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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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不等沈百翎反应过来,只见他脚底竟也泛起一阵碧光。大风便在此时席卷了整个地下树洞,沈百翎只觉脚下一股大力推将上来,便踏着风轻飘飘地朝上飞去。
沿途可见树根无不剧烈颤动,无数土块迎头砸下却被大风拂向两旁。只见眼前黑暗忽地一扫而空,化作明晃晃的日光,沈百翎脚下一实,周身碧光渐渐散去,已然回到地面之上。他重见天日,只觉双目酸痛不已,忙闭上眼睛。
“百翎哥,百翎哥,可找到你啦!”只听不远处传来河颐的欢呼声,“红焱,花红焱——快下来,别打啦!”
沈百翎眯缝着双目朝前看去,只见一条粗短的身影从树上跃了下来,恰恰落在面前。河颐乐滋滋地将脖子上挂着的荷叶筒拿在手里摇了摇:“看,满满一筒!那群笨鸟一个也没发现,嘿嘿!”
沈百翎心中喜悦,笑道:“河颐,真有你的。”
河颐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别的不行,爬树掏鸟蛋什么的可不在话下。既然婶婶的药已经到手,咱们也就溜之那个大吉罢?”
这时只听树上喀嚓喀嚓之声不止,原来花红焱终究是一时不妨,被朱羽打落下来,好在倒也不甚高,除了撞断不少树枝,也没受什么大伤。
花红焱从地上爬起,仍自恚怒不止。沈百翎和河颐哪里能独留她再与那小鹰妖再斗下去,忙不迭一左一右,将之架着径自跑回了湖水中。
既取了柞桑树汁到手,当夜沈百翎便将药草依前法浸在树液中炮制给母亲服用。沈单青身子便日渐好转,过得些日子便已能下地行走。虽仍不免有些微恙,不过较之前些日子已是大好,沈百翎见如此,便也放下心来。
这日,沈百翎去屋后平日储放药草的青铜大鼎取药,手刚探进去,指尖却碰到圆圆一物,甚是滑溜,掏出来一看,竟是那日随河颐去百翎洲时所获的绿珠。原来沈百翎将绿珠带回家中后忙着为母亲熬制补药,随手便将其与剩余的树汁一起放在了铜鼎中,忙乱之下也就将它忘却了。
当下沈百翎将绿珠塞进怀中,又伸手去摸药材,谁知探了又探,鼎腹中却是空而又空。因沈单青连日来卧病在床,沈百翎哪里得闲到陆上采药,有出无进,鼎中的药草便渐渐拿光,只余下几枚残叶。
沈百翎只好又背上藻篓出了家门,好在沈单青大愈,家中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待得到了巢湖之上,只见湖上雾气氤氲,到处可见水流打着旋儿朝着一处荡去,连那茫茫白雾也被带的勾起了一个个转儿,乍一看倒是颇为俏皮可爱,过得一会儿便又散了开去。
沈百翎游得片刻,雾气中便遥遥映出重重浅影,一带翠色若隐若现,不多时雾气渐稀,可闻得湖水拍岸之声,一排垂柳更是清晰可辨,原来已是到了巢湖岸边。
他多日不曾到得这片小树林,倒也十分想念,熟门熟路地走到林中一块大石上坐下,顺手揪过一片草叶衔在唇角便拧起了衣袖。
长衫常浸在湖水中十分沉重,百翎将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双被水泡得苍白剔透的手臂,捏着那片草叶舔了舔唇,便就着叶沿吹起了一首小调。
这曲子是母亲时时挂在唇边哼唱给他听的,调音悠长凄慢,夹着十分寂寥。此时风吹草动,卷着这漫漫凄声散向远方,飘飘渺渺也不知去了何处。
沈百翎合了目,依循记忆吹着叶片,调音渐次尖高起来,忽听哔啵一声,曲调戛然而止。原来那叶子柔脆不堪,竟是破了。
他低头哂笑,只得将残叶丢开。正理着滑落至腕处的广袖,突然背后便着了一掌,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喜道:“沈哥哥,可等到你啦!”
第八章 失物之痛()
沈百翎回头望去,大石之后绿草丛中立着一个女童,一袭鹅黄衫子衬着小脸格外娇嫩,但见眉如弯月,目若点漆,不是阮慈又是哪个?
阮慈多日不曾见得百翎,当下如得了珍宝一般,紧紧扯着他袖子不放,笑嗔道:“沈哥哥,阿慈在这林子里等了好些天,你怎么老也不来?可教人心里急死啦。”
沈百翎想着连日来只顾着心忧母亲的病,竟将自己这位小伙伴丢在脑后许多天,不免也有些愧疚,忙摸摸阮慈脑袋上一晃一晃的丫髻,道:“阿慈不要生气,我这几日有事,不能得闲,倒累你天天在这里苦等嗯,我给你赔罪罢。”
阮慈只撇着嘴,道:“人家担心你担心的要死,还以为你被妖怪抓了去,连季妈做的芙蓉糕都吃不下去啦。你可拿什么来赔?”
他伸手入怀,只想着取出什么东西讨好阮慈,逗她开怀,指尖自然而然便触到先前放入衣中的绿珠,当即便笑道:“阿慈,上次我不是说,要寻个好玩的东西给你?你看,我手中这是什么?”说着,便将手心摊开在她面前,掌上正躺着那颗绿莹莹的圆珠。
阮慈定睛一看,果然十分欢喜:“真是好看,沈哥哥,这个真的要给我么?”
“那还有假?”沈百翎笑着看阮慈将绿珠托在手里,“这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只管拿了去玩,可不要再生气才好。”
“阿慈才没有生沈哥哥的气呢!”阮慈眉眼弯弯地道,“那是担心,担心!”
当下阮慈便在沈百翎身旁坐下了,她人小腿短,坐在大石上两脚便触不到地,双腿十分自在地荡来荡去,脚上一对葱绿鞋儿上的绒花也跟着一晃一晃。那圆珠如玉石般晶莹剔透,握在手中也不觉凉寒,她爱不释手地翻弄摩挲着,越瞧越喜。
沈百翎见阮慈嘴角含笑,看着绿珠的眼中也满是珍爱,心中也自然欣喜。忽地想起一事,他便问道:“阿慈,你方才说什么妖怪抓人,难道最近又出了什么大事?”
阮慈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爹爹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流言要止于智者阿慈不是笨瓜,才、才不信那些话呢!”她见着百翎前分明担心得要死,现在缓过神来又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沈百翎心中觉得好笑,道:“好、好,阿慈是聪明瓜,是全寿阳城最聪明的小姑娘,这可好了罢?”
“呸,沈哥哥就会拿人取笑!”阮慈白了他一眼,转眼又扑哧笑了,“不过季妈也说她看得真切,城中人所传也不纯是谣言巢湖上有妖怪,沈哥哥,你可知道?”
沈百翎一怔,心道:我自然知道,不过妖怪不是在巢湖上,而是在湖水下。但面上却装作茫然不知的神情,道:“巢湖上怎么会有妖怪?湖面上有那么多渔船,要是真有妖怪,哪里还能打渔呢?”
“是以说近来才有嘛。”阮慈煞有介事地道,“季妈说那日我们的船不定就是被水里的妖怪使了什么怪法子拉走的,幸好我福大命大,被沈哥哥救了上来,不然也就成了妖怪的糕点啦!”
沈百翎此时已心知,八成是湖水中来往巡视的巢卫队被人族发觉,才引来这么一桩流言,微笑道:“妖怪也未必尽是坏的啊,若我是妖,难道阿慈也便不理我了不成?”他这话大有深意,出口后心中也有些惴惴。
只听阮慈嘻嘻笑道:“沈哥哥怎么会是妖?若妖都是你这样的,阿慈更是不怕上巢湖边来啦。”
沈百翎一听,心中更是欢喜,望着阮慈微微笑着,心道:阿娘总是说人族惯是狡诈,但阿慈却和她所说全然不同,人族人族也有很好很好的啊。
久别重遇,阮慈更是十分腻缠着百翎,他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好似小尾巴一般。沈百翎采药,她便在旁拔些花草应景,口中亦是呱呱唧唧说笑个不住,直至日薄西山,天色昏黄方才恋恋不舍还家而去。
沈百翎送她到寿阳城门外的老树下便驻足不再走,阮慈扯了他袖子,道:“沈哥哥,明日你还在湖边林子里玩么?”一双澄澈大眼满是求恳之意,显是十分期盼。
沈百翎一口应下:“自然是在的。”
阮慈如了意,顿时笑靥如花:“那就好!”踟蹰了一下,她又扯了扯沈百翎衣袖。
百翎低头询问地看向她,只见阮慈双手绞着衣带,双颊生绯,嗫嚅了半天方说道:“你你送我那么好看的珠子,阿慈心中很是谢你。我我没有别的什么可给沈哥哥的,只有前日自己做下的一个荷包,你、你别弃嫌!”说着解下衣裙上坠着的一物甩进沈百翎怀中,红着脸抽身便跑了。
沈百翎怔怔瞧着她兔子一般窜进城门没了踪影,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那物。只见是一个水色绸缎面的荷包,上绣着野鸭子也似的两只水鸟,还有几瓣莲花,针脚歪歪斜斜,犹可辨出拆过的痕迹,显是改了又改,费尽心思,只可惜做工之人于女红一途实在没什么天分,这荷包看起来当真不怎么精致好看。
但沈百翎一看便知是阮慈亲手所制,心下一甜,哪里还在意什么手工,喜孜孜地便贴肉挂在了衣襟内。
返还居巢国时日已有些晚了,还未靠近家门,沈百翎一颗心又沉了下来。推开木门,只见院里窗内俱是黑洞洞的,沈百翎只道母亲已经等不得先行睡下,蹑手蹑脚便朝内室走去。
屋中半点灯火也无,荷叶床上隐隐绰绰可见被中隆起。沈百翎长吁一口气,悄然除去外衫,正要在床边矮榻躺下,便听锃的一声,屋中忽地大放光明,床头一盏古式铜绿水灯已然亮了。
沈单青翻身笼被坐起,面上如覆了一层霜,冷冷道:“原来你还记得还家来!去了哪里?”
沈百翎吓了一跳,他素来畏惧母亲,呆了半晌方怯道:“去去树林采药。”
沈单青听了更是生气,厉声道:“你道我闻不见你那满身人臭味!老实说来,可是又去了寿阳城?”
沈百翎这才想起,自己匆匆进门,竟忘了掩去沾染上的人族气息,不由得带出几分心虚,低声道:“阿娘儿子错啦,你别生气。”
“为何要去那种地方?我说过多少次,人族尽是些害妖的腌臜货色,满肚子黑心肠,你怎么就是不听——”一句话尚未说完忽地戛然而止,却原来是沈百翎里衣领口敞着,露出挂着里面的荷包,沈单青一眼瞥见,顿时气得双手不住颤动,怒斥道,“你你竟还收了人族的肮脏之物,是哪个人族的小贱货?”
“阿慈赠我的荷包才不脏!”沈百翎见母亲将好友所赠之物说的如此不堪,忍不住脱口反驳。抬头时发现母亲已是声色俱厉,却已掩口不及。
沈单青唰地掀开花被,一步踏上前已将那荷包攥在手心,不过扫了一眼,便冷笑道:“竟还绣了鸳鸯好、好,好得很!”她口中虽在赞好,声调却愈来愈冷,实是怒极。
她望着沈百翎,眼中忽地射出极复杂的光,似是憎恨,又仿佛恋慕,喃喃道:“你倒是越来越是像他哼,我的儿子,竟要去和人族厮混么?”她面上神色不断变幻,渐渐化作一团解不开、消不去的怨毒,恶狠狠地低下头,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中荷包。
沈百翎见到母亲神色,心中已觉不对,待要从沈单青手中夺回荷包已是不及。只见灯下寒光一闪,沈单青已拿起了床头藻箩中的一柄铜剪,发狠似的将那荷包剪了个稀烂。
沈百翎眼睁睁地看着,耳边喀嚓喀嚓声响不断,心底更是有什么重重地沉了下去,仿佛阮慈的一片心在眼前碎成了千百片,自己却全然无力,再也黏粘不起。眼角一热,一滴泪便不由自主滑了下来。
沈单青看到更是怒火上涌,喝道:“你还敢为那个什么阿慈哭?”一扬手便将荷包丢在地上,拿脚不住踩踏,每踩一脚便恨声问道:“还敢哭么,还敢么?”
待到沈单青怒火稍减,青着脸熄灯自去床上躺下,沈百翎仍站在矮榻边,怔怔瞧着地面,月光悄然从窗纱中投下,青石板地上,绮罗荷包早已成了一团破布,哪里还能辨出原来的模样?
第九章 幻梦中景(上)()
那夜过后,沈单青似是打定了主意不教沈百翎再与阮慈见面,整日将他拘在了家中,百翎便是走出屋门都十分不易,更不要提离开居巢古城,到湖边树林去了。
一日正午,沈百翎将院子打扫一遍后便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之际便坐在檐下执着一块尖石在泥沙地上划来划去,他虽未学过丹青,但寥寥几笔倒也形象,不多时沙土上便多了一个女孩儿的俏脸,头上还带着一朵野花,脸上的神气三分顽皮七分淘气,和阮慈更是别无二致。
沈百翎呆呆看了一会,便叹了一口气,唯恐沈单青看见,几下抹了去。
“百翎哥,你画的那个挺好看的,做什么擦了啊?”
忽然头顶传来一句问话,沈百翎抬头一望,原来是隔壁河颐正扒着墙头在跟他说话,也不知待了多久,刚才那幅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