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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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过大半年时间,竟将中原大半土地都踏了个遍。他本自北方而来,一路南行,这日便到了南方极偏僻处的一座小城之中。
时值三月,正是暮春时节,便是和风中仿佛都夹着一缕缕暖香气。小城中房前屋后,俱是姹紫嫣红,路旁与院墙内更是种满了凤凰花树,新吐香蕊的花团一簇簇压在枝头,芳香四溢,绯红满地。柳风熹微,似女子欲伸却又迟疑的纤纤玉手,略一拨弄,便见花枝乱颤,抖下好一阵红雨。
玄震踏在那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一路赏玩,只觉便是醉花荫也无这般盛景,便有这些肆意绽放的芳菲,也无那许多赏花惜花种花的人。
一路走来,途中见到不少裹着包头,身着短褂的异族男女,想来是因这小城靠近南疆,是以那些南蛮人便到此换些平日生活所用的油盐酱醋或是米粮布匹之类。这些异族人与城中汉民倒是相处融洽,只是习俗与中原大有不同,少男少女手挽手四处游玩,全然不顾男女之防,女子抛头露面不说,更是常常裸露着一对臂膀和一双小腿。玄震侧目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心下微窘之余,只觉大长见识。
走走停停在城中逛了许久,忽听得前方人声鼎沸,到了一个极热闹的所在。玄震举目四顾,见此处花树虽多,房屋却渐渐稀少,露出一块极敞亮的空地,树下及道路两旁摆了好些摊子,更有许多小商小贩在那里叫卖,原来是城中的市集。
玄震听得分明,许多摊落后面的喝卖声虽是汉话却略显生涩,摊上所陈也俱是奇货异物,那些商贩穿着打扮也与周遭其他汉人明显不同,想来是一些南疆异族人带了族中特产来此换些银钱。对这些摊贩玄震自是更多感兴趣几分,在摊落前停留也比在其他处略久一些,遇见少见的精巧什玩更是禁不住掏出银两买上一两件。
市集之中亦有买些小吃杂食,玄震见一汉家女子摊上的糕点精致可爱,便顺手拣了几个包成一个纸包拎在手上信步朝别处又逛,忽地三两个孩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恰好撞在他腿上,玄震猝不及防,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内劲,将那孩子弹了出去,忙正要低头去问,却不想另两个小孩先急了起来:“虎头,快走,快走,再等会木头鸟儿就飞走啦!”
地上那孩子更是连朝玄震瞪上一眼或是哭嚎一嗓子都顾不得,忙爬了起来,带着屁股上两团脏污跟着玩伴们径自朝旁边跑去。
玄震望着那小孩屁股上两团灰扑扑痕迹越奔越远,呆了一呆,心下好奇道:木头鸟儿?木头做的鸟雀怎么可能会飞?这等奇事,倒要去瞧瞧。想着便转步跟了上去。
走不了多远,便看到一处摊落前围了好些人,还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童,里三层外三层将个不大的摊落堵得严严实实,再看不到里面卖的是什么,只听得一阵阵喜悦笑闹声。
“呀,飞啦,飞啦!”
“这个还会走呢,哈哈!”
“再飞高点,高一点哪!”
站在里面的孩童拍手跺脚,兴奋不已,被挤在外面的孩童则是焦急万分,其中一个格外矮小的,踮起脚尖都无法瞧见那些孩子所说的物事,急得伸长脖子鼓起腮帮不停地跳来跳去,像只站在火炭上的小鸭子。玄震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孩屁股上的两团黑,可不就是自己撞倒的那个虎头么?
他莞尔一笑,右手捏起剑诀一引,左手伸臂一捞,将那孩子稳稳妥妥地放在了自己的春水剑上就如骑着竹马一般,剑鸣清越,带着那小孩朝前飘了一飘,那名叫虎头的小孩瞪大了眼睛,哇的一声紧紧抓住剑柄,不过一瞬小脸上便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朝着下面自己那几个玩伴大声道:“看,看啊,我也会飞啦,比那只木头麻雀飞的还高呢!”
地上那些孩童听到头顶那小孩叫嚷,均抬头去看,一见之下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玄震笑道:“这下看得清楚了罢?”
恰在此时,那些孩童后面一个极苍老的声音忽地轻咦了一声,道:“这位这位能御剑的侠士,可否上前来?”
一听此话,玄震心下有些疑惑,却还是轻飘飘地从那些小孩头顶纵了过去,无声无息地到了那摊落另一头。那些孩童本就见了他用剑把虎头送上天去,此时见他自己竟也能飞,更是拍手惊呼起来。
他方落地,面前忽地袭来小小一物,玄震忙抓在手里一看,原来竟是只巴掌大的云雀,翅膀兀自不住扇动,只是不闻半点啼鸣声,再一细看,这云雀分明是个死物,捏在手里更是硬邦邦的,只是涂了一层漆,雕刻得又精巧,乍一看竟宛如真鸟儿一般。
他再一扫那摊落,这才看清这小摊上摆的物事原来都是些木头玩意儿,既有鸟雀走兽,亦有车马房屋,虽是寻常木料所制,却是精致玲珑。正看得出神,一只干枯如鹰爪般的瘦手从旁探过,将那云雀接了过去,玄震侧目一望,原来旁边站的还有一个瘦伶伶的老头儿。
那老者头裹深色包头,穿着短褂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显是个异族人,只是满面皱纹如沟壑纵横,老眼更是浑浊一片,看起来颇不起眼。
但玄震下山毕竟历练了一些日子,知晓有些奇人异士,便是喜欢装扮成寻常人四处行走,是以并未因这老者的模样轻视于他。更何况他曾听派中长老说过,世间有一些能人,虽不通武艺道法,却天生心灵手巧,极擅长机括制造之术,便是普普通通的树枝木料到了他们手中,转瞬便能制出精巧绝伦的神奇机关,这些能人便是世人所说的偃师。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如今竟能在南边一座偏僻小城里遇到一位,当真是难得之极。
“我曾听闻世间有偃师者,能以双手制出不必马拉便可自行的车,虽是死物却能飞翔的鸟,不想今日竟能得见,真是有幸。”玄震拱手笑道。
那老者一双昏花老眼将他一瞟,摇头笑了笑说道:“不过是随手做些小物件博人一笑罢了,当不起侠士如此夸赞。这木头鸟儿飞得再高,哪里及得上侠士御剑腾空那般高远?”说着望了望虎头骑着的春水,目光微凝。
玄震顺着他眼光亦是望了过去,疑道:“那柄剑可有什么奇特?”
老者又摇了摇头:“剑自然是好剑,但我看的却是那坠在剑柄处的东西。”
春水剑柄上充作坠子的是玄震拜入琼华时系在腰间的木刀小坠,虽时日久远却十分耐磨,不仅那柄一指长的钝刃木刀没有半点破损,连绑在刀上的五彩丝线都还宛然如新。玄震原本只觉得这不过是寻常什玩物件,但下山后方知,寻常人系在腰间的多是些玉石环佩,像这种古朴之物反倒难见,此时听着老者言下之意,这木刀剑坠似乎另有奇异之处,忍不住问道:“这剑坠又有什么奇特?”
老者道:“我眼睛不大好,还需得细看一看才敢下定论,侠士若是不介意,可否将那剑坠解下让我瞧瞧?”
玄震自然毫不介意,挥手将春水召到身前,先将那虎头抱下来令他自去玩耍,才解下那柄小小木刀递到老者手中。那老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干枯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刀上浅浅纹路,许久后吐出一口气道:“果然没认错侠士,这可是南疆之物啊。”
“什么?”玄震将小木刀剑坠拿回手中亦看了又看,心中大感惊讶,想不到自己随身所带多年的一个挂件竟与南疆扯上了关系。
老者在旁指点道:“你看看那刀身上可是刻着花草纹理?那些都是生长在南疆用来制毒的奇花异草。那花纹后面还隐着几个字,南疆各族中唯有黑白巫族创有自己的文字,其中又以黑巫族最擅用毒,想来这把木刀是制于黑巫族中人之手。”
玄震更觉惊诧,问道:“却不知上面写了些什么?”
老者摇头道:“我又不是黑巫族的人,如何能知晓他们的文字?我看侠士你也不像是我们南疆遗族,想来能得到此物也是与我南疆有些牵扯,同你略讲些南疆之事倒也无妨。”
玄震忙再一拱手:“多谢老先生,玄震自是洗耳恭听。”
“嗯,你叫玄震?汉人的名字果真有些古怪。”老者咧嘴笑道,露出口中几颗黄牙,“我姓祸,族中人都称我祸叟。南疆遗族虽住在深山里千百年不出,可也并不是你们汉人眼中的茹毛饮血之辈,未开化之民,我们的血脉中流传着的是女娲娘娘的遗力。各遗族虽然都信奉着女娲娘娘,可是千百年过去,彼此之间也有了许多分歧,诸族间各自聚居,渐渐也少了往来,有些巫族慢慢地便消失了踪迹,有些巫族却慢慢强盛起来。黑巫与白巫便是如今南疆诸族中最为强横的两族,只是黑巫族因擅养蛊用毒而强,白巫族却是因历代女娲后人而强。”
“女娲后人?神灵也能留下后代不成?”玄震奇道。
祸叟笑道:“不过是传言罢了,有巫族信,但也有些巫族不信。不过听闻那些女娲后人确实生的有些奇异之处,据说与上古时期留下的女娲娘娘塑像颇有些相似,只是是否真事尚不能断定。毕竟我不过是常出村子到处走走,才知道这些传说。”
玄震缓缓颔首,又问:“那祸叟又是哪一族的人?”
祸叟沉吟了半晌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来自灵巫族,住在一处名为乌蒙灵谷的地方。至于其他,碍于族规不能再多说。”
南疆山峦众多,许多山默默无闻,便是有名字也只有住在近旁的人才知晓,玄震初来此地,对乌蒙灵谷这个地名更是从未听闻,当下也并不在意,不过一听便罢。祸叟又略讲了些遗族的其他事迹,玄震更是大长见识,原来南疆诸族中竟还留有巫师一职,他们称之为巫祝,一族中的大巫祝便是地位最高之人,族中大小事务均可过问,大多巫族便如祸叟所在的灵巫族一般,如无巫祝允许,便是擅自走出村子都不可,若是出村,多也只是为了到汉人地界采买些用物。诸族之间既不来往,彼此知之甚少,如祸叟这般能大略知晓一些他族之事的已是十分难得。
玄震听得出神,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柄小小木刀,心下忽地一动,暗道:这挂坠来自南疆南疆难不成我的过去竟与南疆有些什么关联?
第三十一章 阴命少女()
日光明媚,将手中那柄古朴的木刀耀得泛起乌亮光泽,握在其上的根根手指更显得如玉般透明。玄震迎着光微微转动刀柄,果然见刀身上细细的纹理凿迹蕴满了金光清晰可辨,只是不过刻了些模样古怪的花花草草,至于隐在其中的名字哪里能够看到,微风拂动,刀柄上五色彩线一缕缕随之飞舞,玄震被眼前一片彩色耀得微微眯起眼。
既心生疑惑,玄震不免又多想了几层。他在黄山找寻了几次也不曾想起过什么,对过去的记忆早已隐隐生出放弃之感,如今听这老者说自己身上一物是来自南疆,便如黑暗中乍逢一线光辉,饥渴时恰获饮食一般,当下便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到那黑巫族去上一遭。心下更是如此思忖:若能寻回记忆自是最好,若不能,便当做去南疆游历了一番罢了。
这么思定,玄震便向祸叟打听起去黑巫族的路途来。祸叟一听便知其意,摇头叹道:“我们南疆到处都是山,大大小小也有几百个山头,那些山路又全在杂草里,若不是走惯了的人,一进去定要迷路。更何况山中毒虫毒草遍地,又多得是毒雾毒瘴,侠士何必涉险?”
事关自己记忆能否寻回,这劝阻虽是一片好心,也只得不去听它。玄震道:“祸老先生有所不知,我有一事,郁结心中已有十数年之久,如今既然有了能够解开它的法子,便是多么渺茫也要一试,哪怕是求得个心安也好。老先生还请行个方便罢。”
他说的诚恳,面上又满是坚定。祸叟见他其意已决难以改变,只得叹了一声全盘说出:“你向南面走罢,遇见一座生满巨树的山峰,那便是灵山,据说黑巫族便居住在那灵山之中,至于确切位置却是除了他们本族人之外再无人知晓。”
说话间日头已西沉,天边锦霞烂漫,与满城火红的凤凰花相映成趣,简直如火烧遍了天际城头,便是城中这些人们的面庞也被染上了斑斑红迹。祸叟一面和玄震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进山时需得小心之事,一面手脚麻利地将地上那些木头鸟雀拆成一片片小木块丢进一个深蓝色的麻布口袋里,围拢着的那群小孩见无热闹可看,便渐渐散开归家而去。
玄震正凝神细听祸叟教诲,忽觉衣角被一股不大的气力扯动了一下,低头去看,原来是那个虎头,小孩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鼓着腮帮开合着小嘴,离了水的金鱼般张合着嘴巴,半天方挤出一句话来:“大哥哥,小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