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第1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争论中一只温软的柔荑滑入掌心,似乎是要熨帖他混乱的心。婵静眉目如画般出现,与他并肩而立。那群道士终于止住满口劝言,面色大变,为首那人来回打量着他们夫妻,忽然问他,玉熙是不是已被这个妖孽所害。
他茫然不解,猛然想起许久前那个曾博得妻子一乐的古怪梦境。还来不及细思,那群道士已围拢上来。他们要捉拿他这个所谓的叛徒回去,亦要杀死他的妻子为师弟报仇。他怎能让这些恶徒如愿?
纠缠中不知是谁先拔出了兵刃,他为保护妻子受了伤。婵静见到他衣衫上的鲜血,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狠戾的神色,霎时间连空气都为之一颤,他的妻子,在他眼前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银发如瀑,红眸似血,那本该是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样子,如今却成了现实。呆滞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原本整洁的大厅中洒落无数鲜血,纵横交错的一道道彩光也渐渐熹微,当婵静摇身闪现在为首道士背后,得意地一爪挥下,突然出现的一柄拂尘止住了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的苍老道人就这样走到了他的面前。不知为何,他竟热泪盈眶了,是以当那道人轻轻将手按在自己天灵盖时,他也忘记了闪避。
天墉城上乘的解封之法,刹那间将脑中那一层封印打个粉碎,倏忽涌入脑海的记忆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再回过神时,他已跪倒在师父冲虚真人的面前。
他终究还是想起了一切。
夫君,你不要婵静了吗。婵静的声音近在咫尺,恍惚中又远隔天涯。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他想要回头,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人与妖的恩怨,还有诸位无辜惨死的师弟啊。
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一切也当至自己而终。他闭目掩住满心悲恸,深深地伏,向着冲虚真人叩首。他听到自己平静如水的声音淡淡说道,玉照受妖孽迷惑,触犯门规,还请师父责罚。
一切罪责都由玉照一人顶下,还请师父放过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放过她。
未说出口的话语似乎也亦传达到冲虚真人的耳边,师父终于收回压制在婵静身上的真力,摇着头叹道,痴儿啊,痴儿。
离开寿阳时,他没有回头,但他知晓那个女子一定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他不知晓在她的眼中,自己现如今是什么模样,但想来一定是冷漠无情到了极致罢。
转眼又是数十载过去,他再也不曾下山。那段往事,那个女子,都与红尘一起渐渐远离了他的世界。偶尔他也会出神地想想,他们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是什么模样,但睁眼只望到覆盖天墉城的肃穆青铜,他又会回到自己本该有的样子,那副属于戒律长老的冷厉模样。
日月往复,四季更迭,修道人的岁月百年便如一日,蓦然回首时已花白了头发。终于一日入定醒来,他长笑不已,又泪如雨下。
他终于悟了,原来此生无涯,活着便是一场大梦。谁又是谁的梦中客?
当周遭的一切化作无边白雾,沈百翎低下头去,却见自己凭虚站在一片水面之上,足下正是自己的倒影。长眉俊目,广袖朱衣,如斯熟悉,如斯遥远,这是曾经的他自己?
那刚刚所见,那人和阿娘那是他们的过去?
思忖间眼前的白雾忽然涌动不休,沈百翎抬眼望去,只见雾气中渐渐聚起一个人形,亦是长眉俊目,身着一袭紫色道袍。那人面貌与自己竟有八、九分相似,神情却大相径庭。
这是梦中的那个沈照?
他缓缓来到沈百翎面前,两人对视许久,终于还是沈照先开了口,低沉的声音问道:“她死前说过什么?”
她?是说阿娘吗?这人知道阿娘死了?沈百翎瞪视他,脑中思绪纷乱,过了半晌才将母亲的遗言告诉了他:“阿娘说她一生都恨着你,你欠她的,她来世定要找你还来,她让我问你悔也不悔?”
“恨我?原来她是这么说的”沈照喃喃自语,眼中闪动了一下,转为满面坚定,“不悔。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变。我玉照,永不言悔。”
沈百翎默然。
沈照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冰凉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一抹暖色,他微微一笑,道:“四百年来,我从不曾后悔,但也从未心安过。但是如今知道她直到死前也只念着我,知道我们的孩儿已经长大成人,此生竟从未有过如此满足和平静的时刻,真是死也无憾了。”
沈百翎霍然抬头,这才发觉沈照的身影不知为何竟开始渐渐透明,他惊慌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照并不回答,只淡淡笑道:“你很好,很像我,也很像她。我的罪孽已经偿清,只可惜不能看看她来世是什么样子”
猛然间一阵大风迎面拂来,沈百翎竭力睁开双目去寻找沈照的身影,然而眼前虚无的白色聚了又散,面前那个人却已重新化作了雾气,再无踪迹。
“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j的x子、城、暮无心、纽曼的dna、定点守更的人、橙子、凌嬛、思子未言、beini1127的留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补魂易命()
沈百翎猛然睁开眼,却被劈头盖脸洒下的灼目光芒刺得双目一痛。仓皇间他忙又紧紧闭上双眼;摸索着缓缓起身;谁知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忽地碰到冰凉一物,软塌塌地;触感颇为怪异。沈百翎心中一跳;眯缝着眼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具尸体;而他刚刚碰到的,是那尸首垂在身畔的一只手臂。
沈百翎并非没有见识过死人,但乍然醒来却是身在一具尸体之畔着实叫人由不得不心头一跳;谁知仔细打量之后;他发现了一件更让他如堕冰窟的事:那尸体的脸孔,竟然和他一模一样!
吞吐不定的光芒自头顶源源不断地洒落;落在那张紧闭双目的面孔上,更衬得脸色惨白如纸。沈百翎定定看了那张脸好一会儿,忽然察觉视野中有什么轻轻抖动,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袍袖,原来他大骇之下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然而目光一触及红得甚至有些艳丽的衣衫,沈百翎顿觉不对,自己从南疆出来后从未穿过这般华丽的服饰,怎地一觉睡醒就换了一身新服?霎时间昏睡前冰室所见历历在目,沈百翎脑中忽地一道灵光闪过,双手猛然握拳,侧目再看向那具尸体的神情愈发惊疑不定,心中暗道:剑冢中所见的那具尸体莫非真是自己多年前的遗体?隐约记得确是穿着一身红衣那、那眼前这个,难道是百里无殇?我怎会从他的身体里出来?莫非、莫非
沈百翎双目越瞪越大,突然伸出双手在面上、身上反复摸索起来,力道之大几乎将面皮揉破,鼻子、眼睛、面颊,一一细细摸遍,终于确认了心中所想,一股难言的喜悦涌了上来,让他难以克制地露出了笑容,初醒的惆怅和惊诧也一扫而空。
然而欣喜片刻后,再看向百里无殇毫无血色的面孔,沈百翎的脸色又不由得暗淡下来。
“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他喃喃说道。
但是自己为何会重回旧日身体?这成了沈百翎心中老大一个谜题。他皱眉向四下里环顾,发现足下所立的平台竟是高出四周许多,台沿下石笋成林,头顶钟乳无数,石乳淌下一滴滴露水,在空中一个庞然生光的巨物照耀下璀璨无比。他竟是置身在一个大溶洞中。
这是何处?
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百翎愈发茫然,忍不住朝台边踏出一步想看看有没有下去的路。谁知脚步刚一迈动,便觉得脚下有什么拖曳。低首再看,原来踩在了一件纠结成团的紫衣上。他顿时想起,自己醒来时身上仿佛盖着什么东西,起身匆忙,后来便忘记了,想来就是这件衣裳。
这衣衫是谁人给自己盖上?紫英么?沈百翎想了一想,又摇了摇头,印象中慕容紫英从来都是一袭蓝白道袍,那是琼华派的标志,是以从未更改,反倒是看到天墉城的弟子常身着紫衣,想来此前照料自己的应当是天墉城中人。他一面思忖一面将那件紫衣捡起,弹了弹衣上尘土,哪知这一弹动,只听“咚”的一声,从那件长袍中掉出了一块不大的物事。
沈百翎定睛细看,原来是块紫色的晶石,不过拇指般大小,紫莹莹地闪着光。他俯身将晶石拾起,却发现石中隐隐刻着有字,沈百翎好奇心起,索性将晶石举起,对着光凝视许久,这才看出那石头里若隐若现的是一个“静”字。
静
婵静
猛然出现在脑中的名字让沈百翎浑身一震,接着从心底涌上的深切眷恋和怜意更让他大受惊吓。即便对母亲思念无比,此时出现的这份情感也是大逆不道且陌生的,这根本不是他往日所有的情绪!
我是怎么了?
脑中方闪过这个念头,猛然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如一枝利箭穿透了头颅。
“唔”沈百翎低低呻吟着弯下腰去,双手紧紧扶住额头,然而不等他从这股剧痛中缓过神,那痛楚又如来时般忽然尽数抽离他的脑海。
他怔怔地直起身,望着手中那块晶石想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块石头就会想起阿娘的名字?细细看来,这晶石与幻瞑界的紫晶石竟颇为相似,难道它真的来自阿娘的故土?这紫衣的主人又是谁,为什么会拥有幻瞑界的晶石,里面还刻着阿娘的名字?
梦中的场景忽然浮现在了眼前,沈照消散时意味深长的笑容格外清晰,依稀记得他似乎也是一身紫衣?
那人曾说过的话语再一次回荡在耳畔:“我的罪孽都已偿清”
罪孽偿清
恍惚间沈百翎脑海中又冒出了一幅幅画面,仿佛隔着一层大雾,那些人的面孔都模糊不清,但场景却是如此熟悉青铜台上,陡然出现的两个身影,蓝白身影躬身后消失,紫色的身影却缓缓坐在了台上两个躺着的人中间,猛然迸发的彩光吞没了一切
那是
以魂补魂,以命易命
须得自愿献出完整生魂的牺牲者施术之后化作荒魂,再无轮回可能
不这到底是谁的记忆,为何他会知晓?!
回过神来,沈百翎孑然立在高台中央,手中那件紫色道袍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点深色。他木然望着掌心闪烁的紫晶,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
原本只是母亲遗命中不得不去寻找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在他以为不可能找到的时刻出现,又为什么还没来得及真正见上一面就消失?为什么偏偏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还将一生记忆洒然托付?
轻软的布料在手中缓缓展开,似乎还带着沈照身上的气息,但那个人却已化作荒魂散入天地,甚至连肉身都没有留下。沈百翎缓缓跪倒在地,将脸深深地埋入到道袍中,紧紧抓住紫袍的手指骨节隐隐发白,他终于难以抑制地哽咽了。
“爹爹”
不知过去了多久,唯有头顶那一片明亮的光芒源源不绝地洒落身上。直至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才将沈百翎从悲恸中唤醒。
“玉照真人已经仙逝,沈公子还请节哀。”
沈百翎呆呆回过头去,只见一名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那人神态祥和,看着沈百翎的眼中隐约带着一丝悲悯,正是先前曾见过的天墉城掌门涵素真人。
“原来是涵素真人。”沈百翎低声道,因哭了不知多久,声音有些喑哑。
毕竟与守心长老相识多年,看到眼前一切,再联合紫胤曾告知的那些事,涵素真人如何猜不到这座青铜台上发生何事?但一抹悲戚不过在心中浮现片刻,便又化作云烟,涵素真人修道多年,早已勘破生死,悲意一瞬而逝后,反倒劝起沈百翎来。
“人生在世不过惘然一梦,玉照真人已从这一场大梦中醒来,沈公子又何必沉浸其中?虽说父子亲缘,血脉天性,但过悲则伤体,你如今初回旧身,还当保重才是。”涵素真人语重心长地道。
沈百翎勉强收敛起面上伤色,道:“掌门所说不错,我确是失态了。”说着伸袖拭泪,望着手中道袍又道,“这件袍子我想带去葬在我阿娘我母亲逝世之处,掌门能否将它予我?”
涵素真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颔首。转头看到地上百里无殇的尸身,涵素真人又道:“这里是天墉城重地,留一具尸首在此也不大好,不如将他葬入天墉城后山,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沈百翎这才想起百里无殇,随之又生出满心歉疚,他低首看向百里无殇,躺在地上的青年双目紧闭,胸前毫无起伏,失去了寄存其中的魂魄,这具身体也成了真正的尸身,腐朽只怕也是不久的事。自己亏欠他、亏欠百里夫妇良多,至少也当带他回故乡去安葬,想到这里,沈百翎便道: