着,急急把摊在地上的东西往盒子里面塞。
突兀的,我的手指被重重地划了一下,我一个下意识,把目光放定看着自己的手指,视线的余光却在不经意中,完完全全地黏在一张照片上。
这是一张没有过塑,而且已经有些年岁的老照片,因为没有隔离保护,那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能从这其中看到了年轻的陈竞和年轻的林思爱。
像一棵参天大树,陈竞屹立着,林思爱有大半个身体靠在他的怀里,他们十指紧扣,他们的身后,是一片浩瀚壮阔的海。
再盯着看了几秒,我猛然发现,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分明就是鲨鱼涌!
不知道是被什么力量所牵引,我忽然像是中了邪似的,把这张照片捡了起来,想都没想就径直翻了过来。
一行小而清秀,被岁月的湿意弄得有些斑驳却依然清晰可见的字,赫然入目。
第300章 我还撑得住()
嘴巴动了动,我居然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时间…。。”
我的话音还没落地,身后忽然传来陈图的声音:“伍一,你说什么?”
陈图的声音挺轻的,但因为我的精神处在高度集中状态,我条件反射地惊了一下,站直了身体,被我捏在手上的照片在不慎中滑落,往后飘不知道落在何处。
急急转过身去,我才发现照片落在陈图的脚边,它盖了起来,把写着字的背面袒露在陈图的面前。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陈图已经弯下腰去:“这是什么?”
淡淡地扫了一眼,陈图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缓和这沉闷的气氛,他摆出一副语文课代表的款:“这词,是苏轼为了悼念原配亡妻写的。是谁那么文艺又那么伤感啊,写这个。”
停顿了几秒,陈图又说:“2003年8月25日,时间还挺久远,都十几年了。那字体都变得有些斑驳了。”
说完,陈图慢悠悠地把照片翻了过来。
他不过扫了一眼,眼眸里随即被巨大的震惊所占据,他的嘴角突兀抽搐成一团,挪动了大概半分钟,他用那种似乎混杂着千般情绪的语气,再夹带着浓郁的难以置信:“陈竞和林思爱?这张照片是2003年拍的?”
我深知陈图有这番反应,不过因为他对于林思爱还余情未了,他的震惊和质疑,不过是因为在他这漫长的十年间,他一直坚信着一个事实,他坚信着是他先认识了林思爱,是他和林思爱首先相爱,而陈竞是那个横插一脚的第三者,是最终导致他和林思爱感情破裂的刽子手。
他一直以为他持有了所有的真相,而当那些真相最赤。裸的面目浮出水面,他会对他那十年以来因为被亲情爱情同时背叛带来的愤怒不甘憎恨等等情绪,再到由这些情绪衍生出来的行为,全部产生疑惑,他可能觉得他这十年以来所坚持着的那些不可撼动的界线,都显得可笑。
那么,他这些年以来构建的城堡,可能会轰然崩塌。
再加上现在陈竞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这大概会成为连锁反应的一个触发点,带给陈图无穷无尽崩溃的痛苦。
疾步上前,我装作不经意地将照片拿过来,故作轻松:“这照片没过塑,要在2003年拍的,早花掉了好吗。陈图这东西是林思爱的,没经过同意,我们不能随便看的,我把它放好哈。”
急急地将照片放到盒子中,我赶紧把它关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抽屉里。
把陈图拉过来,按着他坐在沙发上,我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陈图,你饿不饿?我给你叫个外卖怎么样?”
紧紧地捏住我的手,陈图的目光全是靡靡的迷惘浮动:“伍一,那张照片,肯定是在2003年拍的,我很确定。”
眉头蹙起来,我故作轻松:“陈图你纠结个屁啊。那时间又不是印在照片上,就是用笔写的,自己写的,别说想写2003年,就算想写公元前的年份都可以呀。”
耸了耸肩,陈图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脸上,他把语速放缓:“伍一,陈竞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在2003年时,我也有一件。那身衣服,是陈正那老头子出差去澳洲,给我们买的。为了缓和我和陈竞之间的关系,他还弄了个小型聚会,当晚就让我跟陈竞都穿上那衣服,在院子里面烧烤,不过我们谁都没搭理谁。后面就因为陈正非要强迫我们靠近点坐,我不小心把果汁洒了一点溅到了陈竞身上,陈竞差点跟我打起来。老头子斥责他很久,他才压制火气,但后面他出于故意,隔三差五就穿那件衣服,我真的不愿意跟他穿得一样,就把那衣服压箱底了。伍一,我肯定不会记错的。这照片,真的是摄于2003年。”
我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都找不到适合的词措,我只得硬着头皮扯淡:“说不定是P出来的。现在谁不喜欢P个照片玩玩的。像我这种女老汉,都爱玩这个,更别提别的正常姑娘。”
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般暴走,不安,陈图的脸上流淌着让我完全琢磨不透的落寞情绪,他的嘴角颤动了一下,用那种分明恍惚不已而又颓然万分的语气:“伍一,原来我的直觉是真的。原来陈竞真的比我先认识林思爱。原来他并不是我嘴里面的第三者,而我才是。是我介入了陈竞的感情,是我把原本该属于他的唯一东西摧毁。”
即使陈图表面平静得犹如镜面,但我依然从他的手劲中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断起伏跌宕。
忍住被他越捏越紧带来的硌痛,我主动贴上他的手臂,用力地抱住:“陈图,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陈图。”
再加重手劲,陈图像是在海啸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几个度:“伍一,我把陈竞很多东西都抢走了。在特别小的时候,小玉对我更好一点,在我们中学遭遇的那场绑架中,陈正选择了我。原本林思爱是属于他的,后面林思爱走到我身边。我在不知不觉中,把陈竞能拥有的东西都抢走了,我在摧毁他的生活,我把他的好生活弄得挫骨扬灰,我并不以为意,我还要仇视他,我跟他斗,不断地斗。我对着他装逼,在他危难中在他浑身血淋淋的时候,我还放不下自己的架子,我还对着他装逼!我还无法直接告诉他,我不想他死去,我害怕他有事,我不敢对他好好表露我的感情。伍一在他倒下去之前,我都不能主动跟他讲和。如果他没有醒来,那我该怎么办?伍一如果陈竞他醒不来,我怎么办?”
像是一个紧绷着的气球,被人忽然扎破,陈图的崩溃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我应接不暇,只能硬着头皮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不断地拍着他的后背,用最是无用最是无力的言辞安慰他:“陈竞他肯定会醒来的,他肯定会的。他一定会醒的,他不是那么脆弱的花枝,陈图你别太担心。”
可是,连我这个安慰人的人,都感觉到语言的无力,更何况是被安慰的人?
重重地压在我的怀里,陈图的脆弱就像是那些摇摇欲坠的蒲苇,风一吹过来,一倒一大片,而他的身体,不复之前的温热,甚至有一种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寒凉,传导过来,让我禁不住颤抖了好几次。
这似乎更冰冻了我的语言能力,在我在无措中用沉默把气氛变得更是沉重,而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不忍看到这一幕,它用一阵开门的闷响,将我从这样的境地解救了出来。
我下意识一望,一下子看到了陈正面无表情的脸。
不过是短短十几天不见,他像是苍老了十岁。额头上的皱纹加深不少,整个人的精神也略显憔悴,他已经拆掉了石膏,也去掉了拐杖,但还是走得一拐一拐的颠簸不稳,似乎下一步就会彻底摔倒。
我怔滞了几秒,随即拍了拍陈图的肩膀:“陈图,陈总过来了。”
身体微微一僵,陈图像是被蛰了一下,他把脸彻底埋在我的话里,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在他起身后,他已经一扫沮丧,甚至显得有点儿小轻松,他迎上去把陈正扶过来坐在沙发上。
不动声色地朝我打了一个眼神示意,陈图说:“爸,你怎么过来了?”
用稍显雾霾的视线在我和陈图的身上落下一阵,陈正盯着陈图,一只字一只字,咬得分外情绪:“我怎么过来了?我儿子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问我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如果我没有收到风赶来,你就一直瞒我?大竞,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种故作出来的小轻松,在陈图的脸上堆积得看似诚挚,陈图挺平静:“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已经过了危险期,再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回家…。”
嘴角不断地嗫嚅着,陈正忽然提高声音打断陈图:“他是我儿子!我有权利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说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