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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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脚下法阵已散了光辉,在褐土实地上渐渐消隐无踪。太清真人自持身份,并未向玉儿开口,反倒是玄震在旁恭敬地介绍道:“玉儿姑娘,这便是我师尊太清真人。”说着递了个眼色过去。
玉儿本就聪慧,顿时明了过来,不假思索地扑通一声在太清真人面前跪下,仰首道:“真人,你是玄震公子的师父,想来定是如神仙一般的人物。你神通广大,定能救我爹爹,只求您发发善心,便是要我拿命来换也无妨!”
太清真人默然看她半晌,这才缓缓道:“好,果然如玄震所说,是个难得的孝女。”顿了顿又道,“我们这便去瞧瞧令尊罢。”
玉儿一听,知道父亲的咳血病症医治有望,当即满面喜色地答应了一声,忙不迭从地上站起身,也顾不得拍打裙上沾的泥土,尊崇万分地引着太清真人朝门内走去。
第三十四章 权宜之计()
夜,已深。吱呀一声,风似归人的手,将半掩的门又推开了一尺。一缕残香被风携来,几瓣血点似的凤凰花自门缝钻入,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上。
红的花瓣,白玉般的手,灯下经纬分明的掌纹,那几点血色恰恰将天纹遮掩得若隐若现,情之一事不也确是如此,看似清晰却又迷雾重重?
玄震在烛台边看得出神,忽听身旁一声轻叹。玉儿在桌那头支着肘呆呆望着里屋的布帘,喃喃道:“爹爹他真的能好么?”
玉冠长袍的青年微微一怔,答道:“自然是能好的。我师尊乃是一派掌门,地位何等尊崇,他既然说能运功替你父亲逼出体内杂垢,那便绝不会作假。道门术法一向玄奇,虽不能令枯骨复生,但救治一个生了病的活人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他还带了青阳师叔亲手炼制的丹药作为辅助。”
见玉儿面上露出疑色,他忙解释道,“哦,青阳师叔是我派龙芽长老,于炼丹之术颇有造诣,门派中弟子无不以得蒙他所赐丹药为一大幸事。大叔有师尊疗伤,还能服用青阳师叔的妙药,便是不能全好,多活几十年总是没问题的。”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碧蓝碧蓝的细颈双耳玉瓶,推向玉儿面前,“这便是我下山时龙芽长老亲赐的疗伤灵药,名为‘菩提凝冰露’,对调节气血经脉素有奇效,我师尊带来的药只会比它更好。你闻一闻,可有一股淡淡清凉香气?”
“菩提凝冰露?”玉儿探出春葱似的几根手指,将玉瓶上同色的玉塞轻轻拔出又拿起瓶子放在鼻边嗅了嗅,随即柳叶纤眉轻扬,露出一抹浅笑,“果真有股凉气,难怪叫做‘凝冰’。爹爹生病后,我也曾去过药铺好些次,从没见过能将冰装进这么小的瓶子还不融的,公子的师门长辈果真是些仙家人物。”说着眉间蹙起的痕迹消散了许多,似是终于全然放下心来,过了半晌又叹道,“唉,若是爹爹能痊愈,便是离开这里和你们去北边山上也没什么的。”
玄震愣了愣,他虽和玉儿的父亲提起过带她回昆仑山之事,但从未当面说过,不想此刻倒教一个姑娘家自己先说了出口。
玉儿凝视着面前灯台,眼眸中又渐渐笼上一层愁雾,轻声道:“不瞒公子自爹爹病后,玉儿满心所想只是让他多活些日子,至于别的从不敢多奢望,可即便如此,家中境况自那之后只有越来越差,值钱的东西都已当了,但那些郎中大夫只拿药吊着,始终没能让爹爹的病症好转那些亲戚一见我们家中艰辛起来,更是宁愿绕路也不肯经过我家门前,逢年过节更是将门紧闭不许玉儿踏进一步,生怕连带上一点儿晦气世事炎凉,玉儿这些年也看得透了,想不到世间还有如祸爷爷、玄震公子、太清真人这样的善人,我、我心中很是感激”
想是忆起经历过的种种艰难,玉儿话中竟带了哽咽,眼圈更是早就红了。玄震也垂头不语,心中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儿才安抚道:“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姑娘又何必对往事念念不忘?只等大叔病好,便随我们一起到昆仑山去,琼华派诸位长老和众师弟师妹都很好相处,你去了便知,一定不会受委屈的。”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微微一笑,“况且看师尊对你重视的样子,你入了门,自然是掌门弟子,到时候便是我的师妹,有我和你另两位师姐在,谁还敢再轻视于你?”
说到这里,玄震心中一动,眼前忽地又掠过另一张清冷面孔,白衣飒爽,俊美英姿,却不知当日那个仗剑少年如今可否到了昆仑山下?
正想着,忽听身后布帘窸窣,面前素衣少女早已离凳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玄震回头,也忙起身。原来太清真人正从里屋步出,显是运功已毕,虽面上仍是一派严肃气象,眉目间却略带疲惫。
“师尊。”玄震侧目望见玉儿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知她心中十分焦虑,索性便替她问了出来,“不知玉儿的父亲大叔现在如何?”
太清真人睨他一眼,又看向玉儿,伸手抚须,半晌才道:“已然无妨。”
玉儿顿时松了一口气,眼含感激之色,盈盈下拜:“多谢真人!”
太清真人也不去扶她,只是看着玉儿缓缓道:“适才我在屋内也听到你所说,想来我这徒儿已将事情原委略略告知于你。姑娘既然愿意随我们回去,琼华派自也不会亏待于你。”
“玉儿知道,能侍奉真人身旁是天大的福分,自是自是心甘情愿。”地上素衣少女面上掠过果决之色,当即斩钉截铁地道。
太清真人这才缓和了面色,以眼色示意玄震将她扶起,又道:“只是昆仑山清修地极是苦寒,不利于休养,方才我与你父已商定,只你一人随我们回去,他暂留此处,待到痊愈再作安置。”
“这”玉儿微一踟蹰,仰首对上太清真人肃然双眼,咬一咬牙只得道,“全凭真人安排。”
“师尊,为何如此?”
玄震在一旁听师尊与玉儿一番对答,心中早已惊讶不已,但他知晓太清真人素来不喜旁人打断自己谈话,更不乐晚辈弟子擅自质疑自己之命,是以一言不发。但胸中一股疑虑始终不能释怀,待到离开玉儿家,与师尊回到客栈后,终是问了出口。
太清真人在桌旁缓缓坐下,手边一杯清茶早已凉透。琼华一派之长,所饮所用无不是上等之物,这小城里的陈旧茶水自是看不入眼喝不入口。听到玄震所问,他面色一沉,冷冷道:“玄震,莫非你竟有什么不满?”
玄震一惊,忙跪倒在地:“弟子不敢!只是只是玉儿她只有这一个亲人,还生着病,弱质女子年少离家,还是去那般遥远的昆仑山,想来委实可怜”
太清真人怒色渐收,扬手令他站起,这才道:“你一片善心,倒也很好。只是玄震,你须有一事谨记在心,你首先是我琼华派掌门首徒,其次才是惩恶扬善的修道之人!”
玄震浑身一震,忙俯首应道:“是。”
太清真人缓了语气,道:“为师座下虽有弟子五名,待到玉儿入门自会再多一名,但这些弟子之中我所看重的唯有你一人。你行事稳妥,此番下山又替我派做好了这一桩大事,功绩无须说自是极大,不只为师,便是派中三位长老亦会铭记于心,将来为师百年之后”
“师尊!”玄震一听太清真人竟已有谈到后事之意,忙抬头道,“师尊道法高深,定会成为我琼华派数百年间又一位成仙之士,何必”
太清真人一怔,目光中忽地精光四射,长须微动,竟渐渐展颜露出一抹得意笑容:“不错不错!此番阴阳极盛之人已尽入我手,只需再待些时日,琼华派多年夙愿便可实现,哪有什么百年之后,哈哈,哈哈!”
玄震在太清真人座下十二年,只见他不苟言笑,哪里见过他有如今日这般高兴的时刻,当下十分惊异,迟疑道:“师尊,你说我派多年夙愿”
“此事牵扯众多,此时此地不便细说,回昆仑山后为师自会告知于你。”太清真人朗笑道,“但还有一事,现下让你知道却无妨,便是关于那位玉儿姑娘。”
玄震疑道:“何事?”
太清真人又抚了抚颌下三股长髯,道:“方才在她家中不便明说,这位玉儿的父亲只怕不大好。”
“什么?”玄震惊道,“可师尊不是说况且我和玉儿都也亲自瞧过,大叔他面色较之以往明显红润许多”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为师给他服用了龙芽长老炼制的五行七味丹,那丹药的效用你当知晓。”太清真人敛起笑容道,“至于运功疗伤,那人病入膏肓,周身经络早已细弱不堪,略将真气输入便能将他经脉摧断,为师也只能以门派秘法让他外表瞧来容光焕发,但内里却仍是现下看来似是大好,一年后还是会旧症复发,到时自是无药可医,咳尽心血而死。”
五行七味丹玄震自然知道,那是青阳长老从门派藏书中寻得的古方所载的灵药,据说有延年益寿之功,只是听师尊所说,纵然大叔服了此药也不过多活些日子,迟早还会死去,而那时玉儿姑娘却远在昆仑,只怕连老父死前最后一面亦难以见到。想到这里,他不禁蹙眉道:“师尊,此举未免太过太过”
“为师自然知道此举不是我辈所为,但为了琼华派,便是让为师散尽功力死去亦可,何况这姑娘的父亲本就只有三两月的寿数,如此一来还可多活些日子,也不算是我们害了他!”太清真人冷道,“那玉儿生辰乃是极难得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这等阴命女子非得带回门派不可!她入我派自是会助琼华派良多,但我派难道还会亏待于她?凡人修仙,均是可望而不可即,她一介贫女,能有此机缘也不算对不起她罢?”
第三十五章 分道扬镳()
灯火灼灼,昏黄淡光将屋中二人的面庞映照得明灭不定。静默,充满了这间不大的客房,空气中似是悬了一根极细的弦,而屋中的两人谁都不愿先将它弹动。
沉默中忽地响起苦笑声,玄震抬起目光望向素来从不违逆的师父,低声道:“师尊,为了琼华派所谓的‘多年夙愿’,便要辜负一个姑娘让唯一的老父活下去的愿望,这难道算得上对得起她么?”
太清真人白眉竖起,一双冷目凌厉地扫了过来,周身气势猛地大放,将茶碗茶壶震荡得乒乓直跳,冷冰冰地道:“你又忘了为师适才是如何对你说的?你是我琼华派掌门的首徒,更是派中年轻弟子的首脑人物,自当以我琼华派之事作为心中首要,至于其他哼,这般优柔寡断,与你在山上之时可真是大不相同!”
玄震只觉肩上一股大力压将下来,他平日里对太清真人无比尊崇,眼下也是习惯如自然地顺着力道微微躬身,但心中那丝说不出的难受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便是令师尊大动肝火,也不愿吐出半句服软之话,只得立在当地默然不语。
太清真人吐出一口长气,似也不愿为此过多责备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只得勉强按捺下怒气缓缓道:“为师知你心意,那玉儿虽未入门,你却已将她视作了师妹,是以才处处像照顾夙瑶、夙莘那般关照她如今她既然愿意入门,岂不是好事?便是为师亏欠于她,琼华派亏欠于她,日后也会慢慢补偿。但不管如何,为了本门大事,这姑娘非得带回琼华派不可!”
见玄震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他又抬手止住,语重心长地又道:“此事不必再多说,你只需记得,无论如何不可将真相向玉儿吐露。我将此事告知你,也只是令你时刻记得,琼华派才是你心中最重、最首要的。玄震,或许对你来说,为师今日所为不能令你接受,但日后待你明了其中种种,自会知道此举背后的深意为师与门中诸位长老对你期望良多,只盼你不要辜负我们这些人的重望才是。”
太清真人这么一番话扣下来,玄震便是再觉不满也不能再抗拒下去,只得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如此一夜未曾睡好,第二日清早,玄震方从客房出来,便听得楼下一阵呵呵大笑,那嗓音颇为熟悉,但比起前几日却中气十足了许多。再越过栏杆低头一看,堂中靠门边坐着二人,一女一男,女子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身朴素青衫却掩不住窈窕秀丽,男子花发鬓白,手中还拄着杖,但腰板却挺得笔直如老松。正是玉儿父女。
昨日还卧床不起的病者,今日却已能下地行走,客似云来的掌柜、店员并堂中一群闲人都啧啧称奇,围拢在这父女周围。玉儿的老父则喝着店小二端上的茶,品着掌柜赠来的糕点,叠肚挺腰、吐沫横飞地讲述起昨夜仙人救命的“传奇”来,玉儿在旁安安静静地坐着,望向父亲的眼光中没了往日的苦涩,满满都是欣悦慰藉。
看到玄震自楼上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